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振國等四人剛剛踏入酒樓門檻,迎麵而來的便是一片鶯歌燕舞景象。


    酒樓內人頭攢動,熱鬧非凡。


    隻見老板與小廝們忙碌地招待著客人;軍官巨賈們身著筆挺、華麗服飾,舉手投足間盡顯豪邁氣概;妖豔美婦們濃妝豔抹,風姿綽約,勾人魂魄;而靚男俊女們則穿梭於人群之中,形成了一道亮麗的風景線。


    看似熱鬧的熙熙攘攘,但在這日寇占領區的背景下,卻透露出一種畸形的浮華與繁榮。


    “客官來啦!請問您幾位?要包間還是卡座?”一位頭戴瓜皮小帽,肩上搭著一塊白毛巾,穿對襟馬甲的店小二滿麵春風的迎了上來,笑容可掬的招呼道。


    “有上好的包間嗎?”金振國推了推金絲眼鏡,一副闊家少爺的做派。


    “哎呀喂!這位客官,我們最好最大的包間''鸛雀樓''已經被太君包下啦,隻剩下稍微小一點的''中條山''和''鹽池雪''還空著,您幾位看?”店小二打躬作揖的表達著歉意。


    “我們酒樓包間的名字都是按照本地的名勝古跡、山川河流命名的,都很寬敞明亮、幹淨衛生......”店小二見來者器宇軒昂,自是不敢怠慢。


    “那就進中條山吧!”陳茂德不耐煩的打斷他說。


    “好嘞!我們包房雅間都是臨街的,客官還可以欣賞風景哦!”店小二唱一聲喏,飄然而去。


    進入包間,金振國環視四周,確認安全後,才示意大家落座。他壓低聲音說道:“這裏是日軍經常出沒的地方,大家小心行事。”


    不大一會,門外傳來了敲門聲。店小二的聲音響了起來:“客官,菜來咯!”


    擺上桌子的是晉南地區有名的當油肉。這道菜以豬肉為主料,經過切片、掛糊、油炸等多道工序製作而成。炸好的肉片外酥裏嫩,再配上鮮美的湯汁和蔬菜,口感醇厚,香氣四溢。


    接著就是晉城十大碗、陽城燒肝、洪洞羊雜燴等傳統名菜,每一道都具有獨特的風味和濃鬱的地方特色。


    金振國使了個眼色,劉樹根走到門前,開門後檢查了一下飯菜,確認無異後才讓店小二進來。


    店小二將酒菜擺放好,又說了幾句吉祥話,便退了出去。


    金振國拿起酒杯,輕輕抿了一口,眼神卻始終留意著窗外的動靜。


    酒過三巡菜過五味,劉樹根喚來了跑堂的店小二。


    “兄弟,我想問一問,你認識你們永濟城給太君當翻譯官的那位老哥嗎?”劉樹根一邊用牙簽剔著牙縫,一邊假裝漫不經心的問。


    “這位客官是?”店小二狐疑的望著劉樹根。


    劉樹根緊接著便如同一挺機關槍般,用一連串日語破口大罵起來!那店小二被嚇得接連向後退去。


    “你這家夥難道是屁股長在臉上——有眼不識泰山嗎?老子可是從省城太原而來的!此次前來是有公事要找我的同學,咱們可都是吃翻譯這碗飯的!”劉樹根隨即又操著一口濃重的太原口音大聲罵道!


    “哎喲喲!原來是幾位大神降臨了啊!真是失敬失敬啊!我們永濟城的馮翻譯,我們私下裏都稱他為‘二當家的’!他在日本人麵前可是非常吃香的哩!”店小二急忙點頭作揖道。


    金振國順手掏出一張十元法幣用力地拍在桌子上,同時說道:“勞煩您將他請來跟我們聊聊天,您看成不成啊?”


    八麵玲瓏的店小二滿臉驚恐,一副受寵若驚的模樣,趕忙擺手推辭道:“您既然是二當家的朋友,怎好如此見外呢?”


    他緊接著又忙不迭地解釋道:“馮長官可是我們這兒的貴賓呀,平日裏太君預訂酒菜宴席全都得仰仗他來關照我們的生意呢。”


    店小二一邊退出門去,一邊喊:“我這就吩咐人給您們請客去!”


    “老劉,你的同學裏麵有這個姓馮的嗎?”李二蛋緊張的問。


    “沒有!我們隻有見機行事了!”劉樹根望著金振國和陳茂德點點頭。


    大概過了一根煙的功夫 ,樓下突然傳來了店小二殷勤的呼喊聲:“哎喲喂!馮爺、馮長官啊,您的貴賓早就在中條山的包房裏等著您啦!”


    聽到這句話,劉樹根迅速站起身來,側身站立在門口,而陳茂德則悄悄地拔出手槍躲在門後麵。


    緊接著,隻聽見店小二繼續喊道:“馮長官到咯!”


    隨著這一聲吆喝,一樓和二樓的所有食客們紛紛站起身來,滿臉諂媚地向這位漢奸翻譯打招呼示好。


    “您是?”馮翻譯走到中條山包房的門口時,一臉詫異地盯著眼前這個對自己過分熱情但卻很陌生的劉樹根,努力在腦海中搜索關於此人的記憶。


    見此情景,劉樹根連忙向前邁出半步,緊緊抓住馮翻譯的袖口,嘴裏不迭的喊道:“老馮啊!快進來吧!”用力將他往包間裏麵拉去。


    在外人看來,他們仿佛是許久未見的老友重逢一般,充滿了熱情。


    然而,當馮翻譯的雙腳剛一跨過門檻,陳茂德便立刻衝上前去,摟住了他的肩膀,並將一把手槍頂住了他的肋骨下方。


    此時此刻,局勢瞬間變得緊張起來。


    “小二哥,我們老同學說說話,沒有叫你,就不要進來打擾!”劉樹根阻止了店小二進門端茶送水的殷勤!


    “你們,你們是誰?”馮翻譯大驚失色、腦門上冒出了一層細細的汗珠。


    真是令人驚訝至極!平日裏,自己可是永濟城中當之無愧的老大,除了日本人之外,還從未有人敢對自己動歪心思呢!


    隻見金振國慢條斯理地拔出那把鐫刻著自己名字的“中正劍”,遞給馮翻譯後,輕描淡寫地說:“鄙人姓金,你看這個可不可以證明我的身份?”


    馮翻譯雙手接過佩劍,仔細端詳後,心中暗自思忖道:這就是傳說中的中正劍啊!他早有耳聞,它不僅是一種權力與地位的象征,更代表著蔣介石委員長至高無上的權威!


    而擁有此劍之人,必須是從黃埔軍校畢業的精英學員或者是軍銜至少在少將級別的中央軍高級將領!


    此刻,馮翻譯不禁驚歎道:“哎呀!我馮大友今日可真是瞎了眼呀!竟然如此不識真英雄!”


    他急忙站起身來,畢恭畢敬地向著金振國等四人深深作揖,表示道歉和敬意!


    劉樹根則詳細地向他介紹了彼此,尤其強調了自己的過往經曆,並真誠希望馮大友能夠以自己為榜樣,切莫再充當日本鬼子的漢奸走狗!同時,勸誡他早日醒悟,回歸正途,以免遭受慘痛的報應……否則,必將自食惡果,絕無善終!


    馮大友聲淚俱下,一把鼻涕一把淚地訴說著自己的遭遇,他那悲痛欲絕的模樣,仿佛遭受了天底下最大的冤屈一般。


    原來,他的妻子和兒子被那幫可惡的日本鬼子抓去當了人質,並囚禁在兵營之中。麵對這樣的情況,他實在是無能為力,迫不得已才屈服於敵人的淫威之下。


    “你們看我現在風風光光的,可誰又知道我背後的辛酸呢?隻要我一轉過身,就會有人對我指指點點,甚至向我吐口水!說句不好聽的,我現在活得連大街上的流浪狗都不如啊!”馮大友一邊抽泣著,一邊痛苦地傾訴著內心的苦悶。


    此時此刻,金振國覺得時機已經成熟。


    他伸出手掌,輕柔地拍打著馮大友的後背,安慰道:“人生在世,何必過分在意別人的看法呢?正所謂‘酒肉穿腸過,佛祖心中留’。隻要你時刻銘記自己是一名堂堂正正的中國人,及時醒悟,改過自新,那麽一切都還來得及。”


    “是啊,老馮!你看看我,隻要我們能為抗日事業貢獻一份力量,日後不僅能夠將功補過,更有機會立下赫赫戰功啊!”劉樹根以身作則,言辭懇切地勸說道。他的這番話猶如醍醐灌頂,讓馮大友頓時恍然大悟。


    “金長官,有何指示,請盡管吩咐在下!”馮大友心中長歎一聲,心想自己本就是寄人籬下,不得不看人臉色行事,但此刻卻感到整個人都輕鬆了不少。


    此時,金振國就日軍出現了密集的軍隊和武器輜重調動的跡象,詢問馮大友是否能夠獲取敵人的作戰計劃、兵力部署以及主要進攻方向等重要情報。


    “諸位可曾聽聞過日寇的‘治敵五策’?”馮大友突然發問。眾人紛紛搖頭表示不知。


    馮大友繼續說道:“據聞,這群畜生針對‘中條山戰役’特別擬定了所謂的‘治敵五策’!至於具體內容嘛……實難知曉啊!”


    馮大友忿忿不平道:“畢竟這涉及到軍事機密,隻有日軍作戰指揮部的那幾個家夥才曉得。咱一個中國人,就算給小日本當翻譯官,又怎能獲得他們百分百的信任呢?所以啊,我也是被那幫鬼子嚴密防備的對象呢!”


    “馮爺、馮長官!”就在這時,門外傳來店小二焦急地呼喊聲。


    馮大友小心翼翼地從懷中掏出一塊精致的懷表,輕輕地打開蓋子,看著指針的位置,臉上露出一絲苦澀的笑容,輕聲說道:“小鬼子對咱們這些翻譯官看得可緊了,單獨行動絕不能超過半個鍾頭,我真的得立刻離開了!”


    門外傳來一陣響亮的敲門聲:“太君急著找您呢!有特別重要的事情等您處理!”原來是店小二在高聲催促。


    劉樹根當然不會這麽輕易就讓馮大友走掉,畢竟這家夥一旦變卦,後果不堪設想。


    於是他緊緊追問:“那以後我們該如何保持聯係呢?”


    馮大友猶豫了片刻,開口說道:“明天下午,你們可以到鬼子司令部外麵的西北方向去找,那裏有個廣場,廣場邊兒上有個巨大的碾盤。我會把情報藏在一個半截觀音像底下!”說完,他便邁步朝包間門口走去。


    然而,就在馮大友即將跨過門檻的一刹那,他卻突然停住腳步,又緩緩退了回來。


    他壓低聲音,仿佛怕被別人聽見似的,快速說道:“聽人講,這家酒樓的老板王雪鬆實際上是一名八路軍的密探。到了緊要關頭,說不定你軍還能派上用場呢!”


    話音剛落,他就轉身出門,與周圍的人有說有笑地打起了招呼。


    此刻的他,與之前在中條山包房裏的形象相比,變臉很快,簡直就是天生的演員!


    第二天午後,裝扮成流浪漢模樣的李二蛋身著一件破爛不堪、滿是補丁的衣物,懶散地斜臥於廣場邊緣處享受著陽光的照耀,同時警覺地觀察著四周的動靜。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直至夕陽西下之際,他才緩緩起身,手提討飯的竹籃,手持打狗棍,步履蹣跚地走到碾盤旁。


    接著,他小心翼翼地用那根打狗棍將那個宛如臉盆般大小且已破碎的觀音像撬翻過來,但結果卻令人大失所望——一無所獲!


    盡管如此,李二蛋並未氣餒,一次又一次地重複著同樣的動作,然而每一次都未能找到任何有用的線索或情報。


    夜幕逐漸降臨,日軍兵營內燈火通明,門口的崗哨也從原本的兩人增加至四人。


    此時此刻,廣場上已經空無一人,擔心引起敵人注意的李二蛋隻得帶著滿心的不甘與遺憾悄然離去。


    第二天,陳茂德裝成小貨郎,帶著針頭線腦、各種手工製作的小玩意兒來到廣場上。


    他扯著嗓子大聲叫賣,同時不斷重複著李二蛋昨天所做的功課,一次又一次翻開那尊破碎的觀音像,但最終仍然一無所獲!


    到了第三天,劉樹根假扮成算命先生蹲守了一整天,結果依舊兩手空空……


    在酒店的包房裏,金振國等四人心急如焚!


    “難道是這個馮大友在戲弄我們嗎?”李二蛋滿臉焦慮地問道。其餘三人都沉默不語。


    “老金,要不咱們換個地方吧!我怕這裏不安全。”陳茂德也開始為大家的安危擔憂起來。


    金振國沉思片刻後說道:“依我看,馮大友和樹根老弟一樣,都是有良知的中國人,他沒理由出賣我們!再說這家酒店的老板,既然是八路軍的密探,那我們住在這兒應該挺安全的!”


    金振國的這番話雖然稍稍穩住了眾人的情緒,但這種漫長的折磨和等待卻令人幾近崩潰。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風雨如磐中條山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uu小說網隻為原作者漢城老道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漢城老道並收藏風雨如磐中條山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