營帳中的燭火,燃了一夜。


    徐卓光衣不解帶,守在謝楠月的身邊,卻難得強勢地將謝麟安拒之門外。


    “這一回,讓我守著她。宸王殿下和王妃早些休息。”


    他麵上還算恭敬,握緊雙手上鼓起的青筋卻是暴露了此刻的憤懣。


    雲苒緊緊咬牙,捂住雙唇,不敢開口說話。


    就在徐卓光轉身進帳時,雲苒也扭頭埋進謝麟安的懷裏,無聲落淚。


    謝麟安拍著她的後背,哄道:“都會過去的。”


    “阿姊不會原諒我了,她肯定恨死我了。”


    雲苒嗚咽,不敢大聲。


    謝麟安將人抱回營帳,一路走一路哄。


    “血海深仇是怪罪我的。皇姐寬厚,心善,即便如此也隻是傷了自己,她到底不是心狠的人。是我,是我考慮不周,該多為她謀劃的。”


    “現在是不是來不及了?她與你有血海深仇,與我有欺瞞之恨……她不會原諒我們了……”


    雲苒難過地揪著謝麟安的衣襟不願放開。


    謝麟安長歎一聲,也是心虛。


    但為了安撫,不得不說:“苒兒別怕,交給我。”


    “……”


    這回,雲苒沒有答話,滿腔的懊惱令她忍不住咬緊了唇。


    此刻趕來照顧謝楠月的雙兒,也被攔在了營帳外。


    “我與長公主也算相熟,能幫上忙的!”


    她古道熱腸,聽聞長公主受傷,就迫不及待過來了。


    “多謝姑娘好意。徐某一人可以。”


    徐卓光語氣疲倦,但根本不容他人辯駁。


    雙兒還想堅持,被青柏攔下了。


    “殿下命我在這守著,你要是擔心,可以一起留下。”


    “你不是去了蕭大人的營帳嗎?聽著也鬧哄哄的,出了什麽大事嗎?”


    雙兒的注意力很快就被帶偏了。


    青柏眯了眯眼睛,斜她:“你很關心蕭大人。”


    “倒也沒有!就是覺得,你怎麽那麽可憐啊。殿下什麽事情都使喚你。先前沒有表露身份,還能理解。現在基本全營帳的將領,都知道他的身份了。隻不過沒有告知百姓而已,為何還是隻使喚你一個?”


    雙兒歪頭,眼眸流轉,水靈靈,透著月光。


    青柏喉嚨一緊,別開視線,輕咳道:“……那是殿下看中我。”


    “可拉倒吧。牽驢拉磨,還要休息呢!你這連軸轉,能吃的消嗎?唉,你以前是不是暗衛?你們暗衛是不是有什麽靈丹妙藥,都不用休息的……”


    雙兒一連串說了好多,絲毫都不覺得累。


    青柏原本很是受用,突然不知想到什麽,眸色一沉,哼笑道:


    “雙兒姑娘是關心我,還是給你的洛公子找話本靈感呢?”


    “……”


    雙兒眨了眨眼睛,嘿嘿一笑。


    沒作聲。


    怎麽答呢?


    關心也是有的,你看看那濃眉大眼都熬成什麽樣子了?眼眶紅的,眼皮底下是烏青一片的,招人疼。


    不過嘛,話本也是要寫的……


    沒有話本,沒有錢,以後喝西北風啊!


    就是不知道,這暗衛的月錢多不多啊?夠不夠……


    啊啊啊啊——


    洛雙兒!你瘋啦!考慮這些做什麽?


    她一個人海闊天空地想著,渾然不覺旁邊的青柏盯著看,臉色是越來越黑了。


    “老大,我來替你一會吧。”


    青峪手裏提著個馬勺,從營帳門口經過,好心要讓青柏休息一會。


    青柏擺手,沒好氣道:“當你的廚子去吧!”


    “……”青峪怔愣,掂著馬勺,嘖舌,“有本事別惦記我做的菜!!”


    沒說出聲,都是心裏想的。


    論資排輩,他還不敢對著青柏大小聲。


    救命之恩,凶不起來。


    ……


    這一夜,終於過去了。


    翌日,太陽都像是知曉昨夜的荒唐,久久沒有升起。


    整個營帳都籠罩在一片濃霧中。


    蕭淮川取血的刀傷,被老郎中及時醫治,又用了上好的參湯吊著精神,基本恢複了精氣神。


    得知裴階已經帶著長公主來到玉鷺鎮,他收拾妥當,前往營帳拜見。


    到了長公主營帳,才知道昨晚不止他一人受傷,長公主也身受重傷。


    但徐卓光不讓其他人進去探望。


    謝麟安和裴階似乎也都默許了。


    蕭淮川隻好作罷。


    本也隻是例行公事。


    拜見了裴階,也算是盡了禮數。


    但萬萬沒想到,他走過半個營帳區域,都沒有找見裴階的人影。


    無奈,隻得作罷。


    不得不說,這次的桃花癲早就已經超過了他的控製。


    臨出發前,蕭青山特意給他留了秘法,說是雲將軍當年虜獲了狄族巫醫,拷問出來,又親自研製出來的。


    不到萬不得已,不能貿然行事。


    血祭隻是其中的一種方法,還有不少旁人不知的藥草,也在其列。


    按照雲將軍的秘法,這些藥草是循序漸進地往解藥裏加的,一步一步,方寸拿捏必需精準。


    否則像是斷腸草,馬錢子,曼陀羅,雪上一支蒿……


    都是有毒之物,怎麽能輕易入藥?


    可同時……


    “蕭大人,可用過早膳了?給您的湯藥已經備上了,還請早些回營喝下。今日霧大,篝火恐怕不能再點,得滅了。”


    略微蒼老的聲音出現,拉回了蕭淮川的思緒。


    他定睛看著眼前有些駝背的陰陽臉老郎中,唇角微微上揚,狀是不經意地問道:“篝火若是滅了,怕對病情恢複百害而無益。”


    “老夫可以精進藥方。拖得久了,也該下猛藥了。”


    “先生打算用什麽藥?”蕭淮川神色凜然。


    老郎中倒是不卑不亢,微微頷首:“先前看過醫書,可在其中加一味曼陀羅。”


    曼陀羅?


    “先生確定?曼陀羅可是劇毒。”


    蕭淮川細數著雲將軍留下的藥方,一味又一味的,都與眼前老郎中給出的方子無異。


    由不得他不懷疑。


    “的確是劇毒,但是藥三分毒,以毒攻毒,未嚐不可。如若不成功,老夫一命抵罪。”


    “先生言重了。不過,一直未能知曉先生大名,不知可否告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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