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發現自己的視線直接落在兩個年輕土人身上,他們是那麽魁梧和優美,因為在其中有某種難以名狀的吸引力。當這兩個土著青年活動時——彎腰和直腰——她深信他們腰際的那根吊著囊袋的線繩隨時可能斷開,將他們完全裸露於光天化日之下。如果不斷那才是不可理解的,可直到現在就是沒斷。


    猛的,她對這次走神感到羞恥,便越過這些男人和板條箱向村子的中心望去。有些居民已經在那片場地上了,終於有孩子和婦女出來了。年歲小的孩子跑著、跳著、玩著,一絲不掛。婦女們,像伊斯特岱所述,腰部以上全光著,裙子勉強地遮蓋著陰部。隻有少數幾個比較老的婦女xx子有些下垂,而那些年輕的、甚至中年的,都是高高的、硬硬的、極其堅挺的。當她們走動時——邁著獨特的女人小碎步,很明顯想使草裙保持適度的下垂——她們圓錐型的rx房抖動著,草裙起伏著,偶爾露出部分臀部。克萊爾納悶這些女人怎麽能這樣到處走動,這麽暴露,而且說真的,她們的男人們不斷從身邊經過,即便不侵犯她們,怎能一點不受到刺激?


    遠遠看著她們——她們仍然太羞赧,太有禮貌、太規矩而不向她走近——克萊爾覺得不自在。她的手不自覺地觸摸自己的連衣裙,由於連衣裙很瘦,完完全全將她包裹起來,就像她的乳罩、胸衣和短褲那樣裹著她,使她感到一種異樣的非女人氣。她繼續注視著海妖島的女人,注視著她們的光滑黑亮的頭發,高聳抖動的rx房,誘人的屁股,長長的光腿,她為自己穿得這麽嚴實,像一個傳教士的妻子而感到不好意思。


    她開始從現場自卑中回過神來,決定去打開行李,這時卻聽到了馬克的聲音。


    “喂,克萊爾。”


    他走到門口,用手背擦著前額。“你在那兒幹什麽來著?”


    “我在清理衣箱。我休息了幾分鍾,剛才在看——那些人。”


    “我也是,”馬克說。他又朝場地的中心看去。“考特尼經常漏洞百出,但關於這些婦女他的說法是很對的。”


    “這是什麽意思?”


    “他們使塔希提的女孩子看上去像男孩。她們確實有點姿色,勝過美國小姐選拔賽上的美人10倍。我在國內從未見過什麽能與這裏相比。”接著,卻察看著她的臉色,輕佻地說,“眼前的伴侶除外。”


    她心中原本餘怨未消,這下又火上加油。她想以牙還牙,回敬他幾句,在他最脆弱的地方刺他一下。“你的結論對這裏的男人也適應,”她說。“你見到過任何別的人這麽偉岸和強壯嗎?”


    他的臉陰了下來,正不出她所料。“這是說的什麽話?”


    “說你所說的話唄,”她說,然後轉過身,帶著複仇的勝利走進屋。


    “嘿,克萊爾,看在上帝份上,”他在她身後悔不迭地喊道,“我隻是站在一個人類學者的角度上講的話。”


    “好啦,”她說。“原諒你了。”但她沒有再理他。


    一連好幾分鍾,她漫無目的地將衣服和盥洗用品從前麵房間拿到後麵房間去,後來才逐漸消了氣,重新恢複了平衡,方能把對馬克的怨恨從頭腦裏推出去。她停下手喘口氣,觀察著自己的住處。前間相當大,至少有15英尺寬20英尺長,盡管有點熱,但比外麵涼快多了。藤條編成的牆很受看,露兜樹墊子將不平的沙土地麵幾乎全都蓋了起來,踏在上麵柔軟而有彈性。沒有任何大型家具,沒有桌子,沒有椅子,沒有裝飾,但薩姆-卡普維茨在天棚上吊了兩隻電池燈。有一扇窗戶對著莫德的草房,窗上用一塊固定的黑布垂簾遮陽擋熱。


    剛才,一個土著男青年,穿著短短的腰裙,端進兩泥碗清水,用結結巴巴的英語解釋說,一碗是可以喝的,一碗是用於洗刷的。接著,他又送來一捆結實的野生植物葉子,回答克萊爾說是作盤子用的。克萊爾斷定,這間房子便是他們的起居間、餐廳和書房。


    克萊爾抱著雙臂,緩步走向後麵,穿過一個通道進入一條6英尺長的走廊。此處屋頂上有一道看得見的縫隙,是作出煙口用的,在其下方,一溜草席旁邊是地爐,是在地上挖出的一個圓洞,準備放進燙石,旁邊的大葉子是用來蓋灶的。走廊的另一端是一個小一點兒的房間,同前間很相似,僅有一扇窗戶。她站在露兜樹墊子上,打開了他們的那兩隻睡袋,可它們看上去既笨重又厚實,如果晚上同現在一樣的話,她覺得她寧肯睡到袋子上麵而不是裏麵,或者幹脆睡到土產墊子上,這房間的墊子有幾層厚,可能正是用來當床的。


    家,溫馨的家,她這樣想,但住這樣原始的草房感到有些冒險。馬克抱怨一走進這裏便開始嫌它粗糙,無任何設施,甚至她也曾在短時間內擔心過那種不可避免的不適,不過現在她理解了,什麽別的東西都不需要了。


    她跪下來將衣服分別放好,馬克的摞成幾摞放在一邊,她的放在另一邊。一會兒,又感到累了,她就勢向後坐到自己腿上,從口袋裏掏出煙盒和火柴。


    一抽煙,一放鬆——多妙啊,沒有電話,沒有購物單,沒有社交約會,沒有車開著到處跑——她傾聽著微風在上麵與房草跳華爾茲的沙沙聲。一片祥和,陣陣笑聲從遠方傳來,是那麽微弱和溫柔,不可能是近在門外的。這輕柔的聲音,透進房間的外麵樹木的清香氣息,使克萊爾舒服極了,讓她產生一種懶洋洋的感覺。


    現在,她能夠衡量3個鍾頭前他們剛踏進這塊場地時的內心情感了。除了在實地考察挑戰激勵下的莫德和那位不倦的哈裏特-布麗絲卡外,全組的心情摻雜著失望和興趣。克萊爾本人的心情曾同全組是一致的,她現在理解得要好些了。現實中沒有夢中天堂的複製品,夢中天堂完美無缺,要離開夢境,你就得下降、下降——實實在在,落到地上——而地球上就有粗俗和不如意的事物,它們將美夢所建立起來的天堂打得粉碎。


    對克萊爾來說,現在好多了,因為她自身機製中最有用、最有效的部分正在將她周圍的一切加以調整,來適應她的需要,適宜於她。這是她的力量所在——或許是她的弱點——這是一種天分,能如此輕鬆地拋開充滿希望的夢想,將冷酷的現實重新加以安排,使之同殘夢相匹配。換了別人,她肯定會稱之為靈活性,或者隨和,或者稱作向生活妥協。她是一名做浪漫美夢的老手,好高騖遠,爭強好勝;同時,她也是有過無數次失望的曾經滄海者。於是,很早以前她就用調和的機製武裝了自己,這起了作用,否則她怎麽能夠在結婚後每個早晨都麵帶微笑呢?——但近來,從未這麽經常,這一機製作出反應時很少像以前那樣無聲無息,而是哢嚓作響,作出抗議。今天又起作用了,而且運行得很好。天堂有點像反複出現的春夢。


    她用就要燃盡的煙蒂又點燃了一支煙,將煙蒂扔進一片她撿進來當煙灰缸的椰殼裏,她不知道隊裏的其他人是否也像她這樣作了類似的調整,將他們在跟著考特尼穿過村莊時對村子的最初反應以及進入他們的住處時所說的話重新疊集起來時,她對此倒產生了深深的懷疑。


    考特尼指給他們在來訪的6個周內屬於他們的6座草房,這6座草房排成一行,在遠古的凸岩下,直接建在草地上,距村子的入口比到村子中央頭人鮑迪的那所大房子要近得多。卡普維茨一家被安排在第一座,同克萊爾和馬克住的那座草房從裏到外完全一樣,不同的是在後間外還有第3個小房間,是為瑪麗-卡普維茨準備的。克萊爾和莫德曾陪著考特尼和卡普維茨一家檢查過他們的暫時之家。薩姆隻為沒有一個暗室而沮喪——考特尼則立即答應說他有材料,可幫他建一個——他和愛絲苔爾發現,這種條件如果說不如前年在索爾蒂洛的話,至少對在這麽短的居住時間是可以接受的。瑪莉,從另一方麵,為缺少自己單獨的房屋和無遮攔的空曠而沮喪。“整個夏天讓我在這兒幹什麽,扳弄手指嗎?”她曾問道。


    麗莎-哈克菲爾德被安置到下一座草房,出於對她丈夫給予了財政支持的考慮,被允許單獨住一座。她飛快地看了一眼房子,然後在場子裏追上莫德。“我找不到洗澡間,”她氣喘籲籲地說,“沒有洗澡間。”考特尼聽到了她的話,便想法安慰她。“每10座草房後麵不遠有一座公共廁所,”他解釋說。“離你最近的一座大約30碼遠,在德京博士的住房後麵,你會找到的。單獨建的,看上去更像一座圓形草房而不像是廁所。”麗莎被公共廁所給嚇呆了,可考特尼卻告訴她有這樣的廁所她也夠幸運的了。丹尼爾-賴特到來之前的年代——公共水衝廁所是他的革新成果——土人根本沒有廁所,隻是到房後的樹叢中去方便。麗莎悲慘地回到她那沒有浴室的城堡裏,坐在那兒沉思,直到她的行李運到。


    奧維爾-彭斯,以前從未到過波利尼西亞,進到草房裏時,承認他曾希望住所有真正的窗戶——在丹佛,由於經常支氣管充血,他總是把窗戶關得嚴嚴地睡覺——和某些辦公家具及書架。他們離開他時,他孤零零地站在房間中間,心情悲戚,一動不動。


    下一座草房是留給雷切爾-德京和哈裏特-布麗絲卡的,她們共用此房。哈裏特喜歡她們的住所,比她所知道的納什維爾、西雅圖和舊金山的寂寞公寓更加富於詩情畫意。雷切爾-德京則沒有如此深的印象。在登記過程中沒有任何有聲的埋怨,對現實生活條件也毫不在乎,她所擔心的隻是缺少她工作需要的隱蔽場所。“一個人可以不需要一張睡椅,”她尷尬地說,“但確實需要在為病人看病時能與外界隔絕一些的地方——或者,在這種情況下,不叫病人,是研究對象。”考特尼立即道歉,答應在別的地方找一座空草房,她可以用來進行全天診斷的地方。


    接著,克萊爾和馬克被領到他們的住處,莫德和考特尼走開到相鄰的草房去了,那是她的辦公室兼居室。半小時後,供給品運到了,由於他們的主人忽視了午飯,馬克劈哩哢嚓打開了盛火腿的板箱,分給每座草房一些罐頭和開瓶器。


    現在回想著某些抱怨和刺激,一個偶然見到的句子,一個奇妙的現成句子,掠過克萊爾的腦海:土人永不安分。多麽愚蠢,這使她發笑。她在這兒了,在他們中間,並且土人根本不是,那種不安分的人,根本不是那回事。是那些禿頭們永遠不安分,她這麽想,可憐的亂糟糟的禿腦門,從炒鍋裏蹦到這兒來了。


    她想,莫德,強大的莫德,隻有她一個沒有被搞亂,像拉什莫爾山上的花崗岩雕像一樣沉著冷靜。她突然產生了一種不明確的想見莫德的願望,想從她那裏得到點熱情。疲勞已經消除,克萊爾伸直身子,站立起來。她聽得出那些男人仍在外麵忙碌。她穿過草房來到場地上,希望能找到馬克,但隻有奧維爾-彭斯和薩姆-卡普維茨同那些土著青年在幹活,馬克卻不知去向。他到哪兒去了?她本想問一問,但又沒那麽做,因為她估計自己知道他在哪兒。他已經深入到村莊裏去了。他到袒胸露乳的人那兒去了。都見他們的鬼吧,她想;不怪rx房而怪男人;也不盡怪男人,隻能怪像馬克那樣的男人。


    她來到婆母的草房,剛好藤條門猛然打開,差點碰上她。她退後一步,考特尼走了出來。令克萊爾吃驚的是,他一直同莫德在一起。


    “你好,海登夫人,”他說。“休息過了嗎?”


    她突然害起羞來,舌頭也不聽使喚了。“是的,休息過了。”


    “如果有什麽事情要我?”


    “沒有。”


    “好吧。”


    他們隻是站在那兒,像沒有上發條的洋娃娃呆呆地麵對著麵,既無法向對方靠攏,也沒法走開。


    “我,我正要進去,”她開口說話。


    “是的,我——”


    一個聲音在遠處喊著,現在聽得更清晰了,“哦,克萊爾,克萊爾-海登!”呼喚聲給他們上緊了發條,他們分了開來,轉向來自他們身後的女人呼喊聲,是麗莎-哈克費爾德,正狼狽不堪地向他們一瘸一拐地走來。


    她走過來時連氣都喘不上來,流露出某種驚恐和不相信,她直奔克萊爾,以至於沒有注意到考特尼。


    “克萊爾,”她上氣不接下氣,焦急的連她們之間還沒達到隻呼名字的程度都忘了。“克萊爾,你到過洗澡間嗎?”


    問話出乎意外,克萊爾一時不知如何回答。


    麗莎-哈克費爾德急不可待。“是——是男女同室!”她脫口說出這個詞。“我是說——公——共同——一塊木板上挖了些洞,我走進去,3個男人和1個女人坐在上麵,說著話——在一起。”


    克萊爾有些窘迫,轉向考特尼,他正在努力掩飾自己的忍俊不禁,終於憋住了,他朝克萊爾點了點頭,然後又朝麗莎-哈克費爾德點了點頭。“是的,是這樣,”他說,“廁所是通用的,男女可同時使用。”


    “可你怎能——”麗莎-哈克費爾德以懇求的語氣說。


    “這是風俗習慣,”考特尼徑直地說,“而且,說實在的,是一種好風俗。”


    麗莎-哈克費爾德似乎要流淚了。“好風俗?”她喊出了聲。


    “對,”考特尼說。“丹尼爾-賴特1796年來到這兒時,他發現土人在這些事情上是隨便和自然的,即便後來他建起廁所也沒找到任何理由來改變他們在這些問題上的態度。在這個社會,兩性一起進洗澡間是一點也沒有問題的。對一個外為者,需要一個適應過程,一旦習慣了,一旦打破了羞怯,就會感到輕鬆和平常。沒人會罵你,你也無需考慮他們將會怎樣。”


    “總該有點隱私吧,”麗莎-哈克費爾德堅持說。“在家裏這會是一樁醜聞。”


    “這要看你的家在哪裏,哈克費爾德夫人。其實這類風俗在歐洲和拉丁美洲一些地方也並非少見。不久以前,在相當開化的法國,在瑪麗-安托萬內特時代,貴婦人們會命令她們的馬車停在路旁,走下來當著同行者和仆從的麵解手。”


    “我不相信。”


    “是真的,哈克費爾德夫人。我理解你的感受。這一切太奇特了,肯定會讓人感到震驚,不大的震驚。我記得我剛到這兒,頭一回去洗澡間,我也大吃一驚——我承認這點。但隨著時間的推移,我看到這個習俗的價值在於它刷去了虛偽羞怯的一塊藏身之地。自那以後,我發現了共用廁所的另一種價值。它們是自然的偉大水準儀。當我來到這兒時,我對一位美麗而高貴的年輕土著姑娘很敬慕,我想同她說話,但她的家庭非常高貴,很有身份,我就遲疑不敢開口,不久,我發現自己在公共廁所裏竟坐在了她的旁邊。一下子我的所有懼怕和拘束全被打碎了。如果這一做法被普遍應用——將會成為民主的一種延伸。當今世界,根本沒有不分等級的平等。我們有精英、富豪、天才、強者、智者,還有其他等而下之的人。但在這兒,我們隻有一個水準儀,如我剛才所說,有一個對皇室和農民、演員和主婦、聖人與罪人表現出絕對平等的地方。”


    “你不是認真的吧,考特尼先生。”


    “我十分認真,哈克費爾德夫人。”他停了停,瞥了一下克萊爾,然後微笑著對她說,“我沒有冒犯你吧,海登夫人。”


    盡管克萊爾同麗莎-哈克費爾德一樣被衛生問題所困擾,可她唯一擔心的是不想被人看作在假正經方麵是麗莎的同盟者。“不,”她對考特尼言不由衷,“相反,你的觀點相當好的。”


    考特尼疑心重重地認可了她的獨立性,向上拽了拽他的工裝褲。他對麗莎說,“除非你性格極為特殊,否則我建議你還是利用我們所能提供給你的設施。”他動身要走,轉過身,用一種假裝同麗莎密謀什麽的樣子,附耳說道,“不過,作為一個過來人對一個還未經曆過的人,我建議你在早、午、晚飯也就是7點、12點、7點——的鑼聲敲響後到公用廁所去,你會發現裏麵完全沒有人,起碼沒有土人。”


    “那麽,怎麽躲避開我們同夥裏的男人?”麗莎眼淚汪汪地問。


    考特尼手撮下巴。“對,”他說,“這倒是個問題,真格的?好吧,我告訴你怎麽辦,哈克費爾德夫人。為了有別於落後的方式,我看可以作出讓步。到明天天黑以前,在你們草房的後麵,你們將發現兩座新廁所,一座標有‘男’,一座標有‘女’,怎麽樣?”


    麗莎-哈克費爾德放心地舒了一口氣。“嗬,謝謝您,考特尼先生。”


    “這算啥,哈克費爾德夫人,下午好,還有——你好,海登夫人。”


    他離開她們,用他那急促的步伐下到場地上,朝鮑迪頭人的大草房走去。


    “他是個怪家夥,是吧?”麗莎嘟嚕著。“當然,他說的那些都是在取笑我,對嗎?”


    克萊爾慢慢地點著頭,眼睛仍然在盯著他漸去的身影。“我覺得是這樣,”她說。“但我不敢肯定。”


    “好了,”麗莎說,“不管怎麽說,他還肯幫忙。明天我們就會有自己的廁所……我已決定每天給賽勒斯寫一封信,這次旅行的一種日記形式,每周讓拉斯馬森船長寄出一次。這次小小的體驗肯定值得作為開始記下來。”


    克萊爾已回過神來聽麗莎講話。“當然值得”,她表示讚同。


    麗莎自顧自地搖了搖頭,好像通過某種深刻的觀察已經有所發現。“我隻能看到他的外表,”她說。“不管我們自認為有多麽老練,也不管我們所有的人是多麽一本正經,這仍令人感到驚奇。”


    “是的。”克萊爾說。


    麗莎用手扇著風。“我希望別天天這麽熱,我想最好離開太陽地兒。再見。”


    克萊爾看著她走向她的草房,對她不得不忍受的這一切感到同情,隨即,意識到自己本來想做的事情,於是便打開藤條門,走進去拜訪婆母。


    克萊爾的視線從外麵移入內部陰影裏,看到莫德的前間裏沒有人。莫德房間的結構,前間同她的很相似,隻是明顯的大一些,並且已經裝備成一人辦公室。在遮住的窗子下麵是一張粗糙的木桌,桌麵刨得很光滑,但草草製成的淺褐色桌腿好像是剛剛砍伐出來,立即安裝上去的。桌子上放著那台銀色金屬袖珍磁帶錄音機和扁平袖珍口授機,再後麵是一個日曆牌和一隻電池台燈,桌子的一端有兩隻椰殼盤子,一隻裏盛著新鉛筆和便宜的小鉛筆刀,另一隻是空的,顯然是用來盛煙灰的。一把未完工的椅子,看上去相當硬,一塊高高的木板作靠背,顯然是生手的作品,不是用釘子而是用皮條捆綁起來的,同桌子配成一套。在桌子右邊是兩條長而矮的條凳,用粗木板做麵,一看就知道根本不是用鋸子鋸出來的。


    克萊爾正要喊她婆母時,莫德抱著一大堆筆記本,輕快地穿過過道,出現在她麵前。


    “噢,克萊爾,我正想到你那兒看看。”


    “我正閑著呢。所有這些開箱的事——你讓我感到慚愧。”


    “傻話。”她把筆記本擱到桌子上。“我對秩序有著神經質似的感覺。你做得很正確,應該放鬆一些,至少在熱帶海島上的白天應該這樣。”她朝桌子揮揮她的胖手,接著用同樣的手勢將整個房間都揮遍。“你覺得怎麽樣?考特尼先生對我說,這在三海妖上確實是豪華了。鮑迪頭人在幾個周以前堅持認為,因為我同他一樣是個頭人,我就必須被尊崇的像個頭人。據考特尼先生說,頭人擁有島上唯一的西式家具——一把這樣的椅子作為他的寶座,還有一張巨大的宴會桌。現在,我有了一把椅子,一張更實用的桌子當寫字台,感謝考特尼先生還為我弄來了調查時用的長條凳。”她扮了個怪相,“也許我不該接受所有這些。這不僅可以引起隊裏的忌妒,而且使我不完全像土人那樣生活,成為一個不完全的參與者。但我必須承認,這將使我工作起來更便利。”


    “我擁護有個富裕階級,”克萊爾說。“這會使我們中的其他人有更多的奮鬥目標。”


    “我告訴考特尼先生,我們需要一張小打字桌。他準備明天做一張。”


    “你將把它放在這兒,莫德?我希望這樣。我想把我們的那兩間保持原貌,完全當地風格,我已經變得非常陶醉我們的草房了,我喜歡它開放,空氣清新,除了我們自己,裏麵什麽別的東西也沒有了。另外,莫德,說到考特尼先生——”


    隨後,克萊爾講到了他,講了麗莎-哈克費爾德和考特尼剛才在門外的一幕,講了考特尼扯到了男女共用廁所的特殊價值以及公共水衝廁所作為偉大的人類水準儀的一般價值。


    莫德被逗樂了。“可憐的哈克費爾德夫人。呃,她——不單她,還有我們大家——將會遇到更令人驚異的事情,這,我敢肯定。對,我記得幾年前,在野外考察,艾德萊和我第一次遇到混用公共廁所時的情形。我們的考特尼先生是正確的,你知道。關於這一習俗有許多可說的。他在這一點上也是正確的,隻是他對曆史的記憶稍微有點不確切。那是在十七世紀的英格蘭,一位婦人會離開她的馬車、客人和仆從,在眾目睽睽之下在路邊尋方便。在十七世紀的法蘭西,一位貴婦人會同男朋友肩並肩地坐在廁所裏,邊交談邊解手。這是在王朝複辟時期,理查德-克倫威爾被趕下台之後,那是一個反叛虛假做作的時期。婦女在真rx房上罩上高聳的蠟製人造rx房,不穿內褲。我永遠忘不了卡薩諾瓦和歌唱家費爾夫人會麵的故事,它對當時上層社會的道德極有代表性。卡薩諾瓦看到3個小男孩在費爾大人的身邊戲耍,他對3個孩子的模樣相差很大表示驚奇。‘當然不一樣,’費爾夫人說。‘最大的那個是達克-安尼西的兒子,老二是科姆特-埃格蒙特的兒子,老三是科姆特-梅生盧格的兒子。’卡薩諾瓦連忙道歉,‘請原諒,夫人,’他說。‘我以為他們都是您的孩子呢。’夫人笑了,‘他們正是我的孩子,’她說。”


    克萊爾毫不隱瞞自己的快活。“太妙了!”她喊道。


    “妙什麽,克萊爾,真正妙的是我們倆,我們站在這兒的草房頂下,在太平洋的中心,回憶300多年前開化的法蘭西和英格蘭的自在風俗——並且發現它們幾乎同一個半波利尼西亞人部落的道德習慣相一致,至少在廁所問題上是這樣。”


    在克萊爾腦海裏某個地方,考特尼的修長身影在遊蕩,她好似隨意地提起了她。“不管怎麽說,托馬斯-考特尼開始了這一不尋常的——或者我應該說是追根式的——討論。我看到他離開這兒那麽晚很感驚奇,他一直同你在一起嗎?”


    “是的,在家具搬進來以前,我們一直坐在露兜襯墊子上交談。他是一個吸引人的家夥,博覽群書,經曆坎坷,在所有事情上持極端解放的觀點。他簡明扼要地給我介紹了這裏的有關禁忌,什麽是對什麽是錯,介紹了在這個社區裏什麽是崇高、威望和神聖。他解釋了些許我們必須懂得的日常規矩和行為舉止。我很受啟發,我將製定一些注意事項,明天一早開個全體會議。我想每個人都該知道他可以做什麽、不可以做什麽以及在通常情況下,他會遇到什麽,怎麽處理。考特尼先生是極其明白的,他對我們在這兒有不可估量的幫助作用。”


    “他——他告訴過你關於他自己的什麽事情?”


    “隻字未提。關於個人,他從不涉及或避而不談。他倒是向我問過你和馬克,你看來已經給他留下了一個有利的印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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