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一次坐上了直升飛機,倪陽州再也沒有第一次時的新鮮,他腦海裏全是那張仿佛凝固了一般的臉。


    ……


    “州州,你先走。”


    “我……會去找你。”


    陽光是冷冽的,像薄薄的刃,斜映在臉上帶著若有似無的水汽。


    因為植物的大肆擴張,連空氣中的氧氣含量都提升了不少,高濃度氧氣已經帶來了降溫效應,今年的夏季比往年低了很多度。


    這世界在變得更壞。


    倪陽州扣好安全帶,臉隻朝著窗外,外邊是大朵大朵雪白的雲彩,像膨脹的泡沫占領的南麵的天空,堆積出軟綿綿的雲山。


    緊隨著芝士兄弟也上了飛機,小小的直升機放下兄弟倆的裝備,變得滿滿當當。


    白指揮壓著點搶著趕來,手裏拿著報告:“廖同誌!”一伸手,王世接了過來,“注意安全!保全自身為前提!”


    倪陽州隔著窗戶敬了一個並不標準的軍禮,朝著人笑了一下。


    白指揮好像要說什麽,卻欲言又止,隻是趕著起飛前又囑咐道:“保重。”


    倪陽州看著機翼像地平線一樣切開天空,蒼茫的蒼穹下,幾隻飛鳥迅捷掠過。


    駕駛員忽然回了一下頭,喊道:“哎?”


    “蚊子?”


    倪陽州一抬頭,忽地看出來正是當時帶著自己和尹嘉竹來京城的那個愛說笑的幸運飛行員。


    “我是蜜蜂啊!”


    倪陽州下意識想笑一下,熟悉的場景裏,笑卻張不開嘴。


    “好巧。”


    駕駛員依舊自來熟,樂嗬嗬的,沒有多一句嘴,心態十分樂觀:“小兄弟上次救我一命,太幸運了,這次咱們肯定也沒問題!就算遇到危險,也能絕處逢生!”


    倪陽州忽然想起在黑市時給尹嘉竹推算的那一卦。


    原來不是末世是絕處,墜機才是絕處。


    不是遇到我是逢生,及時被救到醫院才是逢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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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聯絡時說穆穎情況危急絕對不是危言聳聽,蘇市因為水路發達,河流上的浮萍遊草一經變異就急速生長,把整座城市的所有河道都堵得滿滿當當。


    水體富營養化,大量的魚類及水生生物死亡,占據的浮遊藻類種類不同,從飛機上往下俯瞰,盤根錯節的水路猶如稚童筆下的迷宮,青藍、淺紅、藤蘿紫、石蜜棕,伴隨著波瀾起伏的流光,像綺麗夢幻的明鏡。


    穆穎就在這裏。


    在水底下。


    一同來的所有隊員,包括上一個直升飛機都被突然襲擊的水生植物拉下了河底,監測儀器全部失靈,隻有植於穆穎身體內的芯片依舊顯示著主人依舊活著。


    或者說,瀕臨死亡。


    能檢測到的數值都已經是非人能實現的最低值,但機體仍舊存活。


    這樣的芯片,倪陽州身體裏也有一個。


    飛機降落不下去,老城區限製了高樓大廈的發展,灰白色的房子像風蝕千年,在地麵上孤獨佇立的沙蟲遺跡,倪陽州遠遠望去,四周仍有兩架直升機在盤旋。


    整座城市是座空城,沒人、沒喪屍,沒動物。


    複雜交錯的水生植物們根深不知紮在哪裏,洶湧澎湃的海水與江河不是平靜的容身之所,小小河道反而是它們安穩繁殖的家。


    水下機械難以航進,叢生的植物把這裏的每一條河道都變成了吸飽了水的海綿,根枝細莖密集地如人類大腦內分布的神經。


    青年從空間裏掏出研究所給的新型防治藥水,被裝在巨型儲存桶裏,直接順著高處傾斜而下,水麵上仿佛被滴了一圈劣質的油,短暫漾開後馬上又瞬間被生長起來的紅色藻類補滿。


    王世和易之也看著下方的情景,每個人的臉都十分凝重。


    青年直起身,讓易之報告情況,並且告誡其他飛行器內的隊員不要輕舉妄動。


    易之依言而做,王世問道:“廖同誌,有辦法嗎?”


    倪陽州不言,把剛給背好的降落傘又脫了下去。


    王世心裏一緊,這時沒辦法下去,打算放棄了?可是那一位異能者……


    倪陽州抬頭看了一眼兩兄弟,掏出了懷裏的搪瓷杯子:說道:“到時候,認準這個,想著撈我。”


    易之捂上聯絡器,問道:“什麽時候,你要去哪?”


    青年一笑:“不知道什麽時候,你倆看情況,不至於跳下去就死的時候,”


    倪陽州往後捋了一下遮住眉眼的發梢:“我,我能去哪?去找人去。”


    王世一聽,馬上反應過來,手疾眼快地就要去拉人,卻仍舊慢了一步。


    話音未落,倪陽州鬆開攥著的手,毅然決然地仰躺下去,衣服被吹得獵獵作響。


    青年像一顆石子,墜入河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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