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之上,這些年經弟子縱是經曆了諸多波折,眼下的場景依舊令他們感到慘不忍睹。


    通靈仙尊左右望去,鐵門兩側皆是高牆,綿延數裏。


    為免打草驚蛇,她將十數人分成兩隊,由她和謝元清各自率領,悄悄分赴兩端,伺機翻牆而入,並約定一個時辰後仍於此處匯合。


    柔然族落之中,十室九空,黑燈瞎火,空氣中彌漫著濃鬱的血腥之氣。


    僅有的零星火光之下,皆是魔族弟子,放意肆誌,人聲鼎沸。他們分布在柔然族落四周,形成犄角之勢。


    通靈仙尊和謝元清率眾弟子在族落中穿梭,看到街道之中橫七豎八的躺著很多屍體,看著裝大多都是柔然族人,有老人,也有孩子。


    牆上,地上,到處都是鮮血。


    很多庭院內,門殫戶盡,慘絕人寰,眾人無不痛心疾首,然他們隻能強忍著心中悲痛,不敢稍有停留。


    在族落最裏麵的中間位置,有一處大院,背靠大山,向南而望,庭院兩進兩出,數座房屋錯落有致。


    此刻庭院外圍被被手舉火把的魔族眾人團團圍住,謝元清率安子榮、駱天豪、上官雲珂悄悄行至附近,意識到此處非同尋常,便悄然飛身至一座屋簷後麵,屏聲斂息,遠遠觀察著大院中所有人的一舉一動。


    但見院中燈火通明,第一進庭院已被魔族眾人占領,在第二進的院子裏,正有黑衣人朝裏麵喊道:“本堂主再說一遍,別以為你們躲在石屋之內,我等便不能奈何爾等,識相的趕緊出來束手就擒,本教還可以饒你們一命,如果繼續頑固不化,待殺將進去,定叫爾等屍首無存,形神俱滅。”


    說話這人聲音略有沙啞,正是魔族黑衣堂堂主周奎。


    原來大院之中最裏麵的那排房子竟是在石壁中穿鑿而成,就連門也是石製,想來柔然在此建城之初便已為日後做了打算。


    “爾等聽著,再給爾等一柱香的時間,仔細考慮考慮。如今整個柔然都在我們掌控之下,爾等不要幻想有人來救,枉做無謂抵抗。”說這話之人正是青衣堂堂主雷霆。


    他二人身後站著的就是魔族教主秋長風和柔然叛徒阿伏幹達海。


    院中還有一位粉衣女子背著手踱來踱去,時不時抬頭望向外麵,略顯焦躁不安。


    這時從石屋裏麵傳出一個蒼老的聲音,“爾等戕害無辜,喪心病狂,老身就是死也不會把日珠交與你們,你們死了這條心吧。”


    達海走到前麵,向裏麵勸道:“老族長,你何須這般固執!如今族長之戒在我達海手中,我就是柔然的新族長,我因你是老族長,這才禮敬有加,按族規,你亦應對新族長惟命是從。如今另兩個族落皆已歸順,我勸你看清現實,識時達務,就憑你們僅剩的這些老弱婦孺,就算殊死抵抗,又有何義?不過是枉送性命罷了。”


    看來裏麵那蒼老的聲音就是來自柔然族老族長鬱久閭杜阿。


    “呸!”杜阿那蒼老的聲音又傳了出來,“你這個叛徒,隻為一己之私,離經叛道,欺師滅祖,早晚會不得好死。”


    “你住口!”達海惱羞成怒,“今日之局麵,皆是你一手造成的,都因你處事不公。論道法,論智謀,我達海輸於何人?族長之位本來應該屬於我的,你卻違背祖宗規製,執意將族長之位傳與一介女流,皆因她是你的侄女,你任人唯親。”


    “你錯了!”杜阿老族長喘著粗氣,“到如今你猶不明白,我選擇她接替族長之位真正的原因是什麽,如今、如今我就明確的告訴你。我將族長之位傳與她,與她是不是我的侄女並無關係。一直以來,我隻對你們說,她雖為女子,然無論為人處事,道法修為,都勝過諸多男子。”


    說到這裏,他反問道:“達海,你自己說,你的道法修為比得過山雲嗎?”


    達海悻悻道:“論道法修為,她確略勝我一籌。”


    杜阿接著道:“她方過不惑之年,便已將我族柔然心經修煉至最高層,可謂是曠世奇才,亙古少有。數百年來,縱觀我族曆代族長,能將柔然心經修煉至第九層的,屈指可數,就是我鬱久閭杜阿,向來自負,卻也一直未能窺破門徑。而且——”


    說到這裏他頓了一下,喘了兩口粗氣,“而且更難能可貴之處,她心胸寬闊,遇事不驚,處事不亂,能戒急用忍。隻這兩點,她足堪族長之位。然而還有一個更重要的原因,我卻從來未向你們提起。”


    說到這裏他停頓下來,仿佛是想起了往事。


    “什麽原因?”達海迫不及待要知曉答案。


    杜阿老族長輕輕歎了口氣,“那就是她的丈夫。”


    “鬱久閭鐵伐?”達海一驚,遂又哈哈大笑起來,“山雲那賤婦任族長之位不過五年,而鐵伐早已死了十幾年,與他又有什麽關係?你莫要悖言亂辭,胡編亂造,若要以此謀圖我的原諒,那是癡心妄想。”


    “當然有關係!”杜阿的聲音鏗鏘有力,“你們都知道,鐵伐早在山果出生之前就死了,留下這一對孤兒寡母,生活殊為不易。一直以來我隻說鐵伐因病去世,然他的真正死因並非為此,他是因為受了傷。”


    “受傷?”達海略有驚訝。


    “不錯!受傷,是為我柔然全族受了重傷,最終不治身亡!”


    “你胡說!他既是受傷,為何全族上下俱不知曉?又與我族族長之位有何關係?”達海並不相信。


    “今日我柔然全族既臨虎口之厄,我也沒有什麽可再隱瞞的,也免得我死之後,他的俠義功勞陻沒風塵,便是我杜阿之罪了。”


    說著此處他頓了頓,似乎在回想往事,“二百年前,我柔然亦是強盛一時的偉大汗國,隻因族內貴族隻知爭權奪利,卻又逢族外強敵環伺,以致逐漸衰落,我等殘部才遷徙於此,苟延殘喘。縱是如此,突厥人猶不肯放過我們。”


    他的思緒飛馳在過往的歲月裏,聲音充滿了無奈與落寞,“就在十六年前,突厥又欲派遣大軍將我等趕盡殺絕,永除後患。我雖提前得知消息,然我族中勇力全加起來亦不過萬,如何能抵擋突厥大軍,於是我便兵行險招,派山雲的丈夫,鬱久閭鐵伐,前去刺殺突厥可汗,引起突厥內亂,我族才免於被征討。鐵伐雖不辱使命,卻身負重傷逃回,不日離世。”


    大院之中陷入一片寂靜,就是魔族眾人,亦聽得神情愴然。


    “爹——,娘——”石屋之中忽然傳出一個略顯稚嫩的女孩子的啼哭之聲。


    “你如何出來了?”“快將她拉回去!”石屋中一陣慌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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