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米巴特勒這夜失眠了,他閉上眼睛就看到杜蘭特在他頭頂幹拔的場景。


    這是他職業生涯第一場首發,就遇到了站在聯盟金字塔頂尖的那個球員。


    那恐怖的身高臂展,那讓他無可觸及的投射,那被完全支配的壓力……每一樣都讓他喘不過氣來。


    現在回想起來,那就像是自己的一場噩夢。


    上場29分鍾,貢獻13分3籃板2助攻2搶斷。


    單看數據,對於一個第30順位新秀而言還說得過去,畢竟這個順位在大眾期待中也就是一個角色球員。


    但他清楚自己在與杜蘭特的正麵對話中僅僅得到2分,而杜蘭特則在他的全力盯防下輕鬆砍下21分。


    2:21!


    這就是兩人之間的數據,更是差距!


    吉米-巴特勒輾轉反側,難以入睡,最後索性一骨碌翻身下床,換上了運動鞋。


    於是在波特蘭淩晨三點的街頭,一位身穿連帽衫的黑人大步向前奔跑,穿過一條又一條街……


    第二天早上八點鍾,胡浩南準時來到訓練場,而在點名過後,他發現吉米巴特勒沒有到,打電話也沒有人接。


    一直到十點半,他才看到吉米巴特勒氣喘籲籲的跑了進來。


    不過他沒有理會,繼續指揮球員們進行常規投籃訓練。


    “頭兒,很抱歉,我睡過頭,所以……”


    胡浩南這才看了下時間,道:“你今天遲到了兩個半小時,也就是150分鍾,詹娜,你說一下我的規矩。”


    詹娜聳了聳肩說:“每遲到一分鍾,全力折返跑一次,如果拒絕接受懲罰也可以,遲到一次,內部禁賽一場。”


    “怎麽樣?童叟無欺!”胡浩南補充了一句。


    咱們什麽時候有這規矩?


    球員們你瞧瞧我,我看看你,目光最後齊刷刷的落在了吉米巴特勒身上。


    且不管什麽時候有這規矩,隻要吉米巴特勒點頭答應,就意味他將要麵臨150次的全力折返跑。


    費爾頓和馬修斯有些幸災樂禍的望著吉米-巴特勒,就看他如何抉擇?


    兩人昨晚都目睹了球隊的失利——不過在他們看來,這真是一個不錯的消息,球隊兵敗如山倒就充分體現了二人的重要性。


    今早兩人也有過一番溝通,原計劃是繼續罷賽,但經紀人給出了不同意見。


    經紀人是建議他們即便想要離隊,也要上場打球,沒有哪支球隊願意接受一個和教練對著幹的球員。


    兩人聽取意見,在他們看來,和胡浩南達成和解並不難——球隊現在是無人可用的境地,隻要他們稍微給個台階,那麽上場打球還不是水到渠成的事。


    果不其然,上午的訓練,他們並沒有遭受任何不公平待遇。


    反倒是這位主教練麵前的紅人因為遲到而即將遭到莫須有的懲罰。


    神馬遲到一分鍾,折返跑一次,那不過是信口胡說而已。


    被杜蘭特打爆……菜才是原罪!


    ……


    “頭兒,我接受懲罰!”吉米-巴特勒道。


    “很好,詹娜,你來計數,150次保質保量完成!”


    150次並不是一個輕鬆的任務,越跑到後麵就越是艱難。


    還真答應了?年輕人還是衝動呀!費爾頓看得是連連搖頭,他就不相信了,如果巴特勒拒絕接受懲罰,還能真的禁賽一場?


    詹娜一邊監督巴特勒進行衝刺折返跑,一邊不時瞟向胡浩南,但胡浩南卻沒有給予任何暗示,詹娜知道巴特勒這150次是不可避免的了。


    上午訓練結束,巴特勒的懲罰任務還沒有達成,汗水早就浸濕了他的球衣。


    胡浩南站在場邊,指著眾人離開的背影,對吉米巴特勒喊道:“喂,年輕人,看到沒,隻要你選擇放棄,你就可以去吃飯了,不就是禁賽一場嗎?你現在還年輕,以後多的是比賽,少打一場就權當體能管理輪休了唄?”


    吉米大口喘著粗氣,問道:“詹娜教練,我還差多少次?”


    “37次!”


    “謝謝!我還可以繼續!”


    吉米彎腰弓身,身體像箭一般射了出去。


    放棄?


    放棄總是很容易的,隻是放棄了第一次,就會放棄第二次,第三次……當習慣了放棄,那他還有什麽?


    吉米巴特勒彎腰伸手,摸到另一端底線,隨即起身,加速衝刺往回跑……


    費爾頓嘴角上揚,他現在很確信那個咬牙狂奔的家夥就是個傻子!不折不扣的傻子!


    ……


    奔跑!


    不停的奔跑!


    重複!


    不斷的重複!


    當聽到“吉米,你完成了”的時候,吉米巴特勒仰頭向後倒去,隱約中他還看到一張張關切的臉。


    吉米巴特勒感覺自己做了一個很長的夢。


    夢裏,一個嬰兒出生了,是個男孩。


    父親拋棄了他。


    而在他長到13歲那年,母親也拋棄了他,理由是他太醜了。


    “我不喜歡你的長相,你快滾吧!”


    13歲的小男孩默默的撿起扔出房門的衣服,他知道並不是因為自己太醜,而是因為他的存在已經成為媽媽交男朋友的最大障礙。


    小男孩為了活下去,敲遍了小鎮上每一個他能認識的小朋友的家門,懇求對方父母能夠發發善心,收留下自己,哪怕隻讓自己住上一晚也行。


    那些歲月裏,他睡過沙發,睡過卡車車廂,睡過公園長椅,睡過大橋橋洞……


    歲月奪去了他的歡笑。


    他變得沉默寡言,但也讓他的心變得堅硬如鐵似鋼!


    ……


    “胡教練,放心吧,他這次有些低血糖,休息下就好了。”


    “好的,謝謝你,懷特醫生。”


    “胡,你這次真的錯怪他了,我剛問了下保安,吉米淩晨四點便趕了過來,一直練到六點半才跑到車裏補覺。”


    “格瑞斯,你是說,他遲到是因為在車裏補覺?”


    “是的,還有就是他沒有吃早飯,這才出現低血糖。”


    胡浩南點點頭,他之前就一直在問自己一個問題:那個打球最拚的人怎麽可能遲到?


    現在總算理順了。


    說起來,nba運動員的時間排得很緊。


    通過比賽是在晚上進行,打完比賽差不多就是十點多,再回到更衣室衝個澡,開個會,接受下記者采訪,忙完離開球館差不多也到12點,再吃點東西聊聊天,已經到了淩晨一點。


    像吉米巴特勒這樣有心事,睡不著再出去夜跑,或者像大胡子那樣再去逛個夜店,一夜無眠還真不是個事兒。


    所以通常情況下,nba常規賽期間球員很少進行高負荷的專項強化訓練。


    一來因為密集的比賽對於球員體能本就是一種嚴峻考驗,二來是為了規避傷病隱患。


    這也是為什麽在nba很少進行體罰球員,對於球員訓練遲到,常規懲罰手段就是罰款。


    不過胡浩南並不打算放棄“體罰”,而采用常規的罰款,這些大佬哪個不是年薪千萬的主兒,那點罰款對他們來說真的就是毛毛雨,而能用錢來解決的問題都不是問題。


    隻有身體上的懲罰才能讓他們長記性,才能讓他們明白紀律的重要性。


    如果球員連這最基本時間觀念都做不到,那又談什麽紀律?沒有紀律還談什麽球隊文化?更不用提什麽冠軍底蘊?


    “醒了?”


    “頭兒!”巴勒特掙紮著想要起身。


    胡浩南製止了他,“好好歇著吧,以後不要盲目加練。”


    “我……我想變得更好。”吉米巴特勒脫口而出。


    對於胡浩南,他是無比感激的。


    是這個男人把他從芝加哥帶到波特蘭。


    是這個男人給了他23號球衣。


    更是這個男人給了 他首發位置和出場時間。


    “變得更好也不能不睡覺啊,記住,身體才是革命……哦不,打球的本錢。”


    “我當然知道這些,頭兒,可我除了練,我真不知道我還能怎麽做,我……沒有天賦。”最後一句話,吉米巴特勒的聲音很小,幾乎是在嗓子眼裏蹦出來。


    沒有天賦?


    一個nba球員對他說:我沒有天賦。


    胡浩南覺得這真是一個很有趣的話題,他真的不介意多和小吉米巴特勒多聊兩句。


    “天賦,這真是一個好詞匯,那你認為什麽樣的才稱得上是天賦呢?”


    聽到胡浩南的提問,吉米巴特勒大腦中的第一印象就是……凱文杜蘭特。


    那中鋒一樣的身高臂展,那後衛般的突破,那不亞於鋒線的速度,還有那無死角的投射終結能力……


    “杜蘭特那樣的。”巴特勒說道:“不管是靜態還是動態天賦都是聯盟頂級。”


    “很好,你能意識到這一點真的很好,那麽我想問的是,你有沒有意識到你的自身存在什麽天賦呢?”


    “我……”


    “每個人都是有天賦的,而在籃球領域,能進入nba的就已然是全球打籃球最好的幾百人,那更是天賦中的天賦。”


    不會煲雞湯的教練不是好廚師。


    好廚師胡浩南打開了話匣子,繼續說道:


    “在我看來,天賦分很多種,杜蘭特的身高臂展是一種天賦,詹姆斯的身體強橫是一種天賦,艾弗森的速度是一種天賦……


    但當你沒有杜蘭特那樣的身高臂展,沒有詹姆斯那般強橫的身體,沒有艾弗森的速度,沒有這些讓世人豔羨讓上天嫉妒的天賦時,拚搏、苦練、堅韌、無畏、強硬……這些看起來平平無奇的品質又何嚐不是一種天賦呢?”


    “我記得李小龍說過一句話,我認為真是太特麽有道理了,他說,我從來不怕那些會一萬種腿法的人,但怕那些把一種腿法練一萬遍的人。”


    “吉米,能把看起來平凡的事情練到一種極致,這本身就是不平凡,練本身就是天賦!”


    “我希望你能好好想想今天告訴你的這些話!”


    ……


    3月28日晚,開拓者飛赴洛杉磯,明天他們將迎來3月份最後一戰,對手是洛杉磯快船。


    但在29日上午的訓練賽上,費爾頓遲到了。


    他是故意這麽做的,他就想看看胡浩南還真敢不讓他參賽?對手可是有著空接之城的洛杉磯快船,如果他不出場,在開拓者隊中,沒有一個人能限製克裏斯保羅!


    他原本想讓馬修斯跟他一起,但馬修斯想到吉米巴特勒練到昏厥,他想想都有些後怕,就拒絕了。


    費爾頓想以身試法,他就不往槍口上撞了。


    “膽小鬼!”這是費爾頓給出的評價。


    當他拎著背包慢吞吞的走進訓練場時,胡浩南並沒有懲罰他。


    所有人都很詫異,他們望向場邊正拿著筆記本寫寫畫畫的胡浩南,臉上寫滿了一個大大的問號。


    說好的規矩呢?


    費爾頓很得意,他笑著對馬修斯說道:“瞧,我說什麽來著,他就會嚇唬嚇唬那些菜鳥。”


    格瑞斯、詹娜乃至卡萊布都疑惑的看著胡浩南。


    在吃中飯的時候,安娜更是不滿的說了句:“老胡,你這是在雙標!”


    “雙標?什麽意思?”


    “你說說,費爾頓遲到了快一個小時,為什麽沒有讓他折返跑?”


    胡浩南笑了笑說:“按照你這個說法,我還真的是在雙標,畢竟一個是自家孩子,一個是人家的孩子,怎麽可能采用相同標準,那可不就是雙標嗎?”


    卡萊布拿著叉子的手在空中頓了頓,因為他在胡浩南的話中已經聽出了費爾頓在開拓者的命運,他現在終於清楚,原來胡浩南讓費爾頓另尋出路,這真的不是一句玩笑話。


    “對了,詹娜,我這裏有份吉米巴特勒的訓練計劃,你幫著參詳一下,沒問題的話就由你來監督實施吧。”


    詹娜道了聲好,她沒有提出任何異議,反正在西雅圖風暴,那就是在一次次強化訓練中闖出來的總冠軍,她也不覺得在nba有什麽不合適。


    倒是卡萊布心中一揪,不過作為一個剛剛進入這個教練組的“新人”,卡萊布沒有多說什麽,畢竟新人總是少了什麽話語權,他現在隻是好奇胡浩南能給吉米巴特勒安排什麽樣的訓練方式,有機會的話一定要找來研究研究。


    當晚對陣快船的比賽,胡浩南宣布了先發五虎:中鋒普爾茲比拉,大前鋒阿爾德裏奇,小前鋒科沃爾,得分後衛馬修斯……


    當馬修斯聽到自己的名字,他有些意外的抬起頭來,他原想能打個替補就不錯了,沒想到居然讓他首發出場。


    他望向費爾頓,同時費爾頓也在看他。


    隻是不同於馬修斯眼神中的驚訝,費爾頓則是一切都如我所料的樣子。


    球隊送走那麽多主力,輪轉都是問題,胡浩南怎麽可能不給機會,讓馬修斯上場就是明證,至於首發控衛位置,那還用問?非他雷蒙德莫屬呀!


    然後他信心滿滿的望向胡浩南。


    隻見胡浩南嘴唇輕動,念出了最後一個名字:組織後衛……吉米巴特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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