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麽都沒有做。”


    雲苒無助搖頭,強忍著哭腔,急切解釋道:“苒兒在山上摔了一跤,正巧碰到蕭淮川。”


    “哦……那他是背你下山,還是抱你下山?”


    雲苒大駭,吃驚道:“他都沒有扶我起來!苒兒自己走下山的。阿兄為何編排我?!”


    “……”


    謝麟安犀利地掃了雲苒一眼,冷冰冰的視線比外頭的風雪還要淩冽。


    半晌,他譏諷出聲:“如若他要帶你回西南,苒兒會不會跟他走?”


    雲苒未作答。


    一枚晶瑩剔透的淚珠,懸在鴉睫上,微微顫抖。


    清脆的鑾鈴,響了一路。


    馬車裏的人兒,卻始終僵持,未發一言。


    謝麟安坐在車前,寬大的鶴氅如同暗夜裏的猛獸,擋住了門簾縫隙中透過的微弱亮光。


    寂靜的車廂內,黑洞洞一片。


    雲苒蜷縮在內側角落裏,屈膝抱成團。


    被青竹撞傷的腰間,終於慢慢浮出痛意,輕易碰不得。


    她咬緊牙關,忍住痛,盡量保持鎮定。


    但謝麟安的話,卻讓她無法平靜。


    如果,蕭淮川能帶她回西南……


    謝麟安不是希望她留下嗎?


    為什麽要這麽問?


    “死了這條心吧!父皇金口玉言,要給新科及第賜婚,蕭淮川首當其衝!”


    謝麟安的臉隱沒在黑暗中,看不清楚容貌,隻能聽清咬牙切齒的聲調。


    雲苒更是委屈。


    簡直遇到無妄天災!


    皇上給他賜婚,與我何幹?!


    ……


    浮嵐院。


    明珠嬤嬤端來暖身的薑湯,又給準備沐浴的熱水。


    雲苒身體疲乏,沒有細思量,除去衣衫,直接滑落了水中。


    腰間一大片的淤青,看的明珠嬤嬤心驚肉跳。


    一時竟然猜不透,究竟是雲苒在山上不小心摔了,還是謝麟安在馬車裏做了什麽不可明說的事?


    到底稚嫩,哪能這麽折騰人?


    明珠心有戚戚,幾度欲言又止,最後歎氣離開。


    細皮嫩肉的小姑娘,怎麽吃得了這種苦頭?


    還是拿個跌打藥膏,給人揉開,舒坦些。


    約莫一盞茶,明珠取來藥膏,卻被青柏攔下了。


    “殿下罰雲姑娘閉門思過。請姑姑帶著其他人,暫時搬去別的院落。”


    “現在?”明珠嬤嬤為難,“雲姑娘淋了風雪,又迷了路,折騰那麽久。晚上怕是要發高熱。”


    “姑姑放心,殿下已經安排妥當。”


    青柏喊明珠一句姑姑,隻是客氣。


    他向來隻聽宸王吩咐。


    明珠隻得放棄,手裏的跌打藥膏,也重新揣進了兜裏。


    應該是了。


    那腰間的傷,錯不了了。


    是殿下掐太緊了。


    燭光搖曳的房內。


    雲苒躺在床上,身上蓋著厚厚的絨毯,臉上慘白如紙,眼尾的那抹紅,顯得淒美。


    一隻寬厚的手掌,覆在她的額頭,停留片刻,又用手背探了探。


    倒是沒有高熱。


    謝麟安暗自鬆了一口氣,回眸看案幾上的安神香薰,嫋嫋生煙。


    他這才掀開絨毯的一角,輕輕地解開裏衣,看到了發紫的淤青。


    眼眸頓時黯淡,呼吸也凝重不少。


    在馬車上,他就發現了。


    稍有顛簸,雲苒就忍不住想要護住腰間,恐怕是真的傷到了。


    那會他氣性太大,根本冷靜不下來,也沒法好言好語地問問。


    一想到,她特意甩開明珠嬤嬤,獨自一人上山,耽擱那麽久,天都黑了,還想不起來下山,心裏就發慌。


    她倒是一點不詫異,自己怎麽會料到她和蕭淮川下山的路口?


    那根本不是她和明珠嬤嬤道別上山的那條道。


    一句解釋沒有,穿著別的男人給的蓑衣,和別的男人拉著同一根樹枝,有說有笑地下山。


    到底真是明珠猜的迷了路?


    還是她和蕭淮川早就有了往來,卻想瞞天過海?!


    下午圍場狩獵,蕭淮川再次拔得頭籌,獵到一隻斑斕猛虎,順手還射下數隻雄鷹。


    箭無虛發,收獲滿滿。


    皇上當場就將一匹汗血寶馬賜予他,並允他出城禦馬,入夜進宮赴宴。


    蕭淮川欣然領命,翻身上馬,一騎絕塵。


    彼時,謝麟安還陪在淑貴妃身邊,商討及冠禮後,就得預備給雲苒備及笄禮了。


    淑貴妃說笑一句:“蕭將軍教出來的兒子,倒是沉穩話不多。一看就是悶聲做大事的。”


    謝麟安當即告辭。


    他可不想蕭淮川大事做到宸王府上。


    緊趕慢趕,還是慢了一步。


    淩波寺前,他隻見到明珠嬤嬤守在山門,急得團團轉,說好一個時辰,可苒兒根本沒有下山。


    他繞著山頭轉了一圈,在另一條道,見到了禦賜汗血寶馬。


    蕭淮川那點心思,隻怕就差寫麵幡旗,迎風揮舞了。


    如此一想,謝麟安替人擦藥的動作,不由得重了幾分。


    床榻上的雲苒,吃痛悶哼,眼珠子也轉了轉。


    嘴巴動了動,似有話要說。


    謝麟安附耳傾聽。


    實在含糊,聽不清楚。


    索性,親上一口,把話吞進肚子裏。


    “苒兒,聽話一些。”


    ……


    翌日。


    雲苒一覺睡到日上三竿,屋裏的安神香尚未燃盡,白霧嫋嫋。


    她一時晃神,以為自己在謝麟安的寢殿裏。


    沒想到,隻是用了同款的安神香。


    “又吵架了。”


    煩!


    她梳洗妥當,在院中轉了一圈,才驚覺不對。


    怎麽一個人都沒有?


    雖說她沒有貼身的婢女,但明珠嬤嬤身邊總跟著幾個小丫鬟,也都是熱熱鬧鬧。


    今日,安靜過了頭。


    外頭的雪已經停了,日頭曬得小院暖洋洋,卻讓人遍體生寒。


    她該不會……被關了幽閉吧?


    思及此,趕緊衝去院門口。


    青柏負手而立,腰間的佩劍,隨著頷首作揖,發出哢嚓的響聲。


    “雲姑娘。餐食一會送來。”


    雲苒皺起眉頭,委屈道:“阿兄當真把我關起來了?!”


    “雲姑娘昨日受了風寒,殿下也是為了姑娘考慮。徐禦醫已經在路上,一會來請平安脈……”


    青柏不卑不亢,徐徐說著謝麟安的吩咐。


    雲苒不想聽:“我要見他!”


    “殿下進宮麵聖,商討婚事。”青柏如實稟告。


    雲苒腳下一軟,扒住院門才沒有倒下。


    怎麽就商討婚事了?


    “誰的婚事?”


    此時,旁邊的花徑小路上,走過來一位身著月白鶴氅的男子,背著日頭,周身渡上一圈的金芒,而語氣卻涼薄疏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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