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史記載。


    當天,史官和秦公,還有一番對話。


    史官說。


    『這樣下去的話,也許您有一天也會犧牲在為目標實現的不屈奮鬥中。那麽,為什麽不能和別人一起享受人世間的美好呢。』


    秦公說。


    『我也有失敗的時候,山窮水盡的時候,乃至於葬身道路的時候,可是,這時候我卻十分清楚一個道理。』


    史官正在沉默,等待著秦公繼續發言。


    秦公說。


    『人間正道是滄桑。』


    當秦公失敗、山窮水盡的時候,他沒有輕言放棄,因為這樣沉重且非常遙遠的目標,不可能一朝一夕就完成,也絕對不可能一帆風順,乃至於時常的失敗或窘迫都是家常便飯。


    而現在……當史官問出他如何葬身道路時,秦公卻並不迷茫。


    這樣的理想,恐怕並不是一個人能去實現的。


    千百年來,有多少英烈之士到頭來血灑沙場,已經無人知道他們的姓名。


    而秦公現在不是一定抱著自信、認為能結束戰亂,或實現自己的目標。他隻是盡力去做了。


    若自己死了,也就是和那些無名之士相同的命運,並沒有什麽值得過於悲傷的。


    後來,天色不早,太陽漸漸到了西邊。


    『回去吧。』


    秦公仍盤腿坐在遠處,緊閉著雙目。


    『還是我來告訴你吧,也許我這個人在你看來並不好。但我也有自己想說的,有些人嘴上說得好聽,可他們到了泉下,見到烈士,也就是會吹牛說大話而已……再問他們對世間的貢獻啊……這些人可是什麽都拿不出來。閣下縱然說我千般不是,但我到了底下,好歹能說,自己曾為製止戰亂而忘死前進……縱然默默犧牲,也算是盡力了……』


    史官說。


    『您的功過,不是我一個小人物可以說盡的。我隻是如實把您做過的,您的生平記錄下來,別人會敬佩還是厭惡君上,這是別人的自由。』


    秦公說。


    『他們要是幸福,誰管他們厭不厭惡我。』


    人也許有目標,那麽,目標之後呢?


    還是目標?


    目標後的目標之後呢?


    還是目標?


    永無止境?


    是的,有些人活著,也就是這些源源不斷的目標,沒有感情,沒有血肉。他們當然不會懂得或理解他人。


    其實,反而是你放棄這些,才會不再痛苦。


    要學會順其自然。


    隻有學會順其自然的人……才有萬事海闊天高,越執著的人,反而有越來越多的迷茫無法破解。


    什麽?


    覺得我在勸你停止奮鬥?


    不是。


    我是說……


    當我們的奮鬥過度使自己痛苦悲切,乃至於無形中使怨氣越發積聚的時候,自己卻毫無知覺。


    以至於有一天,連親人都說“你活著怨氣太重”這類的話……


    到那時候,總會猛然驚醒的。


    那時候,也許你會覺得是親人誤解了自己。


    但我麵對那類事情的時候,感到了萬分的淒涼。


    自己到底是萬事皆虛的,死後一切都會盡歸虛無。


    隻要眼睛一閉,就什麽也不知道了。


    那麽……


    何計身後事?


    失敗和哀傷有時也無法避免,如果無法從中學習到任何教訓,無法領悟到任何事情……那麽,如何繼續前進?


    (二)


    我是說,如果人有理想,它就也會伴隨著失敗和不完美。


    失敗以後,不要遷怒於他人。


    因為,別人有時候可從來沒有妨礙自己。


    這個時候發怒也不是對不起別人,而是對不起自己的努力。


    自己的努力就此敗給了滿腔絕望,那麽它的價值是什麽?


    正如前麵所說的。


    人間正道是滄桑。


    想當一個正直、熱心腸的人,沒有嘴巴上說起來那麽容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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