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又問他打算怎麽辦,他便抱拳說:『領主,請到軍帳詳談。』


    『行。』


    又到軍帳去了,隻見他攤開地圖。


    『如今我們在草原上根基尚欠,最重要的是,我們缺乏進可攻,退可守的戰略據點,也缺少周旋的戰略空間。羊仂部族周邊強敵環繞,領主有沒有想過呢?如果情勢有變,這些原本和我們保持和平的部落,此刻是否會反戈一擊呢?』


    我:『嗯……你說的不錯,這樣的擔心的確不無道理,我軍缺乏盟友,也沒有立足之地。那你打算如何解決這個問題呢?』


    破陣聽完,麵露愁色:『這也正是我所思考的,領主,我如今在兩個想法裏麵漂擺不定。』


    我擺擺手:『說保守的做法吧,冒險不可取。』


    破陣道:『我軍可在離海爾迦較近的邊塞築城,遷移牧民進城居住。』


    我:『……是嗎?那就這樣辦吧。破陣,你從今天開始,招一些族人和勞工準備築城。』


    『那……草原資源匱乏,石料不足。材料方麵……』


    我喝了口茶:『我回去求見女王陛下,和她談談這件事情。』


    『哦?那好吧,我這就去招募民工。』


    他退出去了,我因為感到又要大開殺戒,一時心下痛煩。


    我並不是不想魯莽冒險,我也很想兵行險著,然而卻做不到。


    因我而死的亡魂,已經夠多了。獨自一人望著落下的殘陽,心下蒼然。


    大漠孤煙直,長河落日圓。


    然而,我不需要否認,我從沒覺得,自己會是什麽善類,人也許本來就是一天惡於一天的生物。


    有些觀念一旦形成,便會無止境的被冠以“正確”,一直偏執下去。


    大錯一旦犯下了,會永遠留在自己的記憶裏,直至終於惡貫滿盈。


    今天,我會把該做的惡都做盡,把該完成的事情都完成。隻要對曆史有善性的影響,我無論什麽惡都可以做,多麽狼藉的聲名都願意背負。


    反正,總歸是要有人扛起時代的黑鍋,為一切的錯誤買單,被人戳脊梁骨。


    既然如此,那個人,為什麽就不可以是我呢?


    我不去當,就沒有人願意當這種被千夫所指的魔鬼了,勸君更盡一杯酒,西出陽關無故人。


    真不可怕,反而適應了這樣的日子。


    晚上,再度集結兵將。


    我感到很困,坐在高台上昏昏欲睡,妾薇薇按摩著我的太陽穴,借著火把的光亮往我頭上一看,嚇了一跳。


    『夫君,您頭上……好像長了幾根白頭發。』


    我笑了笑:『嗨嗨,沒有白頭發,不會老,這還是人嗎?』


    用目光審視了全寨的兵將,我對他們說:『將士們,我知道,最近軍中有些人對我有點意見……你們已經產生了懷疑,開始思考自己對草原各部的攻擊究竟有沒有意義。我現在一時間也無法說明,我不會知道現在的做法要挨多少人罵,有多少人指著我的脊梁骨,罵我三代,但是,他們以為這樣做,就會使我動搖嗎?不,兄弟們,何為偉大?並非縱容犯罪團夥一分一秒,甚至姑息他們。那些沒有用的愛心,不如拿去施舍給真正需要的人,讓他們得以再多作惡一秒,那不是偉大。不惜違背那荒唐的,已無用處的道德,也要將同伴,將幸存的人從屠夫手中拯救出來,這才是偉大。何為揚善?懲惡,方為揚善!奸惡都不懲,你他媽,談什麽善良?你是個空談家,你會害死我們這些浴血奮戰的將士,對於我這番話,你們有異議嗎?』


    『我等無異議!』


    全軍嚴肅的回答著,我點點頭,心下蒼然:『好,這就好,如果罪惡被清算就可以天下太平,那麽,就讓天底下的冤屈和仇恨盡歸二營長一人身上吧。你們殺的人,和我二某殺的沒有區別,全軍上下的血債都可以說是我將來所背負的。諸位且看方今天下,沒有一個國家是正義的,沒有一場戰爭是為了救民救國而戰的。天下無義心,各國無一強,沒有一國將百姓視作平等的存在,無一國封賞賤民,二某也是一個貧苦的人。我覺得這樣很不公平,都是為國家流血去死,難道有的人的血很值錢,我們這些兵將的血就是可以白流的嗎?羊仂部落,就交給各位看管了,皆得小心,不可輕敵。』


    『是!』


    『還有一件事情,如果兵敗,不要尋死覓活,我不願看見督糧官和弟兄們自盡抵罪的事情再發生第二遍。』


    『是!』


    又是一番宣講,心裏真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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