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食慧娘是用了心的,做了雞蛋湯,蘑菇燴冬筍,素燒蘿卜。


    飯菜的香味濃鬱。


    自不讓魏昭出門後飯菜都是端進屋來用的。


    她一個勁的給虞聽晚加菜。


    虞聽晚手裏的碗很快堆成小山,她埋頭吃的很香,從來不浪費糧食。


    慧娘含笑又給嶽山夾。


    這些年跟著彭獵戶,嶽山很少吃正經飯食。彭獵戶倒是願意給他做,可深山條件不允許,他也沒那個手藝。


    烤出來的肉都是焦點,好在嶽山也不嫌。


    起先休了惡毒繼室,彭獵戶走哪兒都會帶著兒子,風餐露宿堅持了一年,兒子被他養了又黑又瘦。又因喝生水不知拉了多少次肚子。


    當爹的哪裏不心疼。


    他便想著看看村裏人誰家願意幫幫照看嶽山。他願意出糧食,每月也會拿出一筆錢當做辛苦費。


    要是方便,彭獵戶是想交給慧娘的。


    可當時慧娘和衛守忠還未搬出衛家老宅。夫妻被當做牛使喚,哪裏騰得出時間?便是能,有衛老太這個潑婦在,他也不放心。


    彭獵戶就尋上了隔壁。


    隔壁那家也有孩子,叫大旺,和嶽山是一個年紀,還能玩到一起。


    村裏的孩子都是粗養的,給個地方睡,給吃飽飯就行。


    那邊也應的很快。


    彭獵戶起先還有些不放心,可每次從深山回來,看著嶽山麵上有了血色,也比以前開朗了,他就由衷歡喜。


    為此,他時常往隔壁送野雞,野兔以示感謝。


    就這麽維持了兩年,把那家人的胃口養大了。


    在他獵到熊性命垂危時,竟見錢眼開說熊肉得給他們分一半。


    彭獵戶是大方可不傻,沒應。


    嶽山的待遇也就差了下去。


    彭獵戶在醫館醫治了二個月,等他回去後把許久不見的兒子抱在懷裏,發現他輕了。


    他起先沒多想,以為是那日下山流了太多血把嶽山給嚇著了,這段時日孩子又怕是擔心自己。


    可嶽山趴在他回來,很輕很輕的說。


    “爹,你以後帶上我吧。我會聽話的。以後要和爹一樣做能打熊的厲害獵戶。”


    “他們一點也不好,惦記咱們家的錢,還惦記我的口糧。”


    “爹給的白米他們都給大旺吃了,還說爹都要死了,我沒人要了。讓我別賴在他們家,給一口剩飯都是他們做善事。”


    也是從那時候起,彭獵戶才恍然大悟,誰照顧嶽山都不會比他上心。


    在利益之下,人性是經不起考驗房。


    可守忠夫妻不一樣,帶著嶽山去衛家前,他就叮囑了。


    “當初要不是他們哪還有現在的你。過去後記得幫忙幹活,但不必拘謹,沒人會虧待你,你也不必向之前那樣看誰的臉色,給你吃的就大口吃,你慧嬸婆瞧了才會放心。”


    嶽山其實有些不信的。


    可剛來的第一天,虞聽晚就給他吃香香甜甜的臘八粥,嬸婆做飯格外好吃,每次還都怕他吃不飽。


    他朝慧娘笑:“謝謝嬸婆。”


    然後向虞聽晚一樣埋頭吃。


    慧娘看著虞聽晚又看向嶽山,滿意極了。再過幾年晚娘和阿郎有了孩子,一定就是現在這樣。


    她看向以後孩子的爹。


    慧娘擰眉:“阿郎,你怎麽一口沒吃。”


    以前他還要麻木往嘴裏塞幾口意思意思的!


    魏昭垂眸,手裏捏著勺子,不同於以往的發呆出神。


    姑娘方才的話如一道利劍,重重捅進他的心口,不疼,也沒鮮血淋漓,卻好似撥開了層層雲霧。


    他眼裏好像有光,可忽明忽暗。


    那無心又狂妄的言辭,他不該當真的。


    怎麽又被虞聽晚牽著鼻子走了?


    他的命低賤,死了就死了。


    可要是他死了,順國公府的屈辱,父親的慘死,再也沒法沉冤得雪。


    他……可以嗎?


    “阿郎。”


    慧娘又叫他。


    見他沒有反應,慧娘很是頭疼。


    虞聽晚溫聲:“夫君晚些吃也行,如今他胃口不好,免得吃了飯,回頭參藥吃不下了。”


    慧娘一聽這話,也覺得有理。


    回頭把粥給溫著,阿郎想什麽時候吃都行。


    她洗衣裳回來,特地跑去問了錢老頭,山參靈芝何首烏這些該怎麽吃,就怕阿郎身子太虛,補過了頭。


    錢老頭當時瞥了她一眼,覺得這慧娘還怪有意思。


    怎麽,真當深山遍地都是寶,你男人去一趟,就能用麻袋裝下來了?


    不知道這些多難得嗎!


    品質不好的,醫館都會出高價去收。


    那些獵戶又不是傻子,還冒險打什麽野味?直接靠賣藥材就能發家致富了。


    不過,他也不願意說喪氣話。


    人呢,還是要有盼頭才好。


    錢老頭倒沒隱瞞,細細的說了。


    一家子吃了暮食,慧娘開始收拾桌子。


    虞聽晚則去了灶屋。


    人參被切了一小塊,這會兒正在鍋裏煎,裏頭還放了些別的藥材,等水煎都差不多了,再取汁服下。


    她倒出來,回了房。


    魏昭還保持之前的姿勢,一動不動的。


    虞聽晚瞧著稀奇。


    換到往常,他應該早就躺下裝死了。


    不對,還是有區別的。


    魏昭在給自己號脈。


    自從上次魏昭準確說出她的症狀後,虞聽晚便猜測他興許有些本事,但不多。


    半吊子而已。


    畢竟魏昭說他不會治。


    又或者他隨口說的,恰恰好瞎貓碰上死耗子。


    鄉下姑娘吃的不好,做的活又多,常年碰冷水,來月事十個裏頭有六個都會疼。


    虞聽晚是知道的,等這些人成婚後生了孩子,把月子做好,情況八成都會好一些。


    她走過去挨近,順嘴問:“還能活幾天?”


    魏昭淡淡:“五天。”


    虞聽晚不信。


    不過她湊過去哄:“你把藥喝了,沒準就能長命百歲了。”


    魏昭沉默了一會。


    就在虞聽晚打算直接灌的時候,魏昭動了。


    他接過去,直接端起來喝了。


    沒有磨蹭,沒有玩心眼。


    竟難得的配合!


    虞聽晚都愣了,說話都跟著結巴:“你……你以後都能想剛剛那樣……”


    魏昭:“不知道。”


    他抬抬抬眸,對上姑娘驚愕的眼。


    “讓我想想。”


    他得好好想想。


    至少,在想通之前,不能出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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