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嘴唇哆嗦了幾下,他半是害怕,半是不甘心地朝恒王一瞥,心一橫道:“王爺,這個女孩兒是禍水,她不祥!剛會說話的時候,她便時時詛咒草民家人,無一例外,那些禍事都會被她說中,王爺若是一直留著她,隻怕會給王府帶來滅頂之災啊!”


    他言辭懇切,擺明了是想讓恒王將陳燕昭逐出恒王府。雖不明他的意圖,但王府中人都不會讓他如願。陳景鎔掀了掀眼皮,嗬嗬笑了兩聲,“小孩子說幾句話就能詛咒到你們家,看來你們家還真是福薄命淺,自該滅頂啊。”


    這是陳景鎔說過的最難聽的話。他雖然嘴上不饒人,但從未如此直白譏諷過他人命數,甚至稱得上是尖酸刻薄。、


    可見這男人將他氣到了什麽程度。


    陳燕昭忽然尖叫了一聲,將頭上的珠釵胡亂扯了下來,金玉的、瑪瑙的,零零碎碎摔了一地,一通清脆的斷裂聲之後,地上多了許多首飾的殘骸:“都、都給你,昭兒隻有這些了。不要帶昭兒走……”


    她頓了頓,呆滯的小臉上出現了一點希望的神色,她摸到手腕上還帶著玉鐲子,情急之下就要伸手去擼,可那鐲子卡的死緊,是宋聽冬用了巧勁給她帶上的,她這樣用蠻力去扯,隻會傷到自己。恒王察覺到她的意圖之後,馬上將她的手握住抓在手心,輕聲勸哄。


    “好了好了,昭兒不怕,沒人能將你帶走。”


    陳燕昭一個勁往他懷裏躲,始終低垂著眼,不敢看地上的男人。她像是怕極了這個男人,就連目光的對視都下意識躲避。這樣的小心翼翼,恒王隻在剛見到陳燕昭那天看到過。


    那時候比現在還瘦小的陳燕昭抱著雙臂,蜷縮在牆角一個避風的小角落裏,路人行色匆匆,沒人注意到這裏還藏著一個小孩。陳燕昭的小臉藏在雙臂之後,微微哆嗦著,用警惕的眼神打量著所有人,但唯獨在看到恒王過來的時候,眼中似冰雪消融,防備一寸寸瓦解。也隻有恒王,注意到了這抹小小的身影。


    在恒王府的這段日子,陳燕昭不光是比從前胖乎了不少,更要緊的是,那些謹小慎微都漸漸消失不見,化成了大方和伶俐。幹癟的種子落在肥沃土壤之中,也會長出奪目風華。


    此刻,恒王的心仿佛在滴血。從看到陳燕昭的那一刻起,他就知道,這孩子的從前一定不好過,但陳燕昭對過去的恐懼,卻讓他始料未及。


    他閉了閉眼,揚聲喊人:“來人,將他拖出去,亂棍打死!”


    作為皇子,打殺一個白丁,對他來說無足掛齒,更何況,是這個人有罪在先。他素來以仁慈在百姓中頗負盛名,這個決定,很有可能讓晉王的人抓住把柄,趁機發作,從而讓他的名聲一落千丈。


    但他顧不上了。連一向按規矩辦事的陳景檀都沒說什麽反對的話。


    緊接著,在男人慌亂到極點的、一疊聲的求饒中,兩個帶著短棍的下人走進來,一左一右將男人拖了出去。


    男人臉上滿是絕望,他大概是抱著魚死網破的決心,朝陳燕昭大喊:“三妮,你真就這麽絕情,眼睜睜看著小叔去死?我死了,你大姐跟二姐也活不了了!”


    陳燕昭愣了愣,還抽抽嗒嗒的,但眼淚止住了。她仰起臉看著恒王,猶豫著說:“爹,讓他走吧,昭兒不想讓姐姐死。”


    下人吃不準到底要不要聽陳燕昭的,猶猶豫豫著將動作放慢了。


    陳燕昭跳到地下,隨便抓了兩把金釵丟到他身上:“都給你,你走。”


    這話倒是提醒了恒王。他皺皺眉,問:“人販子說,你那年將昭兒送走的時候,還頗有不舍,可見你也不是個鐵石心腸之人,你若是願意將來龍去脈盡數說清,不要隱瞞今日來此的意圖,我尚且可以留你一命。”


    陳景瑞翹了個二郎腿,不耐煩地說:“還問什麽,沒將他全家推出去斬首已經算是法外開恩,不領情便罷了,還蓄意糾纏,真是罪大惡極。”


    他是不敢在陳燕昭麵前動手,不然此人早已身首異處了。


    下人將手撤開,男人重新跌在了地上。他無比後悔,今日怎麽就聽了婆娘的話,要來這恒王府走一遭。


    他抖如篩糠,抓住了這唯一的活命機會,哆哆嗦嗦地撇清責任,道:“王爺,當年是賤內非要將她送走的。草民家本就有了兩個女兒,生了小兒子之後,已經揭不開鍋了。”


    陳景煥咬著牙憤憤道:“隻為了五十文!五十文能讓你們過幾天?留著她在身邊,又能多吃你們幾口糧食!”


    男人低著頭,不敢亂動,“實在是那天小兒子意外亡故,草民與賤內都太過痛心疾首……”


    他越說聲音越小,到最後幾不可聞。陳景檀正想說什麽,門被輕輕敲了兩下。


    這個時候敢往恒王麵前遞的,定然是十萬火急的政務。恒王壓下心頭的火氣,讓人帶著文書進來了。


    來的人居然是陳景檀的副官。他一一見禮之後,將一摞蓋著紅手印的紙放到了陳景檀麵前,交代道:“世子,那人販子都交代幹淨了。這是供詞。您之前說讓我留心,我便不敢等到明日,連夜送過來了。”


    陳景檀低頭速速瞥了兩眼,遞回給副官:“送我書房,如今沒時間細看。”


    副官也察覺到此刻房中劍拔弩張的氣氛,連連點頭後退了下去。


    陳景檀將身子往前傾了傾,朝陳燕昭張開手臂。陳燕昭轉了個身坐在了他懷裏。她鼻尖通紅,眼眶也發腫。想了想,陳燕昭抬起陳景檀的手,貼在自己眼眶上,“大哥給昭兒冰一冰。”


    今日實在是氣狠了,陳景檀的指尖都發麻。他的目光慢慢移到男人臉上,皮笑肉不笑抬了抬唇角:“人販子說,你將家裏三個女孩全賣了。”


    倒賣一個孩子,跟倒賣三個孩子的罪名可不一樣。那人販子本是想著蒙混過關,但賀大人立功心切,什麽惡毒的法子都往他身上使,他耐不住,還是全招了。


    男人遲疑片刻,才小聲招供:“唯一的兒子都死了,養這麽多丫頭有什麽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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