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夏實在有些不明白,按著親疏來說,相較於成騋,他自認為自己同靈香的關係更為親近些,按著了解程度來說,相信靈香對於自己的了解也更深刻些,何況相互之間還共患難同生死過,為何會放著自己不用,卻要選成騋。


    誠然,不可否認,成騋於武道身法上,確是遠勝於劉夏,命他上陣,勝算固然會大上許多,可另外兩個名額當中卻沒有劉夏,卻是讓他有些不服氣了。


    倒不是劉夏心有不平,其實也不過是好勝心強些,不想讓宗門輸給太上宗而已。


    對於辛夷而言,劉夏自然是沒話說的,不論是武道,或是術訣,他都比自己厲害許多,且靈香對辛夷的分析也極是準確,將他放於末席,最是穩妥不過,可龍七嘛……


    誠然,在第一次看到龍七的時候,自己並未對他有過太多的想法,也沒想過日後會是同門,且一開始二人也算是半斤八兩,故而也談不上誰比誰更厲害。可沒想到的是,再次見到他,二人的懸殊會如此之大。


    倒並非劉夏妒由心生,相反的,他是真將龍七當做朋友,也極高興看到他能進步迅猛。隻是劉夏自小好勝心強,並不以為自己會誰會更差。所以身在外門之時,他對自己的修行,可比龍七要嚴苛許多。


    澄心真人常同劉夏說,種瓜未必得瓜,種豆也未必得豆,有些時候,有心插柳,卻未必成蔭,無心栽樹,反倒鬱鬱蔥蔥。與其爭強好勝,不如順其自然,或許會有意外收獲也說不得。


    道理雖是這麽個道理,也在定安居一役有所應驗,可劉夏偏是放不過自己。


    對於修行,他從未懈怠,也不曾自滿,故而後來才在身法上強過龍七。


    龍七所修習的家傳劍法,重在力與靈的結合,其中秘法招式形意相合,按著他的靈根資質來說,屬實並不很合適,但勝在秘傳,龍七又是一身蠻力,倒也算是能夠應對自如。


    可對於劉夏來說,於劍意上,摒棄了自小所修習的柳派劍法,而是專注於澄心真人所教授的更適合他的青嵐劍訣,並采納了成騋的提議,更與先前所學取長補短,見到身法反倒是更勝龍七。


    所以,對於靈香選擇龍七應對武道一擂,劉夏自然是覺得有些不妥的。可靈香卻說了,他的用處,自然是在後麵,若是現在應陣,便會亂了她後麵的打算。


    劉夏聽了更加糊塗了,他所學法門同龍七近乎相通,隻不過龍七偏重力道,而他偏重身法,後麵兩擂,一是術法,一是符陣,這兩樣皆非自己所長,又如何排派的上用場?


    對於劉夏的疑問,靈香卻隻是笑而不答,不過劉夏總覺得,靈香似乎是在掩飾著什麽,便是看自己的眼神,也與往日大不相同,很是奇怪。


    太上宗一方已選好了參擂的弟子,首場的是個名叫白青的內門弟子。那弟子看著年歲不大,身形嬌小,麵容秀氣,男生女相,一副我見猶憐模樣,一看便是個弱不禁風的。


    元清派一方,靈香點龍七參擂首場。


    對於自己打頭陣,龍七心中還是極為滿意的,畢竟頭陣在整場擂決中起著至關重要的作用。


    兵法有雲,一鼓作氣,再而衰,三而竭,他可得好好表現一番,爭取拿下首勝,若是可能,一舉打敗太上宗三人,那便更好了。


    兩人飛身上台,在惠言的叫開省中相互行了個道禮,對壘便開始了。


    之所以是惠言叫開,倒並不是靈香有意羞辱。擂台之上,靈香確也設座相請,隻不過先前在遊淵殿中,她一番言辭犀利句句在理,令太上宗一眾無言反駁,此時惠言若是平起而坐,反倒是失了禮數了,故而才會推辭了靈香邀座。


    不過此舉並未讓靈香對其有所改觀,反倒更加覺得惠言圓滑世故。


    且說台上龍七見白青麵上一副無精打采的模樣,便覺得此人並非是自願上擂,反倒像是被強迫的似的,再加上他身形瘦弱,便想著速戰速決,既解了他的困頓,亦能長自家威風,當真是一舉兩得之法。


    可龍七卻失算了。


    武道一試,無論兵器,不分拳腳,唯有三點,不可施術,不可布陣,不可用寶。


    本著先下手為強的想法,龍七一個提足便衝向了白青。


    那台上的白青,兩手空空,腰間亦無任何兵器,身上道袍更是穿得鬆鬆垮垮,看著慵懶至極,仿佛是剛睡醒了一般。


    龍七見他如此,便也不好拔劍而上,而是赤手空拳直麵而上。


    誰曾想眼見著一拳便要擊中,可龍七眼前隻見著袍擺一閃,耳邊也隻是聽到一陣衣衫獵獵之聲,那白青竟不見了蹤影,擂台上左看右看,也不見其人。


    “虛雲睡禪功!”靈香大為詫異,連手中的鬆籽兒都落了一地。


    雖說靈香從不曾習武,也未經鍛體之階,但琅嬛閣的書簡古籍她可是爛熟於心的,既然太上宗與元清派同出一宗,她自然也是看得出來對方使了什麽功法的。


    所謂的虛雲睡禪功,便如其名,是一種睡功。修習者看似睡去,然則入禪,依舊時刻保持戒備。其功法之妙在於,睡既非真睡亦是真睡,既不能深睡丟了戒心,戒心一丟便諸魔入體,亦不可淺睡失了瞑休,瞑休一失則火旺神損。


    所以修習此功之人,常常看著萎靡不振,實則是養精禪思。


    靈香直呼大意了,方一見著白青上台,一時半會卻不曾在意,如今對局開始各施其招,她才想起來,可是卻為時已晚,總不好現在再出聲提醒。


    台下靈香正懊惱著,台上龍七卻是滿臉愕然,畢竟四下裏看去,台上也隻能見著他一個人而已。


    “不是說武道對決不可施術麽?怎的這人卻遁了形,難道這不算是犯規?”


    聽到龍七如此說,靈香不禁扶額。


    台上的龍七是看不到,可台下觀戰卻是瞧得清楚,那白青哪是用了什麽遁術,分明就在龍七的身後。


    這便是虛雲睡禪功的妙處了,看似如同術法,卻是實實在在的柔功。


    若是群起對敵,這虛雲睡禪功興許還有些破綻,可若是單打獨鬥,那便能將其發揮極致。


    之所以叫虛雲睡禪,除了睡功之外,修習者還可以此功藏匿於對手身後,看似慵懶,實則柔和。不管對手做什麽動作,都能在其身後一一模仿,如同浮雲一般虛幻縹緲,似貼非貼,卻令對手難以察覺。


    要說這功法如何破解,倒也不是什麽難事,若是自身到了築基修為,五感敏銳,便可自輕易感知。


    可惜的是,龍七雖說已是築基,然而他一則上來便輕敵疏忽,二則是從聽聞此功法,三則是見對手驀然不見失了方寸,五感鈍化,故而才無法感知。


    見擂台上四處張望的龍七,靈香不禁歎了口氣——龍七這局必輸無疑。


    連對手近在身邊都發覺不到,若真是生死相拚,豈能有命?不輸他輸誰?


    唉!罷了罷了,還是快些讓他離開那是非之地吧……


    靈香給了連翹一個眼神,後者立時會意,忙抄起手衝著台上喊道:


    “你到底行不行啊?若是不行便早些下來吧!”


    龍七聞言,霎時間血氣上湧,舉手便要抽出背上龍淵,可便是這時,背後一個力道猛然襲來,龍七反應不及,整個人便飛出了演武台。


    直到落到了地上,龍七還一臉茫然。


    他……


    他居然被踹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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