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後麵車輛的駕駛員畢竟是長期行駛在這類路麵的老手。油門和刹車配合的恰到好處,一直從後麵的側翼不緊不慢的咬住前方的車輛。


    既不超車,也不被拉遠。就像兩個經驗豐富的獵手,耐心的等待獵物自己露出破綻。


    而前方車輛過快的車速根本無法讓車輛穩定行駛,加之緊張的情緒,沒多久,在過一個坑窪路麵時,由於車速過快,路麵又有部分結冰,車輛瞬間失去控製。


    一聲巨響之後,車輛翻倒在了路麵。兩人從破碎的玻璃中爬出來時,身體已經被玻璃割的渾身是血。刺骨的寒風打在身上,像是刀子一刀一刀的劃割著身體。


    但強烈的求生欲讓兩人顧不得身上的疼痛,掙紮著往前走去,可沒走幾步,由於拖著受傷的身體,又是高寒缺氧的惡劣條件,兩人沒多久便又跌倒在寒冷的凍土之上。可就算是跌倒,兩人卻依舊匍匐著身體,向前不斷的爬行著。


    後麵的車輛也停了下來,從車上不慌不忙的走下來了幾個人。我注意到了他們衣服上的logo,就和我們之前在廢棄帳篷看到的一模一樣。


    這時,一人剛要端起槍準備射擊,卻被另外一個人攔了下來。


    “浪費子彈!讓他們爬,看他們能爬多久。”


    說著,便在爬行的兩人旁邊慢悠悠的走了起來。


    沒過多久,終於由於體力不支,兩人漸漸一動不動的趴了下去。可就算趴下時,臉卻還向著前方,眼睛還未閉上,凝望著,思考著。目光所及的方向大概就是自由......


    寒風依舊呼嘯而過,巨大的風聲似乎帶著控訴的聲音。但它在控訴誰?沒人知道……畫麵卻又漸漸模糊起來……


    耳旁又一個聲音響起:


    “快幹活!傻子!”


    一邊說著,遞給他一個饅頭。


    “嗯,嗯,嗯!”


    這個被叫做傻子的人,接過饅頭之後,一臉傻氣的答應著。用力的啃了一口饅頭,滿足的露出了笑容。


    隨後,又推著一車礦石,繼續走了起來。一邊走著,還時不時的一臉傻笑。


    “哎,果然是傻子,給個饅頭都高興成這樣。”一旁的人歎了一口氣說道


    隨著傻子的身影漸行漸遠,又一個聲音響起:


    “什麽時候炸礦?”


    “等一下就炸!等會他們所有人都下去以後,你帶人把他們趕到最裏麵,至於用什麽樣的說辭,你自己決定。


    把他們安排好之後,你們抓緊時間跑上來。雷管和炸藥都已經安排好了。等你們一出來,就點燃引線。”


    “一個都不留嗎?”


    “留下幹嘛?帶回去?這事泄露出去,你覺得我們還能活麽?老板把他們帶過來的時候就沒有想過讓他們活著回去。”


    “好吧,都聽你的。我現在就去安排。”


    所有的人被驅趕著到了礦洞最裏麵,不聽話的就抽一鞭子,冰冷的槍口指向著無辜的人們。


    暴力,就是這麽簡單高效。此時此刻,誰擁有暴力的執行權,誰就站在食物鏈的最頂端。


    人們似乎還並不知道這個慘無人道的計劃正在實施中,隻當是監工口中所說的:


    “馬上就要把活幹完了,大家聚在一起,等下就給大家發點好吃的,發點衣服,每個人還要發一些錢。全部發完之後,就送你們回家。”


    “終於幹完了。”


    “這下可以回家了!”


    “你們說,會給我們多少錢啊?”


    “別想得太美,給你仨瓜兩棗不錯了。”


    可就當所有人聚集在一起滿懷期待的等著監工拿來一口熱飯,拿來一套能保暖的衣服時,突然聽到“轟”的一聲巨響!


    “什麽情況!”


    “快走!不會是塌方了吧!”


    嘈雜中,腳步聲伴著驚叫聲此起彼伏。人們像瘋了一樣不顧一切的朝著洞口的方向跑去。


    可跑了一段時間,一股刺鼻的火藥味撲麵而來!


    瞬間,所有人的心裏都明白了!


    “我操他媽!他們把礦洞炸了!”


    “怎麽辦!這個怎麽辦啊!”


    “我還不想死!我媽還等著我回去呢!我還有孩子啊!”


    一時間,所有人都亂了方寸。咒罵聲,哀嚎聲,抽泣聲,怒吼聲,此起彼伏。


    人們相互之間推搡著走到礦道被炸毀的位置,卻發現礦道早已被石頭堵住了。


    一瞬間,整個礦洞又安靜了下來。所有人都驚愕的說不出話。看著眼前的碎石擋住了去路,空氣中霎時間彌漫著絕望的氣息。


    許久之後,一個聲音打破了沉寂:


    “咱們還能出去嗎?”


    “大家不要慌,我們一起用工具挖!一定能挖開的!”一個鼓勵的聲音說道


    “快!大家一起!”一個聲音應和道


    慌亂的人群中,隻有傻子沒有絲毫的緊張,看著眼前慌亂的人群,“嘿嘿嘿”的笑個不停。


    “傻子你別笑了!快挖!”


    眾人一起拿著各種工具開始不停的挖著碎石。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了。對於落下來的這一大片碎石來說,被眾人挖掉的,也僅僅隻是九牛一毛。


    絕望的氣息在礦洞內蔓延開來,人們已經漸漸嗅到了死亡的味道。


    漸漸,已經有人放棄了掙紮。隨手把工具往地上重重一砸,然後四仰八叉的躺在了地麵,大口大口的喘著粗氣。好像是生前最後一次享受空氣的味道,那種對空氣的迷戀,恐怕前所未有。


    也有人閉上了眼睛,淚水不停的從眼角滲出。沒人知道他想的是什麽。是在家期待著他的孩子、妻子、老母親?還是自己這蹉跎的一生?終於,他控製不住內心的情緒,由默默流淚,變成了嚎啕大哭。


    還有人瘋了似的拿著鐵鍬不停的挖著,一邊挖,口中一邊不停的重複著:“我要出去,我要出去……”


    隻有傻子緊緊抓著自己那個隻啃了一口的饅頭。看著周圍慌亂的人群,露出了傻笑。


    又是許久過去了,缺氧的環境讓大家都沒了力氣。


    揮動工具挖石頭的人早已放下了工具;哭泣的人也沒了力氣,目光呆滯的看著黑暗的深處,時不時的抽泣幾聲;躺著的人還在繼續躺著,隻是翻了一個身;傻子還在緊緊攥著手中沒吃完的饅頭……


    漸漸,饑餓感襲來。一人看到傻子手中還有沒吃完的饅頭,拚了命的衝上去搶了過去。


    而沒了手中饅頭的傻子,在這個時候卻委屈的像個孩子,第一次放聲大哭了起來。傻子一邊哽咽,一邊祈求似的說道:


    “這是留給俺娘的。你還給俺吧。求求你了!”


    當然,沒人會在意一個傻子的感受,哪怕他懷揣的是人世間最真實的情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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