熊貓家的晚餐除了幾道家常菜以外還燉了一鍋魚。


    熊貓媽媽發現孩子們夾菜的頻率快於往常,特別是燉魚頗受歡迎,就連寶貝因為吃魚都比平時多吃了點飯。


    眼瞧著魚肉都沒了,大壯拿起裝魚的大盤子,把裏麵的魚刺撥到一個空碗裏,然後把米飯倒到盤子裏用魚湯拌了拌,用勺子舀著吃得津津有味,最後把盤子裏的魚湯都吃光了,就差沒把盤子舔一遍了。


    教師宿舍裏,漢克斯看著手裏的粥碗唉聲歎氣。


    他昏昏沉沉地一直睡著,醒來時已經是中午了。田老師給他煮了爛爛的米粥,他喝了兩碗。


    下午時身體幾乎沒有什麽不適了,他躺在床上幻想著晚上田老師會做些好吃的慰勞自己,沒想到晚飯竟然還是粥。


    他跟送飯的郝爽商量:“要呲飯,不喝粥行不行?”


    郝爽搖搖頭,“賈村長說讓你吃清淡的,得喝粥,沒辦法,得遵醫囑。”


    漢克斯苦著臉說:“可是窩(我)餓啊。”


    郝爽皮笑肉不笑地說:“得了吧您呐,您可老實呆著吧,您還在恢複期,還需要觀察,要是再拉肚子,哼哼!”說著伸出一根手指,作勢往漢克斯身上一紮,威脅道:“看見沒?怕不怕?”


    漢克斯看著她的手指衝自己一比劃,仿佛像針管一樣朝自己紮過來,嚇得一哆嗦,馬上拿起碗,用勺子撥拉著,隻幾口就把粥吃光了。


    郝爽覺得自己可真聰明,竟然知道以毒攻毒,她瞅瞅自己的手指笑了:“嘿嘿,還挺管用。”


    小辣椒的家裏,大半袋挑好的小米已經裝到米缸裏,還有一小堆兒堆在院子裏。


    石誠蹲在那堆小米後邊愁眉苦臉地跟小辣椒商量,“老婆,我都挑了兩天了,這小米裏的沙土應該挑得差不多了,不能再一粒米一粒米地挑了,我的眼睛都要挑瞎了。”


    小辣椒叉著腰怒吼:“你說說你還能幹點啥?竟連這點米都挑不好?你要不把米裏的石子、沙子挑幹淨了,再把我孩子的牙硌了我跟你沒完。快挑!挑完了再吃飯!”


    石誠感到眼前發黑,一頭紮到小米堆裏。


    小辣椒立刻狂吼:“你要死啊?髒不髒啊,竟敢把你那大油腦袋往米裏紮!給我重挑!”


    石誠發出一聲痛苦的嗚咽,也不敢反抗虎視眈眈的老婆,隻能苦著一張臉,老老實實地繼續挑米去了。


    晚上,大雨在燈下複習功課,再補一次課,他就可以跟上正常的進度了。


    凱路走進來叮囑他,“大雨,別忘了明天帶美術作業本,上節課老師留了作業,你要是有時間就畫一幅畫,沒時間就算了。”


    大雨問:“畫什麽啊?”


    “什麽都行,你喜歡的人物啊、花草啊什麽的。你那套文具裏有蠟筆吧?”


    “有。”


    “對了,後天輪到你和大壯值日,別忘了早點到學校啊。”


    “好,我知道了。”


    凱路要回屋,大雨喊住他,“等一下……我想問你點事兒。”


    凱路走回來,看到大雨凝重的樣子,心裏對他想問的問題大概有了些猜測,想了想,回身把門關上,然後走到桌旁坐下,正色地問:“你想問有關爸爸的事?”


    大雨點點頭。


    凱路歎了口氣,神色哀傷:“其實我也不是很清楚,爸爸出事的時候我還很小。打我有記憶起,媽媽就經常外出,常常晚上才回來,她不在我身邊的時候,都是星星的媽媽在照看我。後來我大一點了,媽媽就不再出去了,但是家裏沒有一張爸爸的照片、沒有一件爸爸的衣服、物件,它們統統被媽媽鎖進了兩個大箱子裏。小時侯的記憶裏媽媽從來沒笑過,有時半夜我醒來會看到她偷偷地哭。她從來不提爸爸的事,也不讓我提,所以我根本不知道爸爸長什麽樣、是個什麽樣的人。我是從星星的媽媽嘴裏才得知一點爸爸的信息,說他勤勞樸實、性格寬厚、重情重義、有擔當,是個響當當的男子漢。當年是兩個孩子落水,他都救上來了,而他自己再也沒出現過……”


    “那兩個孩子是誰家的知道嗎?”


    “不知道,不敢問。我說了小時候媽媽從來沒笑過,也不愛說話,我有點怕她。等我長大一點的時候,她才好些,不再外出了,把我一點點養大,再教我篾匠的手藝。聽星星媽媽說,這手藝還是爸爸教給媽媽的。”


    大雨想了一下問凱路:“那條河是媽媽不願提及的?”


    凱路點點頭,“那是她的傷疤,是她所有痛苦回憶的根源。但是竹林在河的上遊,我要去砍毛竹那裏是必經之地。小的時候,她都讓星星爸爸把竹子砍了直接給我們送來,後來星星家搬走了,她就找鄰居帶我去,從來不讓我自己去。”


    大雨終於明白那條河給媽媽帶來了怎樣痛苦的記憶,他懊悔地狠狠捶自己的頭,“都怪我,去抓什麽魚啊,讓媽媽這麽痛苦,唉!我真後悔!”


    凱路勸他:“別自責了,你又不知道裏麵的原委。再說了,媽媽太壓抑了,讓她有機會發泄一下也是個好事。”


    大雨低頭想了想,抬頭懇切地央求凱路:“媽媽太可憐了……我想多幹活,你能教我竹編的手藝嗎?我這麽大了,也是個男子漢,我有的是力氣,不能在家吃閑飯。”


    凱路笑了,“你看你,一家人說什麽外道話。”


    “就因為是一家人,你更得教我了。”大雨急急地說。


    “行,等你啥時不用補課了,有時間了我就教你。”凱路看到大雨滿眼真誠,安撫地拍拍他的肩膀。


    吃完飯胡鬧起身回屋,胡蘿卜剔著牙跟在他後邊。


    路過收拾碗的兔子媽媽時,兔子媽媽吸吸鼻子忽然喊他:“胡蘿卜,你給我站住!”


    胡蘿卜一驚,心想難道隱瞞凱路救自己的事兒還沒過去?他麵上不顯,叼著牙簽問:“咋地了?”


    兔子媽媽走過來聞聞他,“你咋這麽臭呢?是不是幾天沒洗腳了?”


    胡蘿卜一聽生氣了,“媽,你這不是瞧不起人嗎?我大前天還洗腳來的,我身上的味兒是漢克斯老師生病了吐的,可不是我的味兒。”


    兔子媽媽橫了他一眼,揶揄道:“噢,看來我冤枉你了?你覺得你穿這身臭衣服挺光榮唄?趕緊脫下來給我泡上,再不泡都洗不出來了!還有,你隔三差五地洗回腳還挺自豪的哪?你看看你那屋,裏麵連個蒼蠅蚊子都沒有,都被你那臭腳給熏得不敢進屋,你還美呢,快去洗腳!!!”


    胡蘿卜被老媽的怒吼聲震得耳朵嗡嗡響,他挖挖耳朵,不滿地小聲嘀咕:“屋裏沒蚊子那不正好嗎?還省蚊香了。”回身看著喝得暈乎乎的爸爸,有點鄙視他,“什麽眼光啊,怎麽娶了個這麽厲害的老婆?瞧你那眼神兒吧!是不是當初就近視啊?”


    兔子爸爸好長時間沒喝酒了,這回喝了個盡興。他感念媳婦的賢德,心情很好,對胡蘿卜的嘲諷也不介意,笑嘻嘻地回敬他:“厲不厲害的我覺得好就行。”


    胡蘿卜朝爸爸撇撇嘴,“行,這話我記著呐!”心說:一壺酒就把你給收買了,你可真行!這老爸,竟然比我還沒出息呢。哼!你就嘴硬吧,我看你們倆能堅持多長時間不吵架。


    兔子媽媽聽見了他們的談話大聲喝問:“胡蘿卜,你說什麽哪?你大點聲兒再給我說一遍?”


    胡蘿卜也不分辯,轉身就跑了。


    胡蘿卜回屋把衣服脫下來扔到盆裏,偷偷送到客廳,然後又打盆水回來泡腳。


    胡蘿卜本來不想泡腳,但是他怕老媽跟過來檢查。平時也就算了,中午自己就惹她不高興了,方才又說她壞話,她正找茬呢,這個時候可不能讓她用不聽話這個借口收拾自己。


    腳泡在熱水裏的感覺還真不錯。


    胡蘿卜舒服地哼哼著,抬眼看到胡鬧斜躺在床上,眼睛直直地盯著房頂一言不發。


    胡鬧這段時間很奇怪,完全沒有了之前更甚於自己的頑皮和淘氣,變得深沉穩重,最起碼比自己要懂事得多。


    胡蘿卜想了想,覺得他應該是在這個新家約束他自己,不像他之前生活那樣不管不顧地胡作非為,或者是變得成熟了,不想給家裏招惹麻煩。


    胡蘿卜開口問他:“哎?你沒事吧?我覺得你最近好像有點反常。”


    胡鬧終於把目光轉向他,“怎麽反常了?”


    胡蘿卜盯著自己的腳說:“說不上來,好像比以前沉穩了,但是沒有以前那麽愛笑愛鬧了。”說到這兒他忽然抬起頭,“胡鬧,你是不是有什麽心事啊?”


    胡鬧把頭轉回去淡聲說:“沒有。”


    “你瞧你瞧,要是以前你早就過來和我鬧了,你肯定有事瞞著我。”胡蘿卜確認胡鬧有問題。


    胡鬧什麽也沒說,隻是把一隻胳膊橫放到臉上蓋住眼睛,隨之歎了口氣。


    胡蘿卜忘記了自己在洗腳,想起身走過去,卻差點被盆絆倒。


    胡蘿卜隻好重新坐下,忽然想起今天在凱路家發生的事又聯想到胡鬧的身世,他忽然明白了:胡鬧也有過失去親人的痛苦,一定是大姨的痛苦經曆刺激到他了,所以他才變得這樣憂鬱。可是自己不但不理解,還一直在追問他,這不是在揭他的傷疤嗎?真是……!


    胡蘿卜下定決心,一定要做點什麽,讓胡鬧忘掉那些過往,感受到家庭的溫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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