貨車師傅與出租車司機目光兩兩相對,像是聊齋誌義中狐妖與書生的前世孽緣。無言,卻勝似千言萬語。


    大貨車即將與出租車相撞之時,路夢遙站在遠方,呼:“神力無極”。大貨車頓時像撞上了一塊無形鐵板,後尾像蠍子一樣高高翹起又落下,灰色的塵土與黑色的尾氣一齊飄向天空。


    出租車司機緩緩呼出一口氣,舅母一副死裏逃生後的憤怒表情,舅父仰頭躺在座位上閉著眼右手捂著撲通撲通跳的心髒。


    三人都很慶幸平安無事。唯有餘章理性大於感性,覺得不對勁,自己就應該死了才對!


    他晦暗的眼睛突然放出了光,直射向角落裏昏暗路燈下的人影。


    貨車師傅下車看著貨車前方,完全摸不著頭腦。心想嗎的真是比薛定諤的貓還奇怪。


    “你看你,車上吵什麽架?出車禍你就高興了?”舅父難得奮勇,短短幾個字說的抑揚頓挫,像是要把怒氣全部像火龍一樣噴出來。


    舅母不再言語。出租車師傅環顧了一下四周,輕踩油門離開。餘章回頭再看,遠處的人影已經不複存在。


    導航儀提示已到達目的地附近後,司機立即靠邊停車。三人下車後,司機跟家人撥了個電話,說老婆你不知道啊你老公差點命都沒了,剛才一家子人上車就吵架,差點沒幹起來,幸好你老公我福大命大......


    路上沒人講話,就像入夜的天空一樣死寂。


    舅母打開房門回到房間倒頭就睡,舅父本來想說些什麽,卻隻是以意味深長的表情看著餘章,拍了拍他的肩膀,然後回到房間輕輕關上房門。


    餘章回到房間後沒有著急入睡,他一到周末就是屬夜貓子類型的當然睡不著。


    將手機充上電後,他拉開黑色的窗簾趴在窗台上,抬頭望著灰蒙蒙的天空,深淺不一的黑色烏雲如霧般緩緩浮動。


    一看,就是幾個小時。直到遠處的居民樓僅亮的幾間房熄滅金黃色的燈火。


    叮咚!


    與餘章對角處,枕旁碎裂的手機黑色屏幕突然亮起,彈出微信界麵:萌萌噠的小仙桃向你發來一條消息


    旋即餘章如猛虎般橫撲到床上,抓起手機點開。


    23:13


    老公你怎麽掉線了呀,還來嗎?


    23:24


    嗚嗚嗚老公這盤輸了,我真的盡力了


    23:50


    看來老公是真的有事,那好吧你先忙,晚安\/月亮


    如同山洪爆發,餘章的內心從未如此悸動過,又像是有一陣溫泉暖流湧入心房。


    這一瞬間,他堅定自己此生非仙桃不娶。


    貝萌萌長的再乖再可愛又怎麽樣?又不在乎我,而仙桃才是真正在乎我的女孩。她一定是個好女孩,誰娶了她那真是前十八輩子都燒了高香!


    餘章在聊天框敲出‘晚安’,想了想,又把‘晚安’換成‘wanan’發出去,又發了一個兔子躺在月亮上睡覺的表情,字母z在兔子的頭上斜著越變越大。


    今夜的天空比以往的天空都要晦暗。可雖然沒有月亮也沒有星星,但他伸出觸摸到的黑暗卻是溫暖的。


    哪怕是餘光耀抱著捉弄他而設的不懷好意的騙局,但餘章起碼還陷在騙局中沒有自拔。


    殘酷的往往是現實,騙局總能讓人高興。餘光耀高興,餘章高興,超級加倍的高興。


    每個人的少年時代或多或少都有不可避免的孤獨,迷茫,焦慮。這些東西對餘章而言就像是食物,一日三餐必不可少,不吃就會餓死,隻能流著淚吃完。


    但吃的太多就會撐,俗話說食飽思睡並不假。也許是一種心理保護機製,為了逃避現實折磨,餘章幾乎每天都要睡十個小時以上的覺。


    人的大腦最終會讓心情保持平衡,快樂時分泌多巴胺,悲傷時內分泌係統紊亂。


    美好終將用寂寞償還,巷子裏的狗隻需要一塊骨頭就能換歡天喜地。居安思危,絕境求生。這些話就能很好詮釋。


    餘章每天一覺醒來就會麵對殘酷的現實,而現實的殘酷又使他每天做的夢都是美好的,打遊戲也會讓他的大腦分泌多巴胺對抗現實殘酷讓心情保持平衡,就像個死循環。


    高中時代,窗外的陽光總是晃地讓人睜不開眼。相信再沒有人能比餘章對此更深有體會。


    餘章趴在桌上昏昏欲睡,就像個泄了氣的皮球。留著賽羅奧特曼發型的數學老師嘴角處掛著黑色耳麥,講話低聲細語連綿不斷,就像首催眠曲。半截粉筆隨著他精巧的手在黑板上筆走龍蛇。


    餘章望著講台上朦朦朧朧的黑色背影發呆,腦袋像不倒翁一樣起伏著。三番五次後頭終於沉下去不再抬起,眼皮緩緩下拉蓋住眼珠。


    對餘章而言,這節課就該像往常一樣睡過去,可路夢遙卻忍受不了他的墮落,回過頭猛地將他堆在桌麵上的書山推倒。


    這時餘章正夢到自己是‘平凡的世界’裏的孫少安,為了賺取生活費填飽肚子給老師掏煙囪。木梯從地麵架到屋簷,他往上爬,可他爬到大半截卻突然一腳踏空,從五六米的高處墜落……


    書山倒下時,像地震一樣震的餘章內心猛地一顫。他從夢中驚醒,渾身打了個激靈。教室裏響起一陣哄笑聲。


    喧鬧之後,數學老師以氣憤的表情看了一眼餘章,眼神陰沉深邃。


    餘章被盯地有些害怕,挺直脊梁拿起筆埋頭盯著桌上一筆不染的書本,像是在思考一道讓所有學生都望而卻步的奧數題。


    數學老師收回目光,繼續講課,聲音刻意加大。


    路夢遙回頭看了眼餘章,他將書山重新堆起,回了她個凶神惡煞的表情。


    我為你好你還敢瞪我?!路夢遙頓時來了興趣。餘章一犯困,她就回頭推倒他堆在桌麵上的書山,來來回回好幾次,樂此不疲。


    餘章瞪她,她便回敬他一個更凶神惡煞的表情。幾回合後,餘章就像個服軟的柴犬一樣麵露迷之微笑。


    我不睡行了吧?我看小說該沒人管了吧?餘章從灰色書包裏掏出本小說。心想正好剛才厚著臉皮問貝萌萌借了《微微一笑很傾城》,雖然我已經不喜歡她了吧,但研究了解一下還是挺有必要的,萬一仙桃喜歡呢?第一個喜歡的人可以追不到,但第二個絕不能重蹈覆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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