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才那團白光究竟是什麽東西?


    突然出現,然後就把猿真頁定在當場,這簡直就是他們的救命之物!


    陳平安借著那件寶甲,有幸活下來,雖然當時看著那頭老猿直接已經將自己打得粉碎,實際上陳平安多留了個心眼。


    在猿真頁打下來的那一瞬間,他就找到了一處鬆動的牆壁,借著寶甲與四散飛舞的牆磚卸去力道,落在身上的勁力哪怕十成也去了一半。


    剩下的那五成除了硬扛之外,陳平安也找不到其他的辦法。


    隻是剛才在想念到長風身影的時候,身體莫名地出現一絲絲的暖意,剩下的那五成的力道幾乎又失去了大半。


    這也是陳平安此刻能夠健步如飛的緣故之一。


    可能是長風他天生就運氣比較好,所以在思念到他的時候,自己才能夠在化險為夷?


    陳平安一邊扛著肩上少女,一邊心裏想著,落荒逃過河對岸的同時,嘴角還掛著笑。


    哪怕知道猿真頁很有可能沒追上來,但也不敢懈怠片刻。


    沒想到十死無生之下居然還會有一線生機,這運氣也太過好了點。


    其實不光是他,就連寧姚也沒想到,這小子居然沒事兒?!


    明明看到那老雜毛一拳將其打碎當場,自己氣得幾乎快要吐血,結果反倒是看上去毫無傷勢。


    這裏麵的人都這麽禁得住打的麽?


    哪怕寧姚再怎麽不願意相信這個結論,但現在這活人居然蹦蹦跳跳的帶著自己,速度飛快地逃亡在山林之中,卻也不得不承認這一點,早知道就把這小子當作護盾,遇到危險就扔上去擋傷害了。


    不過活下來正好,不然本姑娘可虧了本。


    寧姚這樣想著,眼皮耷拉過半,最終撐不過困意,直接睡過去。


    “寧姑娘瞌睡真好,這樣都能睡著?”


    陳平安背著寧姚一路奔向林中,很快就來到一處小茅屋裏。


    小心翼翼地將寧姚放在屋子裏,陳平安又去找那些自己之前的標記物,準備來些動作,用來驅逐山林裏的蛇蟲。


    ——這是他和徐長風在山林裏過夜的時候搭建的,那會兒小長風還經常在這房子周圍撒尿,說什麽童子尿有驅邪避災的功效。


    初始的時候,陳平安還不相信,後來親眼看到一頭足有人高的大虎在嗅了嗅房子周邊灑下的那些個童子尿後,屁滾尿流地逃往不知何處,至今也沒再見著它一次。


    所以後來陳平安也習慣了每次來到這裏,就和長風兩個人在周邊撒尿,用來標記地盤。


    甚至徐長風白天沒怎麽喝水,到了晚上陳平安也得讓他擠出幾滴來,不然僅憑自己一個人,恐怕不足以給周邊地界劃出圈來。


    ……


    如果徐長風在場,他幾乎能夠一眼斷定,此時按照原來的時間線,兩人已經脫離了危機。


    可是現在不一樣,


    他們在跳過河岸的那一瞬間,


    再無性命之憂。


    隻因為一個中年書生,靜靜的攔在猿真頁去路之上。


    幽靜月色下,魁梧的猿真頁就好像一個人形態巨猿,大搖大擺地走到齊靜春三尺之內,


    “齊靜春你來幹什麽?我袁某現在可還沒違反規矩呢!”猿真頁先是臉色一沉,接著便開始嗤笑道,“莫非是做了個千年的王八,萬年的鱉孫,臨到頭來,這會兒熬不住了,想要來小鎮找找樂子耍耍?”


    “嗬,齊某不想多言,隻是想勸告一句,不要再追了。”齊靜春言辭頗懇切,覺得自己話語之中還是有些商量的餘地,不然等到待會兒那個混世魔王出來,自己可還真沒把握穩得住場。


    隻是出於某些緣由,全天下的人恐怕隻有極少數人有幸見過他出手吧?


    齊靜春沒把猿猴放在眼裏,思考起一個問題,也不知道如果天地不壓勝於徐長風,而是讓他自由發展,那他應該隻有三個祖師爺才能製住吧?


    猿真頁聞言,看他毫不在意,大笑不止:“哈哈哈哈,真是好笑,老夫被那倆小兒戲耍的時候,也沒見你出來說過話,如今卻是反倒成了幫凶,這也是你們文聖一脈,曆來傳統?怪不得吃了那麽多年冷豬頭肉,一脈下來,見不得幾個良家子弟,全是些糟辟之材,如此說來,猿謀的真身還能進得了你那脈做個護法不成?”


    他在這裏麵做了這麽些事情,但卻還未曾觸碰到齊靜春的底線,當真不虧欠這句話。


    “我齊靜春如何行事,何須你來指手畫腳?若是不聽勸告,等到將來大災臨頭,恐怕天地之間再無你容身之所!”齊靜春微微歎了口氣,如此良善勸告,居然也不會聽得進去,當真好言難勸該死的鬼。


    難怪師兄們總是覺得動手才是硬道理,講道理的時候,這些人反倒覺得煩了。


    “話不多說,手底下可要分個真章?”猿真頁見他警告到如此地步,心裏越發覺得隻不過是虛張聲勢,但此刻還是打定主意,決定明日就走,得罪了此地聖人,哪怕奈何不了自己,萬一少主有所驚擾,恐怕得不償失。


    “當真要如此?”齊靜春一臉頭痛,微微抹了抹額頭,再一次勸告,“齊某所言非虛,若是不信,那便速速離去,否則白白誤了身家性命!”


    果然!


    還是隻會口舌之快!


    猿真頁越發膽大妄為。


    “哈哈哈哈,就憑你嗎?”猿真頁見齊靜春語氣之中的商量與軟弱,心想肯定是怕了自己,否則再有天大的本事,不施展出來那也無用,“你文聖一脈不過如此,千年王八萬年鱉,個個都是退讓爹,若不是身處此方天地,我猿真頁必然讓你文聖一脈上下知道某的厲害!”


    說到興處,猿真頁忽然想到了早上那個小雜種,將臉伸到自己麵前的做法,囂張至極,自己心裏麵的那種憋屈幾乎快要吐血,換做現下來用,恐怕也得把這個書呆子氣得吐血三升吧?


    “就算是踩斷你老師的脊梁骨,斷了你那幾個師兄的修為,我猿真頁也做得出來!怎樣?還敢阻攔我嗎?”


    說著,猿真頁一步踏前,就出現在齊靜春麵前,將那張臉支過去,麵目猖狂:“來來來,我這張老臉就放在這裏,那又如何?你又能怎樣?!”


    齊靜春見到此狀,臉上難得的露出了一副哭笑不得的模樣,接著張開右手,輕輕摁在猿真頁臉上,緩緩道:“也許你還不知道吧?我齊某人年輕時候的脾氣還真是不好!”


    說罷,齊靜春右手用力一抓,猿真頁碩大的腦袋幾乎就要變作一團肉泥,整個人依舊是平平無奇,但每一根手指卻好像撐天之柱,堅不可摧!


    “當年在外頭打了這麽多架,你還是頭一個伸過臉來求我打的,有一說一,隻有今晚之後,你猿真頁在我遊記中足夠記上一筆!”


    “啊——!”


    老人幾乎就要發出震耳欲聾的慘叫,但馬上就被齊靜春一巴掌扇飛,腳踩在腦袋上,眼神不再似剛才模樣,冷冽如水,刺骨冰涼。


    ……


    藥鋪子裏,


    黑貓見著那無法無天的小猴子居然將臉伸到齊靜春麵前求打?


    縱然再是嚴肅的貓臉,此時都露出一縷微笑。


    “哈哈哈哈。”反觀陸沉倒是不怕這些,絲毫沒有自己作為白玉京三掌教的格調,幾乎笑的腹中作痛,眼淚直流,“這猴子真的太過離譜了,居然求著別人打,這究竟是什麽物種?當真是那一隻搬山倒海的猿猴遺留血脈嗎?”


    老楊頭不置可否,“至少他隻是找了個齊靜春。”


    黑貓有些無語,心裏暗想,是呀,這小子幸好隻是找了齊靜春。如果是那個小子,恐怕這猿猴吃的苦頭就不止這些了。


    “也不知道正陽山知道此事之後,會有如何打算?”


    老楊頭敲了敲煙杆,提出了個讓在場兩人都有些沒想到的問題。


    不過陸沉並不回答,反而繼續剛才的言語。


    “對啊,如果剛才那個阮秀沒有離開,再加上小鎮西邊那位,以及這裏麵待著的各路神靈,哪怕其中一個人被他遇到,都得算他是運道不好,但這直接上臉齊靜春,貧道也是頭一次見。”


    陸沉雙目微驚,他早就知道齊靜春境界有所突破,所以才會來此處天地坐鎮,以防青冥天下來人留不住他。


    但其實自己也沒有譜,此人道行究竟有多高?


    至於會有誰知道內幕,這裏麵恐怕也隻有這兩個老頭子一清二楚。


    陸沉想著,又想起那個身影,可能那小子也一定知道,隻是自己問不了。


    甚至他現在對於齊靜春的謀算,是否要真的收尾,也有一些拿捏不定了。


    一個真正的君子。


    一個真正的儒家子弟。


    這是陸沉給齊靜春的評價!


    隻是不知道這一次既然命數已經改變,光陰長河也變幻莫測,那這最終的流向究竟會走到何等地步?


    陸沉已經沒了猜想,


    上一次的卜算,反噬實在太嚴重,大道之傷烙印在身,若不是境界尚可,恐怕命殞當場猶未可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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