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尊你……”


    這安靜如雞的氛圍之中,程澤聽到師尊這麽一聲,突然感覺不對勁。


    【我都說了宿主你暴露了裝什麽大尾巴狼呢還。】


    【氣的我倒裝句都出來了。】


    “你別說話,聽我說。”


    程澤一臉吃了粑粑的表情,在心中默默的念叨著:


    ——師尊你是不是能聽見我們說話?


    既然都已經到這份兒上了,沈聽瀾也沒有再裝下去的意思:“能聽到。”


    程澤恍然大悟,哦了一聲,又在心裏試探著:


    ——師尊是個大笨蛋。


    沈聽瀾自然知道自家小徒弟在作什麽幺蛾子,十分配合道:


    “徒兒才是。”


    ——師尊是個大騙子。


    “為師何曾騙過你?徒兒隻是沒問過。”


    程澤思考片刻試探著問出:


    ——師尊親親?


    沈聽瀾俯身便要湊上前來,卻被一隻手推開。


    程澤憋著個大紅臉難以啟齒道:“得了得了,師尊,我信了……所以從一開始你就知道我是假的?”


    “你不是假的,你是我從小養大的徒兒,我怎麽會認不出你來?”


    程澤眨眨眼睛,心裏習慣性的默默吐槽。


    ——你看這不就認不出我來嗎?我從小在不在這邊兒長大還不知道嗎?


    “徒兒可以直說的,為師聽的到。”沈聽瀾笑笑說。


    程澤尷尬的撓了撓下巴,還是想問個徹底,卻不知從何開口。猶豫半晌,他還是開口問道:


    “師尊,我覺得我跟你真正的徒弟一點兒也不像,你為什麽會說我才是你從小養大的徒弟?我不明白,我根本就沒有從這兒長大的記憶。”


    沈聽瀾歎了口氣,斂了斂眸子不知在思考什麽,他把問題拋給程澤:


    “豹山森林和妖神廟地底的事兒你還記得嗎?”


    程澤通紅著一張臉,搖搖頭:


    “不記得了。可這跟我是不是你徒弟有什麽關係嗎?”


    “這些記憶你都不記得,證明有些事你是可以忘記的。”


    沈聽瀾望向他的眼神多了一份虧欠。


    他緩了緩聲音,接著說著:


    “你的秉性如何,為師不清楚嗎?你的師兄們不清楚嗎?你在靈泉暈過去醒來後,我們就發現了異常……”


    是程澤穿書過來後的某天——


    瀾滄峰的山上,沈洱掛在樹枝上晃晃悠悠地蕩著,玉簫在嘴邊吹響著最後的尾音。他飛身下樹摘葉飛花,劃破空中的嚴肅氣氛:


    “小師弟很反常。”


    沈毅十指交叉放置在石桌上,身邊是冷著臉的沈薩。


    穿著火紅的紗衣,沈洱將手搭在他的肩上,淡然說著:“就像換了個人。”


    煉丹爐還沒停,沈思拿著把扇子插嘴:


    “我不管!這才是我的小師弟嘛!之前那個陰暗的家夥才是鳩占鵲巢!”


    “沈思!慎言……”沈毅拍桌看向沈思,幾乎是吼了出來。


    什麽叫做鳩占鵲巢了?當初小師弟突然變得那樣……


    “唉……都是我們不好。”沈毅一想起這事,心中就一陣難受。


    他們私自帶小小的程澤往獸穀裏跑著玩,沒承想受到了中階靈虎的襲擊,使得小師弟受驚,丟了一魄。


    師尊在外趕回來時已經來不及。


    這些他們心知肚明,是他們永遠忘不掉的遺憾,是他們欠小師弟的。


    “小澤怎麽會變成當時那樣我們都不必多說!不管他什麽樣都是我們的小師弟,作惡多端也好活潑機靈也罷,是我們欠下的債。”


    沈毅平時不端大師兄的架子,可一旦涉及到有關程澤的,他就會格外敏感。


    當年的他就是因為沒攔住師弟們,才留下了如此遺憾……作為大師兄,他做的不稱職。


    “雖然但是……小思,你還是去洗個臉吧……”


    沈毅看見沈思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淚,屬實看不下去了。


    若是正常些還好,最讓人受不了的是沈思臉上的爐灰同眼淚混在了一起,都能和稀泥了。


    隨手施了個淨身術,沈思就將自己弄幹淨了。搖了搖坐在一旁隻字未說的沈薩問道:


    “那天小師弟親自解釋承認錯誤還了你的清白,三師兄你沒有什麽想說的嗎?他說他是性情大變,我可不信。”


    “可師尊也沒發現什麽端倪,不是奪舍,也不是換魂,而且……也不知是不是那一魄回來了。”


    理智的分析著,沈薩臉上沒什麽表情,可腦子是在轉動著的。


    “小師弟突然如此,以後……他不管我叫思思師兄了怎麽辦?小時候他都這麽叫我,後來不叫了都不是他了嗚嗚嗚嗚嗚~”


    沈思又莫名其妙的抽泣起來,哭的像前幾天去後山林子裏采靈植,最後被一個不知名劍修打劫一空一樣悲傷。


    “師尊。”


    規規矩矩的行禮,就連沈思都從石凳上滾下來默不作聲了。


    沈聽瀾手中亮起一盞魂燈來,當年程澤丟失掉一魄之後,魂燈的火花一直萎靡不振,羸弱至極。


    而那天程澤在他的床榻上醒來之時,魂燈起了變化。


    他本以為魂燈的變化隻是因為程澤蘇醒過來了,便沒在意。


    誰知待他治療好程澤離開後那盞魂燈又急切的跳躍。等他再度回屋,就看見程澤癱坐在地上,跟三徒弟道歉這一幕了……


    自此之後那盞魂燈驚奇的變了,變得穩定,生機勃勃。程澤也一改往常陰暗的樣子,就像是回到了沒發生意外時,那有趣黏人的時候。


    沈聽瀾在那段時間裏不斷的檢查他的身體和識海,與往常無差別。可再深入,便無可探察了。這個程澤對自己沒有完全對放下戒心,他無法檢查,丟失的那一魄是不是填補上了。


    而除去這一猜想,既然是同一個人,身體又沒有任何變化,又怎麽會在一時之內出現如此大的差距呢?


    後來他了解的更多,能夠聽到程澤的心聲。


    知道了現在的徒兒一直認為自己是穿書而來,而這個世界便是他所看的一本書,他知道後續發展的所有,並且識海中還攜帶了一個名為係統的魂魄。


    他不斷的翻閱古籍,可之前並未出現過如此之案例。


    而在不斷的試探之中,程澤的表現,讓他不由得質問自己,眼前的程澤真是自己的徒兒嗎?真是自己從小到大眼看著長大的徒兒嗎?


    生活習慣完全相同,平時的細節與平時也並未有所不同,隻有性情變得如此之多……


    而從15歲開始性情變得陰暗內向喜歡獨處的徒兒去了哪兒?還是哪兒也沒去,而是他們兩個本為一體。


    “師尊,你的意思是?小師弟丟失的那一魄去往別的世界,陰差陽錯之間回來,卻因身體無法承受,丟了之前的記憶?”


    程澤對他還有提防,現在還沒法證實這一猜想,但沈聽瀾也不敢再多想下去,這已經是他能想到的最好的原因。


    此後的時間裏,師兄們或多或少都對他有所提防有所試探。後來他們逐漸的,似乎已經忘記了自家小師弟的性情大變,真正的將他視為了從小長到大的師弟。


    而沈聽瀾在有意無意的靠近之中,博得了程澤的完全信任以及依賴……自然也證實了他們的猜想。


    聽完師尊的解釋,程澤呆若木雞,目瞪口呆。那多嘴的係統先出了聲兒:


    “統統我捏~這是送宿主……回家了?”


    從未在腦子外聽到這機械音的程澤很是驚奇:“係統你還能說話呐!”


    係統誇誇其詞:“那是當然!統統我無所不知,無所不能,上通天文,下通地——”


    啪嗒……啪嗒……木桌上摔碎幾顆淚珠,程澤疑惑看過去——


    “徒兒果然還是怪罪我的疏忽,丟了你那一魄,不願認為師嗎……”


    沈聽瀾出聲打斷係統洋洋得意的自我誇獎,緊盯著程澤,一向冰冷倨傲的嗓音有些沙啞。他帶著些苦澀抬眸看向程澤,眼眶泛紅,好不可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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