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門明明很堅固,可重重落地後……四分五裂。還砸死了院子裏溜達的雞。


    吳大嬸:???


    虞聽晚扭頭,這才細聲細氣。


    “來做這種事的。”


    吳大嬸驚愕。


    可虞聽晚已經往裏走了。


    王氏懶惰,小許氏又要帶孩子。院子收拾的並不幹淨,甚至空氣裏都有一股雞屎味。


    這裏的布局都沒怎麽變。


    虞聽晚甚至閉上眼睛,都知道往哪兒走。


    她在死雞麵前停下。


    “好慘。”


    “之前是我喂養的。”


    順子向來會看顏色,恭敬問:“可要屬下拿下去超度?”


    虞聽晚:???


    你在說什麽鬼話?


    “不用麻煩,回頭帶回去煲湯。”


    她走到豬圈。


    “我也喂養過。”


    順子這次明白了。


    “屬下回頭拉走。”


    虞聽晚噠噠噠走向之前住的屋子,抬手一推就開了。


    看清裏頭,姑娘神色不改。


    吳大嬸跟在她身後,往裏一看,本就巴掌大的地兒,這會兒已經改成了雜物間。


    吳大嬸愣住。


    “這……”


    她麵帶怒容。


    “胡大柱前幾日是怎麽說的!”


    “他當著那麽多人的麵,說這裏永遠是你娘家,回來有住的地兒。”


    話說的可真好聽。


    “吳大嬸。”


    虞聽晚閉了閉眼。


    “我娘當初是有婚約吧。”


    吳大嬸一愣。


    “你從哪裏聽來的?”


    虞聽晚嗓音很輕,卻足夠聽得見。


    “眼瞅著都要成婚了,可當年饑荒嚴重,胡家貪心不足,獅子大張口要求對方得多給兩袋麵粉才肯嫁女兒。”


    吳大嬸:“……是這樣。”


    她想起這事,也怪心酸的。


    本是好姻緣,當初還是裏正牽的線。


    可老太和老漢心也硬,家裏米缸見底,見兒媳王氏又要生了,便把心思打在女兒身上。


    可米麵是能救命的,對方家裏能樂意?


    婚事也就吹了。


    可偏偏……


    虞聽晚唇動了動:“偏偏那時賣女換糧的是不少見,老漢就動了心思。”


    “偏偏胡大郎生下來孱弱,不好養活,家裏沒錢。”


    吳大嬸想說什麽,可什麽也說不了。


    這是事實。


    她隻能幹巴巴。


    “你娘後頭能遇到能你爹,中途……吃的苦也值得。”


    虞聽晚搖頭。


    “不是這樣的。”


    “我娘那麽好,不該吃苦的。”


    天色漸晚,夕陽下垂。


    胡家人步行往家趕。相比於出去時的喜形於色,這會兒個個臉色難看。


    小許氏抱著女兒,大氣都不敢喘。


    “大柱。”


    剛進村,就有人喊。


    “晚娘回來了,都在家裏等你許久了。”


    胡大柱滯住,不可置信,愁容被壓下。再也顧不了別的,快步往家裏趕。


    胡耀祖跟上。


    王氏擰眉,麵露惱火,愈發不順氣:“她來做什麽!”


    胡大郎:“娘,晚娘願意回來是好事。你這次可不能又把她氣走。”


    隻有小許氏莫名心生不安。


    虞聽晚多邪門啊。


    每次見都沒有好事。


    這廂,虞聽晚都等的不耐煩了,總算等到了人。


    胡大柱看到她格外激動,甚至都沒在意木門的事。


    他大步上前。


    “晚娘。”


    他不放心上上下下打量著虞聽晚。


    都說人靠衣裝馬靠鞍。


    這些時日在寨子裏,姑娘穿的都是魏昭命人置辦的衣裙。


    窮苦之地,遠不比富庶的江南。尋不到綾羅綢緞,但都是上好的棉衣,布料柔軟。


    她不愛打扮,也不曾塗抹脂粉,可耐不住白淨,模樣好。


    頭發依舊散著,身上沒有太多配飾。可盈盈站在那兒,就像是脫胎換了骨。


    胡大柱也不知是舒口氣,還是揪心當初姑娘跟著他在胡家,穿的衣裳不合身還一直都是縫縫補補。


    “瞧你這般,可見在夫家過得不錯,我便放心了。”


    胡大柱:“今兒在家裏住下,我讓你舅母張羅幾個好菜。咱們好好說說話。”


    吳大嬸看不過眼:“真是客氣,你們夫妻準備把屋子騰出來,到院子裏睡。”


    這話,讓胡大柱麵色一僵。


    他怕虞聽晚誤會,連忙解釋。


    “是這樣。原本想著二郎要成婚,他屋裏總要翻新,收拾出不少雜物實在沒地兒堆了,這才……”


    他想說讓虞聽晚委屈一晚,先和小許氏住一屋,大郎和二郎擠一擠,也就能安排過來了。


    可對上姑娘似笑非笑的臉,到嘴的聲音又咽了回去。


    “怎麽了?”


    “你可是對舅舅置了氣?”


    “讓晚娘受委屈了,是舅舅不好。”


    虞聽晚:“這話也對我娘說過吧。”


    她語氣冷淡:“說多了,就不值錢了。”


    胡大柱莫名脊梁骨發寒。


    虞聽晚語氣淡淡的。


    “裏正憐我是孤女,又念著你已將我帶回西臨村。他老人家怕日後舊事重提我生了怨,又怕養不熟鬧了罅隙誰麵上都不好過。遂,做主讓全村人封了嘴。”


    “這些年全村都陪著你演戲,你怎麽演著演著就信以為真了?”


    胡大柱麵色煞白。


    虞聽晚:“當初賣我娘的事,你也參與了吧。”


    “當哥哥的,為了兒子同意了雙親提議,犧牲從小一起長大的親妹子。不顧她意願,不顧她哀求。”


    這是胡大柱最不願提及的事。


    可偏偏抖出來的是虞聽晚。


    他接受不了,往後踉蹌幾步。


    “你在哪裏聽說的這些?”


    “當初……當初也是沒有辦法。家裏多一張嘴,也許全家都得餓死。”


    “晚娘,你沒經曆過饑荒,你……”


    虞聽晚原以為他好歹有些愧疚,卻不想都攤牌了,竟還找借口。


    當年胡大柱去接她,多半是愧疚。


    相處時間久了,若說沒有對她上心,姑娘不信。


    這些年她的確得胡大柱照拂。


    可一開始目的不純的‘善意’,是架在阿娘痛苦之上的。


    虞聽晚隻覺得這些年相處的點點滴滴都變得虛偽,都惡心。


    姑娘聽不下去,冷冷質問:“那你怎麽不死啊。”


    “你死了,少了一張嘴,不也能多出些口糧?”


    “胡老漢胡老太年紀大了,本來也沒幾年活頭,活著做甚,怎麽也不去死?”


    “誰都想活命,所以讓我娘犧牲?”


    “隔壁村也有賣女兒的,可人家到底還是人,寧願少收點錢,也要求人牙子把人賣至好去處。”


    胡大柱:“我們也……”


    虞聽晚視線冷冷越過胡大柱,看向不遠處縮著脖子的王氏。


    “那她做了什麽?”


    準備好了嗎?


    之前的坑,也許這幾天會全部解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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