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大仙手裏夾著煙,眼睛直勾勾地看著房頂。


    賈村長給他暢想的未來仿佛讓他看到了小媳婦來家時的場景,不由得笑出聲來。


    黃大仙剛一笑就被已經燃到頭的煙燙到手,疼得“哎喲”一聲甩手扔了煙頭。他顧不上看手上的傷,邊摸手邊點頭讚同:“大叔,你老說得對!”


    賈村長按滅了煙鬥裏的火,抬起腳在鞋底上磕了磕煙灰,把煙鬥揣兜裏,站起身來邊往外走邊說:“我盡快把這事落下來,你安心在家等著,我讓他們抓緊時間把糧食給你送來。事先說好啊,你小子要是把糧食給輸沒了,你就是餓死我也不管你了。我說到做到!”


    黃大仙忙下地汲著鞋跟在賈村長後邊保證:“大叔,你老放心,我一定好好留著糧食,我還得攢著娶媳婦呢!”


    賈村長一腦袋黑線,回頭瞅瞅黃大仙憔悴的臉說:“嗯,你在家等著吧,我一會兒讓孩子給你送點吃的過來。”


    黃大仙聽了一臉驚喜:“哎、好,大叔,你老就是我親叔啊!那個,大叔,你能不能再給我根煙?餓是不好扛,可沒煙更難受,你是知道的,你看……”


    黃大仙一臉討好的表情,賈村長歎口氣,掏出那包煙塞到黃大仙手裏,轉身背著手走了。


    黃大仙拿著煙喜笑顏開地衝著賈村長的背影點頭哈腰,嘴裏緊著說:“大叔,您老走好啊!再來玩啊!”


    目送村長走出院門,一想馬上就有糧食和食物了,黃大仙雀躍地蹦跳著往屋裏跑,結果這一跳幅度有點高,竟然甩出去一隻鞋。這隻鞋飛到院裏,落到草地上露出黑乎乎的底兒來。


    黃大仙實在懶得去撿,可想想自己就剩這一雙鞋了,還是踮著一隻腳走到那隻鞋邊上,重新穿上回屋去了。


    賈村長回到家,對院子裏寫作業的白妞說:“把家裏的吃的東西,噢,得是現成的啊,裝一些給黃喜勤送去。”說完轉身往外走。


    白妞喊住他:“爺爺,我可以準備食物,可他家我可不敢去呀。”


    賈村長站住腳,回頭詫異地看著她,“為什麽呀?”


    白妞嘟嘟嘴,“爺爺,你沒看到他家院子啊?都是草,房子好像馬上要塌了似的,又黑又破,看著讓人害怕。”


    賈村長皺眉剛想說什麽,浩宇說:“爺爺,我去吧,正好我閑著沒事想走走。”


    黑妞問他:“你不害怕呀?”


    浩宇笑了:“他又不打人、又不吃人的,有什麽可怕的?”


    賈村長滿意地朝浩宇點點頭,背著手走了。


    黃大仙躺在床上,感覺眼前發黑。雖然抽了兩支煙,但是它也不頂餓呀!他已經餓得有點挺不住了,隨手抓起旁邊的被子放到嘴裏咬了一口,感到又硬又鹹。


    他“呸”了一聲無力地鬆開手,嘴裏喃喃:“這餓的滋味兒可太難受了。看來無論怎麽死法也不能餓死啊!真是太悲慘了!”


    黃大仙想起身去外邊水缸裏舀點水填填肚子,可實在沒有力氣。正在這時有人敲門,他知道應該是給他送吃的了,忙顫顫巍巍地說了聲:“進來。”


    可能是聲音太小,門外的人沒有聽到,又繼續敲門,還禮貌地問:“請問有人在家嗎?”


    黃大仙氣得想罵娘,不得不用盡全身的力氣喊了一聲:“進來!”


    雖然隻比剛才的聲音大了一點,外邊的人還是聽到了,推開門走了進來。


    黃大仙睜開眼睛才發現,來人是和小辣椒打架那天在賈村長家看到的那個劈柴的男孩。


    浩宇適應屋裏的黑暗以後,這才看到了躺在床上的黃大仙。


    隻見他麵黃肌瘦、神情委頓,臉上斑駁的傷還沒好,正有氣無力地靠在床頭。忙說:“山爺爺讓我給你送吃的過來。”說著把手裏的籃子晃了晃。


    黃大仙什麽也沒說,慢慢地伸出一隻手。


    浩宇見他沒有過來接的意思,就走過去把籃子遞給他。


    黃大仙接過籃子放到肚子上,閉著眼睛摸索著,打開一個紙包,摸到一個包子,立刻拿起來塞到嘴裏。


    浩宇剛要離開,就聽黃大仙說了一聲:“水。”


    浩宇愣了一下,這是讓自己給他倒水喝啊,這人倒是不見外。


    浩宇四下看看,見屋子裏連水杯、水壺都沒有,就走到外屋,立刻看到了灶台上又髒又黑的盆碗和水瓢。


    浩宇仔細觀察了一下,看上去水瓢似乎相對幹淨一點,拿著水瓢走到水缸邊上一看,水缸裏竟然連一滴水都沒有,再看灶台旁邊,一根柴都沒有。


    浩宇想去水井打點水,可是屋裏屋外地找水桶,就是找不到。他隻好拿著水瓢來到院裏,壓水以後接了滿滿一瓢水回到屋裏,遞給了已經坐起來吃得正香的黃大仙。


    黃大仙接過一口氣喝光了一瓢涼水,然後把水瓢遞給浩宇,說了聲:“再來點。”


    浩宇愣了一下,接過水瓢重新打水回來,遞給黃大仙,黃大仙接過來喝了兩口,把水瓢放到籃子裏,轉頭對浩宇笑笑,說了聲:“謝謝啊!”


    浩宇詫異地看看他,又聽他說:“你把地上那個籃子拿走吧,這個籃子我就留下了,省得還得換過來,費勁。那個鵪鶉蛋你也拿走吧,我還得生火煮,太麻煩了。哦,對了,替我謝謝村長,謝謝他的救命飯!”


    浩宇點點頭,拎起地上的籃子往外走。到了屋門外深深地呼吸了幾下,感覺外麵的空氣特別清新。回頭瞅瞅屋子裏的涼鍋冷灶,又看看長滿荒草的院子,終於理解了白妞不願意過來的原因。難怪她害怕,這院子裏實在太荒涼了,連一點人氣兒都沒有。一個男人怎麽能把日子過成這個樣子?浩宇實在難以理解。


    吃過午飯,兔子爸媽收拾完廚房,正準備回屋休息,就聽門廳那裏傳來吵鬧聲,兩人循聲走過去看。


    家裏孩子多,兔子家的門廳內側開了個小間,專門給孩子們洗漱用,小間裏迎麵靠牆安了一麵長方形的大鏡子,下麵一個的木製大洗手台,洗手台上放了三個盆,旁邊擺著洗漱用具。左麵靠牆放了個小水缸,鏡子側麵牆掛一個橫杆,橫杆上掛著五條毛巾。


    兔子夫婦來到洗漱間門口,見五個孩子都穿著白襯衫站在裏麵,蘑菇和胡蘿卜像鬥雞似的盯著對方。


    兔子爸爸忙問:“剛才還好好的,這又是怎麽啦?”


    兔子媽媽看看胡蘿卜:“你這剛好了一天,怎麽又變回去了?”


    胡蘿卜委屈了:“媽,你能不能問問原因再怪我?就是長工也得給個說話的機會啊!”


    兔子媽媽瞅瞅蘑菇又看向他:“到底怎麽回事啊?”


    胡蘿卜歎了口氣:“唉!一言難盡呐!”


    “那就多說幾句,把話說清楚嘍!還有你們,都給我出來,不嫌擠呀?”兔子媽媽指著孩子們怒吼。


    一家人回到客廳,一起聽胡蘿卜講述事情經過。


    吃飯前,兔子媽媽見幾個孩子都在試穿新衣服,就喝令他們先脫下來,吃了飯再試。


    幾個孩子急匆匆地吃著飯,心裏都惦記著試穿新衣服。


    胡蘿卜率先吃完飯,取了自己的新衣服就往洗漱間跑,胡鬧緊跟著也去了。


    過了一會兒,蘑菇和白菜兄弟也吃完了,拿著新衣服往洗漱間走。


    洗漱間裏,胡蘿卜正在用手沾水往頭發上抹。


    胡鬧問他:“抹水幹什麽呀?”


    胡蘿卜邊抹邊說:“你不知道,我這頭發桀驁不馴的,得讓它老實點……看服帖了吧?怎麽樣?帥不帥?有沒有眼前一亮的感覺?”


    胡鬧仔細端詳了胡蘿卜一下,然後點點頭:“嗯,倍兒帥!亮得晃眼睛。”


    胡蘿卜滿意地對著鏡子齜牙一笑。


    正在這時,蘑菇拿著新衣服走了進來。


    胡蘿卜站在挨近門口的地方,胡鬧站在裏麵。蘑菇走進來時,因為空間狹小,擠了胡蘿卜一下,從胡蘿卜身後走到兩人中間站住,套上衣服,邊穿衣服邊照鏡子。


    看了看站在外邊的兩個哥哥,蘑菇對胡蘿卜說:“你們照差不多得了,換別人照會兒。”


    胡蘿卜在鏡子裏斜了她一眼,沒說話也沒動,隻是齜著牙左右端詳。看了一會兒,他又說對胡鬧說:“要是牙還在就更完美了。”


    胡鬧說:“得了,太完美就不好了,你還讓別人活不活了?”


    蘑菇覺得這二人可真是臭味相投,就“嗤”了一聲:“你們倆可真好意思啊?一個自腳不臭,一個捧臭腳,我可真服了!”


    胡蘿卜皺著眉慢慢看向她:“你鼻子過敏哪?眼睛近視啊?誰腳臭了?誰捧著聞了?我們說話你搭什麽茬啊?”


    蘑菇被嗆得愣了幾秒才說:“我才不想搭茬呢,你沒看到哥哥們在外邊站著嗎?照一會兒得了唄?也不知道讓讓別人。”


    胡蘿卜冷笑:“你還知道人多啊?都是男人,你一個女人站這好意思嗎?你要是出去了,我們四個橫排站著都富餘,你咋那麽不自覺呢?還腆臉讓誰出去?”


    蘑菇被說得啞口無言,看著胡蘿卜氣哼哼地說:“是你一個人的鏡子啊?照起來沒完沒了的?都不知道怎麽美好了,看你那頭發吧,像抹蠟了似的,可打扮得再好有什麽用?一張嘴全露餡了!”


    胡蘿卜抱起雙臂轉過身來得意地對蘑菇說:“那沒辦法,就這樣還被老師誇呢,不像某人,再打扮也是全班最讓人討厭的女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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