倪陽州這次卻沒能很快回來。


    采集草藥隻是順帶的,他還有一些事情想做。


    倪陽州叫了前清前二十的道童們,給他們分派好了任務,讓這些人在他出去期間處理好觀中一切事情。


    包括藥童們身體上的燎泡,還有保證二皇子的生活,離開觀中要清一跟隨,以免生事。


    又單獨叫了清一到清五,這幾個都是觀裏邊年紀較大,更為穩重的。


    之前跟著元嘉道人叫師傅,但普羅百姓,資質平凡,修仙無望,跟著進了觀星觀,已比在外獨自謀生好上太多。


    心中存恩,因此很是牢靠。


    倪陽州分了責任,清一主管,清二搜集學子們常用的書目送到閔柳處,每日給誦讀一個時辰,清三帶著大家練一些基礎的強身健體的道操,清四主管飲食,年齡最相近的清五,負責單獨照顧閔柳。


    沒別的任務,多聊天即可。


    倪陽州覺得自己開了一個觀星小學校,隻是孩子帶孩子。


    而閔柳做為關係戶,還有貼身伴讀。


    臨走時,倪陽州去了一趟二皇子殿裏。


    少年正在院中吃著水果,顯得有些無趣,但幸好還有個小桂子,兩人好像正在說什麽話。


    倪陽州走近,侍從們疊聲稟報,劉子寧閉上了嘴。


    “我近日需要出門,若有事,招呼清一。二皇子在此,先調養心情。”


    劉子寧點點頭,看上去並不想說話。


    小桂子在旁邊跪著,偷偷碰了少年的腿。


    “那真人……一路平安。”


    少年說了一句,心下其實聽到成望真人要走的消息,輕鬆了很多。


    倪陽州嗯了一聲,看著小桂子恭敬地低著頭,主仆二人關係好似有所緩和。


    倪陽州不再多言,從寢殿直接出門,離開了觀星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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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五彩石串成的項鏈在胡琴的彈奏聲中仿佛有了靈魂,隨著少女的舞姿騰挪閃耀著令人目眩的光彩;角鬥的力士在眾人的歡呼聲中全力撞到一起,肩胛上的硬盔鏗鏘之聲如金石碎響;一隻鷹隼伴著鳥哨,從主人胳膊上的纏皮子一振而起,雙翅掠過各色高目深鼻的異族麵孔,直衝上雲霄。


    倪陽州一身青色道士服,騎了多日的馬,終於來到了這個小小的邊境市集。


    跟隨著記憶中的路一直走,穿過熱鬧的人群,倪陽州在蒙古包子外邊看到了一個滿臉絡腮胡子的漢人。


    卡楞草原上的風向來不溫柔,從無名處席卷而來,夾帶著寒流與青草氣,衝擊著地麵以上所有直立的東西。


    不管是原上的高樹,還是兀立著的人。


    倪陽州的碎發遮掩住了眉眼,清晰的下頜卻讓那個蹲著的漢人一下子認了出來:


    “小成,長這麽大了。”


    不修邊幅的人站起身,不過與倪陽州的肩膀齊平。


    也就是這樣一個人,曾是連中三元的皇城才子,青年時五年內連升四級,在任二十幾年,門徒廣遍天下的丞相。


    也是在現任皇帝登基時,因裏通外國的罪名,早該斬首在十年前的秋後的死刑犯。


    但被多管閑事的元嘉偷偷摸摸救了出來。


    這是他要找的最後一個人。


    官場上和朝廷上的事倪陽州不懂,也教不了,那就找能教的來。


    先去見了皇城內頤養天年的老太監,又去鄰省請了應該墳頭草長三尺高,現在在開豬肉鋪的舊年將軍,現在再加上一個曾經的丞相。


    造反小分隊的師傅們湊齊了。


    倪陽州現在回想,元嘉道人或許早就算到了一切。


    記憶裏的遊曆四方,仗義出手,或許師傅就是在幫自己未來的徒弟鋪路。


    不知道以後能不能有機會當麵向元嘉真人感謝。


    倪陽州有一種預感,或許以後他們還能再相見。


    倪陽州拱手施禮,還未張口,對方就說了話:


    “走吧。”


    倪陽州跟在身後。


    “回去騎馬可不行。”


    張老看著高頭駿馬。


    “年輕時落下病,騎不得了,這一路顛回去,我隻怕還能剩下骨頭架子。”


    “您知道我找您何事?”


    老人瘸著條腿,慢悠悠地往租賃馬車的地方走。


    “還能什麽事,元嘉飛升了,我早有耳聞,這世間剩了你一個,你也解決不了的,還要來找我這個老人家的。”


    “也不過是一些要送死的事罷了。”


    “正好我也活得膩歪。”


    倪陽州看著身殘卻步履從容的老人。


    “我隻是需要一個老師。”


    “給誰找?反正不是你。”


    倪陽州說道:“一個孩子。”


    老人回頭看了眼倪陽州,又抬頭看了眼天,笑了一句。


    “走吧——走吧——”


    一路舟車勞頓。


    年紀大的人經不起折騰,即使一路倪陽州都在隨著采一些草藥幫助張老調養身體,路上行程卻也是快不得的。


    待到張老在車上睡下,道路平坦時,倪陽州就會把風行丹化成水,給馬兒喝上幾口。


    這樣一路緊張,終於在離開的一月之期,將將回到了皇城。


    走時枯枝殘葉,歸時嫩芽初綻。


    皇城城下,隻需倪陽州露出一點觀星觀的標識道袍,便暢通無阻地進了門。


    從某種意義上來說,皇帝對觀星觀倒是絲毫沒有戒心。


    倪陽州帶著張老一路直接駛回觀中。


    甫一進殿,便看到清一正滿臉焦急地往回廊出跑去。


    倪陽州心道不妙,忙出聲攔截:


    “清一,何事?”


    跑得滿臉是汗的道童猛一回頭,看到出去許久的真人終於回來,臉色先是一喜,又回歸焦急:


    “真人回來得正好,快去後殿看看吧!”


    “清五剛才跑來,說閔柳被二皇子推到水裏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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