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到什麽?”


    雲苒氣惱,不想聽謝麟安糊弄,氣急敗壞地拍打他的心口。


    謝麟安放下手裏的毛筆,將人圈在懷裏,哄道:“好好看看,是不是有些眼熟?”


    雲苒哪裏還看得清,淚水早就將視線都糊住了。


    麵前一團烏漆嘛黑。


    抹了把眼淚,淚珠落到畫像上,又將未幹的墨汁,再度暈染開來。


    一點點暈染,化開……


    模樣逐漸清晰。


    “這不是……這……雁歸老郎中?!”


    雲苒驚呼出聲。


    扭頭對上謝麟安帶著笑意的眸子,怔愣了。


    “真的會是他嗎?”


    “應該……錯不了。”


    謝麟安拂手,替她抹去淚痕:“還怪我弄髒了畫像嗎?”


    “我……”雲苒鼻尖一酸,哽咽出聲,“我也不知道。”


    謝麟安輕歎,湊近吻在她的唇上,安撫:“嚇到了?”


    雲苒先是搖頭,又點點頭。


    “如果他爹爹,為什麽不認我?蕭淮川早就將我是雲慕風之女,告訴過爹爹舊部,他們還送了不少的禮物。那日聊起泡香香澡的趣聞,他也在場,大家還提到了燕雪夫人。都已經提到了娘親,為什麽也無動於衷呢?!即便不認苒兒,他連娘親也不想相認了嗎?為什麽……”


    說著說著,雲苒的淚水如同斷了線的珍珠,不住地往下落。


    謝麟安擦都擦不幹淨,隻能將眼前的淚人一把摟緊懷裏,拍著後背哄:


    “或許會有難言之隱。他隱姓埋名那麽多年,肯定有自己的苦衷。麵容變得陰陽,據說是受過嚴重的刀劍傷,被西南某個部族所救,用了家族秘法才治好。那烏青的印記,是傷好之後,留下的痕跡。”


    “那肯定傷的很重,很疼……”雲苒倒抽一口涼氣,肩膀抖動。


    謝麟安沉默片刻,沉聲道:“苒兒,既然他不願聲張,那我們也暫時按兵不動,可好?蕭將軍的人,已經在來玉鷺鎮的路上,且等上幾日,靜觀其變。”


    “倘若爹爹要出城呢,一走了之呢?!”雲苒急了。


    謝麟安卻很堅定:“不會。他不會把苒兒一人留在這裏。要不然,蕭淮川勸大家住回城裏時,他也不會堅持要留下。我想,醫治剩餘的幾個桃花癲,並不一定需要他在場。或許,他隻是借這個借口,賭上一把,看能不能陪在苒兒的身邊,親自照料。”


    雲苒眨眨眼睛,不解:“親自照料?”


    “嗯。平日苒兒喝的溫補藥膳,都是雁郎中親自調配。青峪再熱衷做菜,也無法一蹴而就,能做出那麽多的藥膳來。知你口味,怕藥味太重,每一道菜幾乎都是精挑細選的食材,用心調配後的結果。”


    “……”


    “目前他沒有相認,或許是自身難言之隱,或許是對我任有顧慮,想要多考察一番。又或者,蕭淮川身邊帶來的人中,有他不信任的。總之,你爹爹作為西南大營曾經的帥將,處事行為定然有他的道理。真要那麽容易看透,還能當大將軍嗎?”


    謝麟安言之鑿鑿,雲苒再度陷入沉默。


    良久,她倚在謝麟安的懷裏,訕訕:“那就讓青九別守城門了。”


    “讓她守著吧。”謝麟安語氣微變,輕歎道,“別露了馬腳。”


    “……嗯。”


    桌上的畫像,微微晾幹,就被雲苒收了起來,她不敢再多看。


    心裏一旦有了念頭,生怕旁人會窺見,會與他們一眼猜到雁歸就是她的父親,雲慕風。


    ……


    西南的天,熱的很快。


    短短幾日,徹底入了夏。


    但早晚還是很涼。


    估計是營地依山而建的緣故。


    雲苒這幾日借口休養,不再去城樓守候,而悄悄跟去了夥房。


    青峪提著個大馬勺,玩得不亦樂乎,一扭頭看見雲苒躲在窗戶旁邊,偷偷看裏麵的雁歸老郎中做藥膳。


    “……”他一愣,立刻訓練有素地跟了上去,“王妃有何吩咐?”


    雲苒眼眶微紅,連連搖頭:“營地太悶,我隨處逛逛散心。雁郎中忙活的藥膳,是給……我的嗎?”


    青峪點頭:“您的溫補方子,都是雁郎中親自開的。王妃放心,所有的方子,殿下令命人送給其他郎中看過,沒有問題。”


    “我不是擔心這個。”雲苒抿了抿嘴,倒沒有再多說。


    隻是眼眶澀得厲害,總覺得淚珠一個勁地冒出來。


    正說話呢,雁歸似乎聽到了外頭的聲響,轉過頭,看到了雲苒。


    雲苒心頭一軟,鼻尖更是酸了。


    她看看雁歸放下手裏扇小爐火的蒲扇,走上前,作揖行禮,動作毫無破綻。


    “夥房人多事雜,容易受傷。王妃還是營帳等候便好。”


    夫人,王妃……


    他對自己的稱呼,從一開始就克製地很好,令人無法生疑。


    可她還是想聽。


    想聽爹爹再喊一聲:苒兒。


    雁歸身量很高,上了年紀,身形沒有記憶中那麽魁梧,可依舊需要雲苒仰臉去瞧。


    還記得,小時候,自己比爹爹的膝蓋高不了多少,也是這樣仰臉去看,爹爹的麵容逆著光,總是看不真切。


    她鬧脾氣,會抱著爹爹,哼哼唧唧,說他是黑臉怪。


    如今,爹爹的臉卻成了這般模樣。


    大團大團的烏青,如同陰陽羅刹。


    阿兄說,是用過救命的藥,才留下的痕跡。


    那當時肯定很痛吧。


    雲苒眼珠不錯,仔仔細細地端詳著雁歸的臉,嘴裏不知怎的,就問:“先生,不知如今月份,能否騎馬射箭?”


    雁歸擰眉,似要勸說不可。


    雲苒吸了吸鼻子,忍著酸澀道:“我一向練得很好,能百步穿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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