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罩之中,陵遊費力地挪動著自己的身子,而辛夷亦是竭力阻止著鹿角刃的狂暴,兩人就這般努力地配合著,可耳邊卻不斷傳來一陣陣慘叫詛咒。


    “我好恨……我好恨……”


    “殺了她……殺了她……”


    ……


    辛夷知道,這是死在刀下妖魂,一直被鹿角刃的鹿靈壓製著,可眼下的情形,卻令人匪夷所思。


    難道鹿靈出什麽事情了?


    正當辛夷思忖之際,陵遊終是挪到了鹿角刃所施加的力的邊緣,她出聲提醒著辛夷,得了辛夷的回應,便猛然抽身,一個翻滾拉開了身距。


    “轟隆!”


    一陣巨響傳來,法罩之中頓時塵土飛揚,那演武台居然被落下的鹿角刃劈了個粉碎!


    塵土在法罩之中不斷狂卷著,陵遊好不容易立住了身子,卻被籠罩在這一片飛揚之中。她努力地找尋著辛夷的身影,終於在一片朦朧中,看到了他。然而怪異的是,辛夷卻瞪著眼睛愣在那裏一動不動,仿佛是被夢魘住了一般。


    辛夷與刀通靈了!


    一片黑暗之中,辛夷艱難起身,不遠處是一道巨大的玉石門,正發出“嘎吱嘎吱”的聲響,而門的下麵正臥著一頭鹿,一頭黑色的巨鹿。


    是鹿靈!


    可是鹿靈為何看上去如此虛弱?還有這黑暗之中吵鬧不停的哭嚎聲,又是怎麽回事?


    辛夷連忙上前,鹿靈艱難抬頭,一雙眼睛無力地看向辛夷,如同一個垂死的老者。


    鹿靈盯著辛夷看了許久,仿佛是終於看清了一般,緩緩地轉過頭看向一旁的玉門。辛夷順著鹿靈的眼光看去,那石門居然是開出了一道縫!


    數不清的哀嚎自門後傳來,哭喊著,嘶吼著,哀鳴著,仿佛是煉獄中受刑的怨魂,悲慘而淒厲。


    “是時候讓你知道一切的真相了……”老鹿有氣無力地說道。


    辛夷聽言大驚,這門裏封存著麥冬的記憶,不管真相如何,若是讓她回憶起來,豈不是要心神崩潰?


    似乎是看出了辛夷的所想,老鹿靈隻搖了搖頭:“非是我不願再留存這份記憶,隻是實在力不從心了。當年我遵循承諾,護得她性命,可如今外力幹預,實在難以與之抗衡,若執意強自封留,隻怕鎮壓多年的妖魂便要暴走而出了,屆時……”


    老鹿靈並未將話說完,可辛夷卻明白它的意思,若是妖魂逃竄,便免不得塗炭生靈。鹿角刃隻有屠妖之力,卻無化魂之能。


    “一切皆有定數,時機一到,你便會懂了。”


    鹿靈說著,掙紮著起了身,便是這一瞬,隻聽的轟隆一聲,一旁的玉石大門赫然打開,一道強光傾瀉而出,瞬間將辛夷淹沒其中。


    辛夷不禁遮住了眼睛,片刻之後,強光褪去,他才發現,自己竟置身在一個屋子當中。


    這個屋子並沒有多大,甚至看著有些熟悉,隻是辛夷卻想不起來是在哪見過。外間一張圓桌擺在中間,桌下還有四個圓凳,牆上是一幅猛虎下山圖。一張墨竹屏風擋著的是裏間,隱約可看見一張床,床邊坐著一個人,看著像是一個女子。


    辛夷見狀大驚,連忙告罪,可裏間的女子卻半絲反應也沒有,仿佛是沒聽見外頭的動靜,又好像根本不在乎辛夷的闖入。


    見此情形,辛夷正要轉身出門,便是這時,大門驀然打開,三個男子魚貫而入,其中一人竟是……


    “父親!”


    最後一個進入的男子,正是辛夷的父親!


    然而路家家主似乎並未看到辛夷,隻與同來的兩個男子朝著裏間躬身一禮,爾後便圍著圓桌坐了下來。


    辛夷這才反應過來,此處怕不過是鹿靈顯露給自己的一場回憶,就如同幻境一般,自己不過是一個看客而已。


    便是這時,裏間的女子出來了,辛夷乍見之下,竟尋不得任何言語來描述這位女子,便是極盡溢美之詞,也無法形容出這位女子美貌的半分。


    見女子出來,路家家主三人再次起身一禮,爾後一位須發花白的男子連忙開口問道:“仙子,我孫兒如何?”


    那女子搖了搖頭,卻並未言語,隻歎了口氣。


    男子見狀,麵露焦色:“仙子可得想個法子救救她呀!她是喬家最後的血脈,如今正是大好年華,可不能就這般喪命於此啊!”


    竟是喬家,如此說來,另一個男子該是……


    沒錯,正是當時的龍家家主,龍七的父親,龍非瑜。


    “喬世伯莫要擔心,荼蘼仙子岐黃了得,定然是會有法子的。”話雖如此說,可龍家家主也明白,這不過是勸慰之言,但他卻不忍一個老者如此傷心。


    辛夷終於明白,原來這女子竟是靈香的母親荼蘼仙子。


    荼蘼仙子聞言,依舊搖了搖頭,就在喬家家主頹然坐下之際,方才歎息著開了口:“倒也不是沒有法子,隻是這法子多少有些為難……”


    聽得此言,喬家家主立時起身便要拜下:“仙子盡管說來,便是再難,老夫也定然做到……”


    荼蘼仙子連忙伸手服氣喬家家主:“此法有些不甚妥當,怕是要借助龍脈之力,方能解開,隻是如此便會斷了那人的前程,委實是有些……”


    三家家主聽言,一副不知所雲的模樣,荼蘼仙子見狀,忙解釋道:“若是能將喬小姐嫁入皇家,倒是可借龍氣,再多活個幾年。隻是如此一來,那人怕也坐不上那把金椅了。可……”


    可斷人前程可是要折損功德的……


    看喬家家主的樣子,似乎是聽進去了,但荼蘼仙子卻轉口說道:“想來喬老定然是有些手段的,我所擔心的也非是這件事。”


    見荼蘼仙子眉頭緊鎖,路家家主忙問道:“仙子何事如此為難,不妨直說。”


    “前些日子,上古凶神朱厭破陣而出一事,諸位想來也是知道的。除妖世家合眾道家之力,費勁了心思,方才再次將其鎮壓。那一役的犧牲可是不小啊,昆吾派掌教瀾淵真人便是歿在那一役,元清派掌教亦是受了重傷,若非我趕得及時,便魂歸太虛了。”


    荼蘼仙子說著看向三位家主。


    “據我所知,鎮守上古凶神一事,本該是龍路喬三家,為何朱厭能夠破陣而出?”


    聽得此言,三位家主皆不言語,良久之後,喬家家主方才歎了口氣。


    “此事說來話長。很久之前,龍路喬本是一家,受命天神。龍家為山,負鎮守之職;路家為風,有除禍之力;喬家為星,擔化難之責。三家一體,方為完道。”


    “然而古神之亂,人王殞世,魔族始誕,眼見著漸有繁盛之勢,上神為免魔族為禍人間,亂了法則,便命三家分立三山,成三才大陣,方才將其壓製。可如此一來,本是凝聚的力量,便分散開了,再加以如今靈根稀缺,無人能擔起守陣職責,故而陣法之力鬆懈,才會令朱厭有機可乘。”


    路家家主自責道:“此事是我一人之過,是我太過平庸,不得鹿靈認可,無法擔起除禍之責,才使得三才陣出現鬆動……”


    竟還有這等說法?辛夷竟完全不知此事。


    “鹿靈之道,須得承受至暗之苦,而我卻膽小怕事,實在不配主持家主之位……”


    荼蘼仙子聽言,這才明白了個中緣由,沉吟了許久方才一臉肅穆地開口:


    “方才我自喬小姐夢中窺得一二,怕是將來魔族終究會引來禍事,若是現在不作籌謀,隻怕日後這人間便要成為煉獄之地。想來喬小姐之所以會虛弱至此,便是看到了那些罷。天星靈根與她來說太過霸道,以她的身子,根本無法承受預知之力。”


    “仙子有何良策?”龍家家主連忙問道。


    “三才陣既已不牢固,魔族也定然知曉了個中緣由,想來諸位早就被他們盯上了。與其魔妖兩方不能兼顧,不如專注一方。災禍終將會來,不過早晚而已。既是如此,不如趁現在早做謀劃,引蛇出洞,布局製勝,方是上策。”


    是啊,橫豎兩方都無法兼顧,倒不如擔起其中一責,將損失降到最小,可是要專注於哪一方呢?


    三人看向荼蘼仙子,荼蘼仙子思忖片刻,蹙眉說道:“上古大妖禍患無窮,若是放任,人間勢必生靈塗炭。魔族不過千年,相對而言威脅更小,依我看來,將三族之力重新匯聚才是正解。”


    “隻是如此一來,終歸是要有人背負起罵名……”


    聽得此言,三位家主皆沉默不言,良久之後,路家家主方才歎著氣開口道:“終究是我路某之責,這罵名便由在下來擔吧!由在下將魔族引入人間。”


    “路老弟……”龍家家主心有不忍,可他卻知道,這是僅有的最好的法子了。


    路家家主拍了拍龍家家主的肩膀笑道:“這世間終將傳給後世,總不能讓他們伸出水深火熱。這本就是我等職責所在,既然犧牲在所難免,那一切惡端便該是由我來承擔。”


    ……


    一陣光影晃動,幻境消散,辛夷再次回到了玉石門前,此時的石門已然半開,而石門上的古陣還在兀自強撐著。


    方才幻境之中,辛夷聽得雲裏霧裏,並沒有聽明白他們在說些什麽,但是他卻明白了一點,原來自己的父親並非是為禍之人,而是赴身的先驅之人。


    是母親和姨父誤解了父親!


    可他們又到底謀劃了什麽?


    正當辛夷出神之際,一聲鹿鳴響起,爾後便是一陣轟鳴。


    玉石巨門……


    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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