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後一節課是美術課,於老師把畫板掛在黑板上,問大家:“上次給同學們留的作業完成沒有?”


    同學們異口同聲地回答:“完成了!”


    於老師讓凱路把作業齊上來交給她。她一本一本地翻看著,邊看邊笑,“很好,同學們的觀察力很強、色彩運用得也很好。”


    於老師拿了幾幅好的作業給大家看:有西瓜、有花草樹木、有陶罐還有畫紅蘿卜的。


    最後她拿起一個作業本問:“這幅畫我沒看出來畫得到底什麽?你們幫我看一下好嗎?”說著拿起一幅畫展示給大家看。


    隻見畫上一個齜牙咧嘴的怪物在張牙舞爪。它頭上沒有幾根毛,兩隻耳朵立著,兩眼一大一小,嘴歪著,裏麵的獠牙參差不齊,有一個大大的肚子,細長的胳膊腿在畫本裏呈大字型伸展著。


    同學們當然猜不出來畫的是誰,不過一看這風格就知道是誰畫的了,不約而同地笑著看向胡蘿卜。


    胡蘿卜假裝看天,也不吱聲。


    於老師直接問胡蘿卜:“應達同學,你能告訴我你畫的是誰嗎?我實在是沒猜出來。”


    胡蘿卜隻好站起來,表情鄭重地說:“這個很容易猜啊,我當然畫的是我班最帥的人啦。”


    眾人一臉黑線,目光齊齊投向浩宇。


    浩宇沒想到胡蘿卜描繪的目標竟然是自己,頭一次臉上失去了沉靜淡然的表情,出現了龜裂的狀態。


    於老師拿回作業本又仔細地看了看,搖著頭說:“我實在沒看出來,你畫的浩宇帥在哪裏。”


    胡鬧看到了浩宇臉上的變化,忙替胡蘿卜解圍:“老師,你還不了解胡蘿卜嗎?就他那畫畫水平,天仙也讓他畫成妖怪了。”眾人聽了都吃吃地笑起來。


    胡蘿卜翻了個白眼,若有所指地來了句:“沒審美。”


    於老師看了眼胡蘿卜然後笑了,“看來你的審美異於常人啊。”


    於老師今天教大家畫樹葉。


    她在畫板上畫了一片樹葉,一邊畫一邊教大家怎樣布局、怎樣畫葉子的莖和葉子的脈絡、如何塗顏色、如何讓顏色深淺過度,最後教大家如何不讓臘筆屑弄髒作業本。教完以後讓大家先照著自己的方法試著學畫。


    孩子們畫的時候,美娜老師挨個地看,不時地指點著。看到胡蘿卜的畫時她皺皺眉,心說:看來胡鬧說得還真沒錯,這孩子的確不是畫畫的料。雖然這樣想,她還是指點了胡蘿卜幾句。


    下課前,於老師留作業,讓同學們找片葉子照著它的樣子畫到作業本上,同時要把找來的葉子夾在圖畫本裏一起交上來。


    胡蘿卜背上書包邊走邊對胡鬧說:“我看這次作業大家畫葉子肯定都那幾樣。咱村這邊也沒太多的樹種,要說樹多還得快活林,早知道這樣,那天郊遊時就直接摘葉子了,多好啊!”


    胡鬧建議:“隨便找一片葉子就行了,都畫一樣的葉子也沒什麽。”


    胡蘿卜並不讚同他的話,“同樣的樹葉我有人家畫得好麽?拿來跟人家做比較,我才不幹呢,我就要畫不一樣的。”


    走在旁邊的二蛋看他嘿嘿直樂。


    胡蘿卜問:“你傻笑啥?”


    二蛋說:“我發現你不是一般的奸呐,知道藏拙。”


    胡蘿卜得意地說:“是啊,比如說我是小矮個,卻非得在一大群高個中間走,襯托他們的高大,那我不傻嗎?”說完一抬頭,發現大壯站在他左前方,大雨、凱路和浩宇在他周圍,像幾座小山似的,正低頭看著他。


    胡蘿卜一個高兒蹦出圈外,“我說你們就非得顯得我有多麽的矮小啊?以後我可不能跟你們一起走了,不能當陪襯。”


    二蛋在後邊喊他:“哎呀,心眼兒咋小得像針鼻兒似嘀?要照你那一說我這心得稀碎稀碎嘀。再咋說你也比過去倆個呀?聽你這麽說,讓我和胡鬧怎麽活啊?”


    胡蘿卜站那兒想了想,跑到二蛋和胡鬧中間回身一手摟一個,嘿嘿幹笑:“不要碎、不要碎,個子高有什麽好?吃飯費糧、穿衣費布、躺著費床、目標還大,樹倒了先砸的還是他們。還是我們這樣好,小巧玲瓏、身姿輕盈,真是居家旅行、省糧省錢省布省床的佳品。”


    胡鬧衝他嗤笑:“一會兒好一會兒壞地,這真是,話都讓你說了、理兒都讓你占了。”


    胡蘿卜小脖一梗,嘴裏得意地哼唧著二蛋唱的山歌:“依呀依嘚喲……”隻是他的音調實在不在正點上,聽得周圍人有皺眉的、有齜牙咧嘴的還有都捂耳朵的。


    眾人心說:這家夥,畫畫不行,唱歌還跑調。這調讓他跑的,都跑到天上去了。


    回到家,蘑菇看到院裏曬著的床單,回頭對胡蘿卜說:“你不是說不是尿嗎?可要是清水的話怎麽會這樣?”


    大家聞言看去,見素色的床單上一片水洇過的痕跡,蜿蜒著真像個地圖。


    胡蘿卜和胡鬧麵麵相覷,都不明白這是怎麽回事。


    白菜和蘿卜觀察了半天,最後白菜說話了,“我知道是咋回事兒了。這的確不是尿,是清水。”


    蘑菇詫異地問:“可床單已經幹了,如果是清水,那怎麽會出現‘地圖’呢?”


    白菜笑了,“這不明擺著嗎?隻能說明床單太髒了,清水灑了以後,灑水的部分是幹淨的,剩下的地方是髒的,不信你仔細看看,是不是地圖部分顏色比較淺?看這邊,特別是這兒,挨近床邊的地方顏色特別深,是因為經常坐在床邊的緣故。”


    蘑菇恍然大悟,邊點頭邊滿含深意地看向靈魂的雙胞胎。


    胡蘿卜皺著眉“切”了一聲,伸手就把床單和褥子薅了下來,抱著就往屋裏走,胡鬧緊跟過去。


    進了屋,胡蘿卜二話不說,放下書包先把褥子鋪到胡鬧床上,把枕頭擺好,然後把自己的床單也拽下來,把兩個床單團成一團抱著就往外走。


    胡鬧把書包扔到床上,追著他問:“你要幹啥呀?”


    胡蘿卜也不吱聲,去外屋拿了個大盆,把床單扔進去端到院裏接了水泡上,又把肥皂扔到水裏,這才小聲對胡鬧說:“幹啥?洗唄。”


    胡鬧明白了,挽了袖子就要洗。


    胡蘿卜搪開他說:“你幹啥?”


    胡鬧詫異地說:“讓你一個人洗呀?我也不能幹看著呀?”


    胡蘿卜朝他擠擠眼睛,一臉神秘:“不用你,你就等著吧,有人給咱洗。你先去院外邊等著,一會兒我喊你你再回來。”


    胡鬧有些狐疑,不知道胡蘿卜又出什麽鬼主意,看他使勁朝自己使眼色,就轉身走了。


    開飯了,兔子媽媽沒看到靈魂的雙胞胎就問怎麽回事,白菜說剛才看到胡蘿卜拿床單進屋了。


    兔子媽媽進屋沒看到二人,就來到院子裏找。


    在窗子下聽牆角的胡蘿卜馬上跑到盆邊,撅著屁股奮力地洗起衣服來。


    兔子媽媽剛出屋就看到胡蘿卜正在和盆裏的床單奮戰。滿盆的肥皂泡揚得老高,水灑得遍地都是,根本就看不到胡蘿卜的身體,隻看到一個屁股兩個腿一拱一拱地,盆裏的泡沫和水還在往外噴灑著。


    兔子媽媽驚呼著奔過去,“哎喲我的小祖宗,瞅這滿院的水和泡沫呀,又得讓我收拾半天,你這是幹啥呢?”


    胡蘿卜把頭從泡沫裏移出來,甩了甩頭上的沫子,“媽,床單太髒了,我自己洗呢。媽媽那麽辛苦,也不能老讓媽媽洗呀!”


    話聽著順耳。


    兔子媽媽見他一身的水,語氣裏滿是嗔怪:“得了,你個小孩洗什麽洗呀,你會洗嗎?再說這麽大的床單你能洗得動嗎?快進屋吃飯去吧,一會兒媽媽給你洗。”


    “不了,媽媽,我得幫你分擔點,不能讓你太累了。”胡蘿卜一臉鄭重。


    “得了,小祖宗,等你洗完,我得把這院子重刷一遍!比我洗衣服還累呢,這院裏的菜和花澆了肥皂水還能活嗎?快給我住手、馬上進屋吃飯去,快!”兔子媽媽說完用手一指屋子示意胡蘿卜趕快進屋。


    胡蘿卜甩甩手上的水,似是無奈地說:“好吧。”站起身來就往外走。


    兔子媽媽忙問:“你幹啥去?胡鬧呢?”


    胡蘿卜邊走邊說:“老師留的美術作業,讓我們照著葉子畫畫,我讓胡鬧去摘葉子去了,我得把他找回來。”


    兔子媽媽欣慰地點點頭,回身瞥見滿盆的肥皂泡和沫子迎風晃動忽然感到頭痛。想怒斥胡蘿卜回頭發現他已經跑出院子了,於是氣急敗壞地朝院門大吼:“這個敗家孩子,這是用了我多少肥皂呀?”


    吃了飯,大雨和大壯要去補課。


    臨走前,大雨對凱路說:“補完課,我想去林子裏摘幾片不同葉子給你們帶回來,行不行?”胡蘿卜說的話他也聽到了,胡蘿卜說得其實也在理,為什麽要和別人畫一樣的葉子呢?不同的才有新意呢。


    凱路知道大雨以前是自由慣了的,一個小孩子,老是居在家裏也不是個事兒,想出去玩玩也可以理解,但是他自己去媽媽一定不放心,不如自己和他一塊去,還能保證他的安全,媽媽一定會同意的。於是問他:“你明天還用補課不?”


    “聽老師的意思明天應該是不用補了。”


    “那好,明天我們倆一起去,不光是摘葉子,我們倆得一起去竹林砍竹子,竹料不夠了。”


    大雨有些擔心,“媽媽能讓我去嗎?”


    “我去說一聲,不下河,她應該會同意的。再說以往媽媽都是求別人家的大人帶我去,現在有你了,咱哥倆去就不用再求別人了,多好啊。”


    大雨聽了滿心歡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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