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迷人。


    西廂房內鬧騰半宿,才漸漸停歇了聲響。


    女人纖白的玉臂橫在裴階的心口,溫熱的接觸令他的呼吸越發灼熱,眸色晦暗不明。


    十指相扣,掌心細嫩柔軟,再怎麽仔細摩挲也感受不到任何粗糙之感,可見磨掉常年握劍的老繭,花了多少的氣力。


    “疼麽?”


    看著仍有稚氣的臉龐,裴階無奈地扯了下嘴角。


    太子於他,也算是“用心”了。


    千挑萬選,送來一把溫柔刀。


    裴階閉上眼睛,思緒又被拉扯回那年的雪夜。


    他本是宸王謝麟安的伴讀,卻被換到了太子謝錦辰的身旁。


    小小年紀,尚不知隱忍,隻是迫於皇命難為,換了書房,總是記不住換了個主子。


    謝錦辰不願溫書,拿著個新得的竹編綠蛐蛐在書案上玩耍,時不時就提著那綠不拉幾的玩意在裴階眼前晃悠。


    裴階讀書興起,一時失言,沒有遮攔:“宸王殿下,謹言慎行。”


    倏地,周圍陷入安靜。


    綠蛐蛐不動了。


    講課的夫子也噤了聲。


    隻有身邊的謝錦辰冷下臉,陰嗖嗖地盯著裴階,哼了一句:“你讓誰謹言慎行?瞎了嗎?認不出孤是誰?”


    小裴階還沒有反應過來,太子息怒這個詞還沒有學會,就被人撲倒在地。


    謝錦辰挑動著綠蛐蛐的觸角,用它們去戳裴階的眼睛,冷笑道:“孤把你的眼睛戳瞎,好不好?瞎子配病秧子,真是天生一對呢!”


    彼時,裴階還會喊疼,嚇得眼淚奪眶而出。


    謝錦辰卻是得了趣,將他拉起來,拍著臉蛋說:“忘了你是第一天來東宮,還不懂得規矩。孤教教你吧。”


    裴階被他一腳踹到了漫天的雪地裏,跪在早已結冰的石階上,一連被人掌了好幾下嘴巴。


    扇他巴掌的人,都是其他高門大戶的公子,平日與謝錦辰交好,往後也肯定是東宮的幕僚。


    此刻,為了表露“忠心”,一個個甩起耳光,比管教嬤嬤還要厲害。


    裴階的臉蛋很快就腫成一片,嘴角滲出血水。


    謝錦辰說要替他療傷,抓起旁邊的積雪,就往他臉上抹去,熱辣辣的傷口,刺骨的寒冰,最終讓年幼的裴階驚嚇過度,暈倒在地。


    再醒來時,裴階以為自己肯定出了東宮,躺在自家的大床上。


    他剛剛要開口,就聽到謝錦辰的譏笑聲:“還以為你這麽不禁罰呢。嘖嘖……”


    “太子殿下。”


    裴階開口,每個字都在顫抖,眼神也是驚恐萬分。


    然而謝錦辰卻無所謂地聳了聳肩,一把將他拉起,拽到外麵庭院。


    風雪沒有停,反而愈演愈烈。


    東宮的院落裏,跪了烏壓壓一群人。


    哆哆嗦嗦,抖如篩糠。


    謝錦辰嘖了一聲:“你們打傷了孤的伴讀,難道不該罰嗎?手呢?孤怎麽見不到在動?”


    啪,啪——


    那群東宮狗腿子,一下又一下,巴掌全都往自己臉上打去,聲音響亮駭人,卻連一記悶哼都沒有發出。


    裴階看得直眨眼睛,連忙吞口水,朝著謝錦辰討饒。


    “太子殿下,是我錯了,我不該說錯話,你放過他們吧。”


    裴階心腸子軟,自己痛過,不疼就忘了。


    看到其他人遭受淩辱,他並不覺得痛快,隻覺得毛骨悚然。


    太子殿下竟然如此陰晴不定。


    他的哀求並沒有得到應允,反而被謝錦辰一腳踹翻在地。


    趴在冰冷的地麵上,他仰頭看向謝錦辰。


    太子殿下居高臨下,警告道:“孤才是儲君。你若還有二心,就把命留在東宮。寒冬臘月,死了一個裴階,又如何?”


    裴階默默咬牙,沒敢吭聲。


    謝錦辰俯身,又拍拍他的臉頰:“不過是個病秧子,你以為他能活幾年?或許,等不到孤登基,就已經命喪黃泉了。裴階,孤一向宅心仁厚,再給你一次機會。”


    那一夜,裴階最終活著從東宮離開了。


    他不被允許使用馬車,一步步搖搖晃晃,從東宮走回裴家。


    已經刻意躲開了宸王府的方向。


    卻在鬧市上,見到了買冰糖葫蘆的徐卓光。


    徐卓光和賣冰糖葫蘆的老兒討價還價:“帶去給宸王殿下嚐鮮的,可以便宜些不?”


    老兒不信他。


    徐卓光反而拽著他走:“不信你隨我去宸王府,看我能不能大搖大擺地走進去!”


    裴階遠遠看了好一會,隻聽到了大搖大擺,往後便聽不下去了。


    他慌亂逃離,淚水橫飛,隻知道以後自己再也不能大搖大擺地進入宸王府了。


    一次下馬威,他對太子殿下“服了軟”,但並沒刻下忠誠的烙印。


    原本,他不過是選中的伴讀。


    宸王也好,太子也好,都是“君”。


    他不過是將來的臣,不論是誰,都要效忠。


    可惜,循規蹈矩,克己複禮,敗在了一句稱呼上。


    從此後,裴階心中有了比較。


    宸王是病秧子,所以懂得體恤病苦,施粥施藥,街頭巷尾總有美談。


    太子殿下喜怒無常,出了東宮,溫文爾雅,與人為善,回到東宮,鞭笞之聲,不絕於耳。


    隱忍多年,裴階在兩人之間搖擺不定。


    終於,有一天,他看見太子殿下跪倒在永寧王的麵前,委屈哭訴:“父皇,兒臣錯了。兒臣再也不敢放肆了。”


    裴階窺見了齷齪與不堪,也看到了一線生機,讓他回到謝麟安的身邊。


    天下本就沒有不透風的牆。


    更何況,謝錦辰從未真正相信過他。


    試探,試探,依舊是試探……


    試吧。


    不就是一條命嘛。


    那夜同樣跪在雪地的人,已經沒有還在喘氣的了。


    留他到現在,也是為了對付謝麟安而已。


    ……


    宸王府內。


    雲苒揪著被子,盯著門的方向等了許久,一直都沒有聽到熟悉的腳步聲。


    往後連著幾日,她都沒有見到謝麟安的人。


    反而在院門口,見到了青柏。


    “為何你一直守在門口,他人呢?”


    雲苒已經鬧不清該喊阿兄還是宸王殿下,隻能簡單用一個他。


    青柏微微頷首:“殿下這幾日在溫泉山莊小住,留屬下護雲姑娘周全。”


    聞言,雲苒隻有冷笑:“困在浮嵐院,要護什麽周全?”


    得知謝麟安去了溫泉山莊,心頓時千瘡百孔,整個人都呆愣了。


    而此時,青柏解釋:“殿下指示,雲姑娘若是想出府,隨時可以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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