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說戰爭是國家意誌的集中體現,那打架就是個人情緒的最佳抒發。


    對於“男人”這個群體而言,尤是如此。


    胡浩南前生就曾無數次感歎,若非擔心賠不起醫療費、抑或擔心道德的譴責和法律的製裁——當然最主要還是賠不起醫療費,天底下還真沒有幾件事是一場架解決不了的。


    如果有,那就打兩場。


    所以對於不惹事卻也不怕事、前生就敢在街頭扶跌倒老太太的胡浩南來說,他現在真的不介意打一場來舒解一下憋悶已久的情感。


    所以在打架伊始,他便有些小興奮,這讓他出拳更加的犀利,帶來的結果就是原來隻是紅鼻子的雷蒙德現在滿臉都是映山紅。


    當然,胡浩南身上也挨了不少,在座的都是混體育圈的——在這個荷爾蒙泛濫、一言不合都可以用拳頭來說話的圈子裏,沒有人會對打架這事而感到生疏。


    更何況,他們還有工作層麵的直接需求!


    想想吧,“華人主教練新賽季三連敗,惱羞成怒,采訪席上揮拳毆打媒體被集體製裁”,不看內容,單是這樣的大字標題就能引得不少吃瓜群眾瞬間勃起,再配合這個自由國度居民自帶的爆棚自豪感,那產生的影響力……哈哈,說真的,不拿個羅納德-裏根新聞獎都對不住自家這一番苦心!


    (羅納德-裏根新聞獎是由美國體育學院頒發,每年會在世界範圍內授予一名在體育報道中表現傑出的記者,獲獎者須在現代社會的體育領域中,表現出使公眾認可的想象力、激情、勇氣和天分。)


    從這個層麵上講,他們會是這場“戰鬥”的更大受益者,否則他們又何必費盡心思的去刺激胡浩南?


    如今看來,這個看似冷靜穩重的年輕主教終歸還是太年輕了,勝利之時倒還罷了,一旦連敗,心態就會爆炸,隻是稍加撩撥,他便耐不住性子,如潮漲潮落後的礁石一般露出了本來的麵目。


    既然如此,那就讓一切回歸原始!


    戰鬥吧,男人們!


    在這個星球上,談及戰鬥,還沒有誰可以和米國扳扳手腕!


    而論起打架,還沒有哪個男人可以讓米國人感到畏懼!


    更不用說他們有那麽多人,而被他們圍在中間作困獸猶鬥的那個對手有且隻有一個。


    至於外圍的那個女人格瑞斯-南斯,已經被直接選擇無視了。


    無數拳頭伴隨著女人尖銳而興奮的嚎叫聲衝胡浩南揮了過來。


    胡浩南卻是毫無畏懼——事實上,不管前世還是今生,他不惹事,卻也不怕事,當需要撩開膀子的時候,他從不含糊。


    借用當時一句流行語來說,就是:他娘的,幹就完了!


    胡浩南揮拳相向,與一眾媒體攻擊目標相似,他的目標也隻有一個,那就是自己的正前方——我的眼裏隻有你,沒有他!


    沒錯,就你了!


    紅鼻子雷蒙德!


    那是胡浩南目光鎖定的唯一對手!


    雷蒙德大聲尖叫著,他不明白,為什麽周圍那麽多人,受傷的卻隻有他一個?


    難道還真如熱播的肥皂劇所言,人人都愛雷蒙德?


    法克!


    這種愛特麽讓人承受不起啊!


    雷蒙德緊緊捂住了腦袋,這不僅僅是出於對身體重要部位保護的考慮,更在於這樣做就能捂住頭頂上的假發套——沒錯,他一貫行為準則就是頭可斷、發型絕對不能亂,血可流,形象一定不能丟……


    隻因,他還沒有女朋友,這是一個令人憂傷的故事。


    然而,事情發展卻超乎他想象。


    伴隨著他的防禦重心完全上移,自然造成局部防禦處於絕對空白狀態。


    麵對如此良機,胡浩南自然不會錯過。


    他一個馬步向前,一記左鉤拳右鉤拳,惹毛他的人真的很危險,再跟一招猛虎下山順手來個仙人摘桃……


    雷蒙德隻感覺一陣不可描述的劇痛瞬間由下而上,直逼腦門。


    他倒吸一口涼氣,隨即便是一聲犀利的慘叫,伴隨著還有他不知所言的嘶吼。


    一時間全場震驚。


    又見良機,胡浩南趁機從人叢中殺將出來,雖千萬人吾去矣……


    事後,有心人通過八倍鏡……啊呸,是通過八倍慢速回放後的語音解析,大致還原出雷蒙德當時嘶吼的話語,而後經某個叫張小北的三流外國語學院畢業生翻譯成地道中文。


    大致如下:


    “法克油,胡!我特嘖法克!我會殺了你!我發誓!”


    “痛死老子了,你他麽的快鬆手!法克!”


    ……


    “求你了!快他麽鬆手!我受不了了!”


    “臥槽!法克!尼瑪!”


    “凸!”


    “¥%#*@\\u0026!”


    ……


    “胡,你丫的不講武德……”


    這場1vn的pk發生的快,但也結束的很快,隨著甲骨文球館一眾工作人員的到來,這場疾風驟雨般的突發事件隨之進入尾聲。


    令所有工作人員驚訝的是,滿臉浮腫、眼鏡碎了一地、衣服也被扯爛了的胡浩南卻猶如勝利者一般在他們的注視中走向更衣室,途中格瑞斯想要攙扶他一下,也被拒絕了。


    盡管拐彎到了無人處,胡浩南便唏噓著揉了揉淤青的臂膀,但在那個時刻,他表現的像個英雄。


    米國是個崇尚英雄主義的國家,不管是超人,還是蜘蛛俠都是英雄主義下的產物,乃至nba也是如此。


    ……譬如,當nba進行到最後時刻,裁判會盡可能將籃球交給球員,由球員來掌控球隊生死,這就是給球員——尤其是各個球隊大佬們搭建一個英雄時刻的舞台,於是絕殺、反絕殺、35秒13分……這樣的戲碼便不斷在nba上演,英雄就此產生,全場響起迎接英雄般的歡呼。


    胡浩南算不得英雄,但他那“戰鬥”一身掛彩的行頭,以及拒絕攙扶的行為同樣讓現場人驚訝。


    沒有歡呼,但有默默的注目禮。


    當然,在當天的文字報道中,胡浩南的名頭上又被冠以更多名詞以及形容詞,譬如屠夫、劊子手、無恥小人、卑鄙下流等等。


    與之同時,報道中熱議的話題還有一個,那就是自nba創建伊始,打架鬥毆事件發生不少,主教練和記者之間撕逼不少,但鮮有真正付諸於行動的真人pk,現在居然發生了,聯盟又該對此給予怎樣的懲罰……


    對此諸位專家、球評以及球迷意見不一,但有一點幾乎是肯定的,那就是……嚴懲,隻是具體嚴懲到何種地步,比如禁賽,禁賽多少場,眾口不一。


    當晚在返回波特蘭的航班上,安娜很是氣憤的揮舞著報紙快步走了進來,“那麽多人打人一個,到底誰無恥?誰更像個屠夫……”


    格瑞斯拉住了他,指了指裏麵正背身坐著觀看比賽錄像的胡浩南,小聲道:“噓,你安靜些!”


    機艙裏,因為連敗以及突發的pk事件,氣氛壓抑的像個冰窖,所有球員都默默的戴上了耳機,連平時說個不停的德拉蒙德格林也識時務的閉上了嘴巴,一個個乖巧的像個聽話寶寶。


    現在看到安娜如此“囂張”的破冰而來,心中暗暗感歎:唉,不愧是跟隨老大最早的老人,這個時候還敢如此囂張,也隻有她了。


    隻是他們感歎的心聲未落,就看到安娜刹車般地閉上了嘴巴,隨即還吐了吐舌頭,貼在格瑞斯的耳邊,指了指裏麵細聲說道:“他在啊?”


    隨即傳來耳機掉落的聲音。


    格瑞斯點了點頭,剛要開口說話,就聽裏麵喊道:“安娜,你進來。”


    格瑞斯拍了拍安娜肩膀,安娜苦笑了下,走了進去。


    “老胡,你都知道啦?”


    “知道什麽?”胡浩南頭也沒抬的應道。


    “當然是這些報紙啊!不過這都是胡說八道,不看也罷!”


    胡浩南瞥了一眼,那“屠夫”兩個字是如此醒目,讓人無法忽視,不過他麵色沒有任何太多變化,隻是嘴角輕動,道:“屠夫?這稱呼還不錯,比我想象的要好很多。”


    “這還叫不錯??”安娜驚叫出來。


    胡浩南習慣性的抽出一根煙,想到這裏不能抽煙,又塞回煙盒,抬頭問道:“口香糖還有沒?”


    “口香糖沒有,巧克力要不要?”


    “拿來吧。”


    安娜遞過去兩塊巧克力,說起來,自從再次遇見胡浩南之後,她的包裏總會準備一些這樣的小東西,畢竟……有太多太多無煙區。


    看著胡浩南慢吞吞的撕開包裝紙,她直接拿了過來,近乎粗暴的扯掉外包裝,塞進胡浩南的口中:“快說,人家都罵你屠夫了,為什麽還叫不錯?”


    胡浩南指了指自己鼓囊囊的嘴巴,示意讓他緩緩,待咬碎融化了一些,這才說了句:“下次不要買這種加奶的,不夠提神,還容易膩。”


    見安娜一副“有吃的就不錯了,還挑什麽挑”的不耐煩神情,趕緊回道:“屠夫,這稱呼是挺好啊,我真的很樂意成為所謂的屠夫,隻是他們確定麽?我是屠夫,那他們又是什麽?待宰的豬嗎?”


    說這話時,胡浩南驀然想到了以前看到的一則故事。


    說某校有一個小學生,在教室裏很不討人歡心,老師和同學一點兒也不喜歡他。某天老師當眾罵他是個攪屎棍!家長會上,他的父母知道這件事後很是生氣,但這位小學生卻一點兒也不在意,父母很納悶他為何能泰然處之,他附耳對父母說了一句話,父母聽後心情大好。


    他說的便是:我是攪屎棍,那也不過是根棍子,那他們又是什麽?


    想到這裏,胡浩南嘿嘿一笑,他和這名小學生又是何等的相似,同樣不討人喜歡,同樣……胡浩南想到了攪屎棍,然後他愣了一下,口中的巧克力感覺不香了。


    幸好安娜打斷了他的思緒,讓他沒有繼續聯想下去,“老胡,你真的沒事麽?”


    胡浩南聳了聳肩,道:“沒事啊,其實我挺感謝他們的,打一場,出了點汗,心裏也痛快多了。”


    見安娜不信,他又道:“說真的,活了這麽多年,有一件事我已經想的很清楚,我真的不在意他們怎麽看待我,因為他們對於我來說,隻是外人,能讓我在意的隻有身邊人,同事還有朋友的態度,所以你可以告訴我你的真實想法嗎?”


    安娜還在琢磨胡浩南所說的“活了那麽多年”,聽到問話,她看著胡浩南那滿是創傷的臉,不假思索的回道:“還好啊,我覺得你很man啊!”


    “和我不要拽英語,說中文。”


    “你還,還挺爺們,對,挺爺們。”安娜說著,還握了握拳頭。


    夠了,有這句話就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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