程霽掙紮起身,施針反噬的後遺症還沒有散去,全身連帶著骨頭都是疼的。


    但程霽顧不得這些,起身將雲妹兒的怨靈送回月華裏溫養。


    洗漱整理了一番後,蹲下身扯下封住陣法的符文,扭頭叫上坐在一旁的小離走出門。


    時隔半個月,程霽的房門從裏麵打開。


    站在外麵的喇嘛急忙同少年行了個禮,跑去知會上師。


    藍袍藏人聽到這邊傳來的動靜也走了出來。


    不過他沒看見已經走到一旁的程霽,隻看到了剛從屋裏走出來的陌生女孩,瞳孔都瞪大了些:“知道你著急,也不用拿自己男兒身開玩笑啊!”


    站在一旁的程霽:“……”


    被藍袍藏人認錯的小離:“……噗。”


    程霽走過來一臉無奈的開口:“不是,你想哪去了?”


    “那這是你…額…?”


    程霽麵色驚恐:“不是,你別瞎想。”


    程霽話音未落,上師就在小喇嘛的帶領下走了過來。


    小離怨靈做久了,看到和尚就有些條件反射,轉身躲到了程霽身後。


    程霽上前同上師行了一禮,思索了一下說辭,遲疑著說道:“上師,那天我說過的,我會同你證明我有這個能力。”


    上師看著站在程霽身後的小離道:“這位女施主……”


    程霽點頭:“她是前些年救回來的一隻靈,早些年被人迫害獻祭給山神,我路過碰巧救下的。”


    “因為她的屍身早已被毀,所以我用秘法製作了一具,將她喚醒過來。”


    上師蹙眉,渾濁的眸色中夾帶著一絲震驚,略有些失態,盯著女孩臉上的三個施針殘留下來的紅點:“這是……鬼門十三針?!”


    程霽點了點頭應聲道:“是。”


    “鬼門十三針最後一針一旦紮下去,就會反噬施針的人,客人你是在拿命賭啊!”


    程霽給上師深深鞠了一躬,話語更加堅定:“請您給我這個機會,我真的可以救她!”


    上師背過身久未吭聲。


    在程霽以為要失望而歸時,前方傳來上師淡淡的回話。


    “好。祝你能夠如願。”


    程霽終於罕見的露出屬於他這個年紀該有的神色,一臉欣喜的道:“謝謝上師!”


    上師搖了搖頭,徑自走遠。


    藍袍藏人看到程霽有些發白的麵色,還是好意提醒了下:“要不我們改日再動身,你先休息。”


    程霽搖頭拒絕了藍袍藏人的好意。


    他這幾年有意無意的幫襯下,張家延緩了些分崩離析的腳步。


    再拖下去,程霽怕再節外生枝。更何況還不清楚這藏海花具體的藥效是什麽樣子的。


    如果白瑪的魂魄已經不在,那這幾天隻能算是竹籃打水一場空了。


    下午吃過飯,藍袍藏人便帶著程霽左拐右拐,終是到了一片紅色花海前。


    山崖下,一朵朵藏海花隨風搖曳,神秘而又妖豔。


    藍袍藏人指了一個位置道:“她就在這下麵,你看看你有沒有辦法。”


    程霽頷首。


    月華聲起,阮琴聲回蕩在花海之上。


    一縷宛若發絲的怨氣緩緩的靠近埋葬著白瑪的那片土地。


    少年腳輕點地。


    風後奇門——


    在少年腳下的奇門局中,萬物皆逃不開他的掌控。


    找到了!


    怨氣透過棺槨小心翼翼的探查著白瑪的情況。


    不幸中的萬幸,藏海花禁錮住了女人的靈魂,雖虛弱,但保證了其不會輕易散去。


    雖然想要真正的留下女人的魂魄,需要加持她的靈魂。


    和加持怨靈不同,加持怨靈僅需要怨氣便可以,加持魂魄需要靈氣,在這個世界上靈氣本來就是相當匱乏的存在。


    若執意要加持魂魄,那就隻有一個辦法——


    以魂補魂。


    消耗自身魂力去凝實女人的魂魄,但需要多少,他單單這樣去勘探並不能得出來答案。


    程霽垂下眸,睫毛掩蓋住他眸中的慌亂。希望一切都順利吧。


    程霽斂下神色,轉身笑著對藍袍藏人道:“可以救。”


    藍袍藏人歎了口氣道:“能救回來也是緣分,需要我幫你起嗎?”


    程霽輕搖了搖頭,示意自己可以。


    轉回身便拿出早就準備好的工具,獨自完成這個在他看來很重要嚴肅的事情。


    一鏟一鏟的將棺槨上的土挖開,很快,雕刻著神秘花紋的棺槨被程霽挖了出來。


    程霽輕推開棺槨蓋,看到白瑪姣好的麵容的那一刻,少年著實鬆了口氣。


    不知道為什麽,做任何事都遊刃有餘的他,一遇到關乎於張起靈的事就變得畏手畏腳,瞻前顧後。生怕出一絲差錯。


    白瑪被抬回寺廟後,安置在一間新的房間內。


    程霽回到自己的房間,良久後拿出來一封信交到了上師手裏:“如果在這個過程中我出了什麽意外,請您將這封信交到白伯母手上,謝謝。”


    上師收好書信,朝著少年點了點頭。


    少年又向上師深深地鞠了一躬,像是做了什麽重要的決定般,轉身進屋的背影帶著一絲傷感和訣別。


    望著少年消失的方向,上師輕歎了一口氣。


    “這世間終究都逃不過情,白瑪是,他也是。”


    少年走進屋,白瑪已經從龜息狀態恢複過來,隻有呼吸聲和心跳聲,卻不見人蘇醒。


    原來,神明就是在這樣的情景下待了整整三天。


    麵對醒不過來的母親,他該有多痛啊。


    一輩子隻有背叛和利用,還要因為天授一遍遍的失去記憶,又一遍遍的找回來。


    整整幾十年形單影隻,直到吳邪的出現,才漸漸的體會到被人重視被人關心的感覺。


    沒關係,這一世,他會有母親陪著他。


    開始了!


    程霽神色驟然嚴肅了許多,加持魂魄的代價要比施針要嚴重的多,為了避免反噬嚴重程霽決定先施針。


    同樣的鬼門十三針,第二遍比第一遍要順利了很多,行雲流水的來到第十三針。


    也是最關鍵的最後一針,程霽凝神將第十三針紮在白瑪的舌中,完成的那一瞬間,反噬猛然加在他身上。


    哪怕是早有準備,還是被反噬的痛楚恍惚了一陣心神。


    “呃…啊…”四肢百骸的蝕骨之痛讓程霽沒忍住叫出了聲。


    眼前昏暗一片讓少年心懸了起來。


    不能這樣暈過去!


    少年死死的咬住舌尖,攥緊的拳頭,指甲深深的紮在手心,緩了好一會才恢複過來意識。


    程霽撐著站起身,褐下外衣放在一旁,緩緩的蹲下身,用匕首劃破手心。


    他已經沒有力氣去凝精血繪陣了,隻能用這般簡單粗暴的法子。


    鮮血湧出,少年抬手飛快的在地上繪製這個禁術陣法。


    繁瑣複雜的古老文字繪成的符文被少年一筆一筆的繪在地上,似乎每一分一秒都在消耗著少年的壽命。


    少年的麵色一點一點的變的慘白,如果鬼門十三針的反噬是蝕骨之痛,那補魂禁術陣法則是直達靈魂的痛楚,那種撕扯靈魂的痛旁人是一批都無法忍受。


    少年畫了三個小時的陣法,也足足承受了三個小時這種非人的折磨!


    終於…成功了…


    少年看到白瑪時隔兩世睜開雙眼的那一刹那,鬆了一口氣,重重的倒在地上,幾無生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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