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56章 卷八244 君子之澤


    菲爾即位以後,一直在和古樹鎮合作進行持續的國政改革。


    如今的剛德已經成為了海爾迦宮廷內最得力的重臣,幾乎是擔任了天炎大國之中的“丞相”一職了。


    菲爾不是安於現狀、碌碌無為的人,隻是雪莉讓位給叔叔這件事情實在太突然了,菲爾卻也覺得,自己這個國王怕是幹不了太久,不久後就該培養自己的兒子們當繼承人了。


    當年王兄臨終之所以派人托孤於自己,並扶持雪莉,大概就是因為王兄也覺得年紀大的人當了國王,就算能用自己的見識去善待國人,其壽命多半也是有限的,很難長久的在位。


    而國家若是因為君主的短壽而導致裁決者屢屢變化,權力常常更迭,就會引起國民的猜疑——這個王位是不是誰都可以隨便得到?那麽國王到底應該由誰來做?現在這個國王行不行?下一任國王又能在位幾天呢?


    話歸正題。


    菲爾有三個兒子,資質都很不錯。


    於是,他就寫信給秦公,詢問秦公該怎麽分封這三個人,選誰當下一任國王。


    秦公收到了信以後,不久便回複了。


    『我從古代典籍裏得到的教訓就是,兄弟也有反目成仇的事例,如果你把自己的三個兒子分封了。他們的子子孫孫又窮無止境的分封出三個兒子,加在一起就是九個孫子。而九個孫子還分封出三個後人,至此,你的冊封早已經被分裂成了二十七個封臣。有的諸侯國之所以國勢日衰,並不是因為天災人禍來了,使得國家一貧如洗百姓背井離鄉,而是因為諸侯們大多關係淡漠,互相並不往來了。古人也說——君子之澤,五世而斬;小人之澤,五世而斬。(一個品行高尚,能力出眾的君子,辛辛苦苦成就了事業,留給後代的恩惠福祿,經過幾代人就消耗殆盡了。指君子的品行和家風經過幾代人之後,就不複存在了;也指一些家族積累的財富家產經過幾代人就會敗光了。)』


    這是第一封信,秦公還回複了該怎麽做的第二封信。


    『讓你選好的兒子繼承王位,其餘兩個兒子隻封為領主,給予他們軍權去守衛國土。但是不要讓他們世襲自己的領地,隻要他們死後,國王就收回領地,然後按王室的命令重新分給他們的後人,這樣他們就會因為冊封的命令實則來自於王室了,每代人都會永遠的對王感恩戴德,所以,你不要給予他們分封大權。』


    菲爾看了信件,卻是尋來了剛德。


    兩人一整晚在宮裏商議,都覺得心中難辦。


    史書記載。


    菲爾說:『我對三個兒子向來是平等的,可是秦公的做法卻有些不公正,然而不照他說的辦法,我的孫子們確實會變成九個封臣,到頭來大家爭權奪利,那麽本來可以統一的艾力就會再度分裂和衰落。其實我很難做的啊。所以,我該怎麽向兒子們表明自己的做法呢?』


    兩人討論了很久,意見總是反複。


    最終,剛德則說:『陛下,秦公的做法有他一時不公正的地方,可是卻能避免你的二十七個後人彼此仇視、自相殘殺的局麵了。而陛下的做法雖然溺愛了兩個兒子,體現了你的寬慈和平等,但這些做法對於離你更遠的後人來說,對他們就是完全不公平的。因為他們到了那個時候,就會有的人因為家道衰落而流落民間,還有些人會吞並兄弟的權利,導致同一個家族的人相互殺害別人。』


    菲爾總算是想通了,同意秦公的做法。


    於是,他很快的找來了三個兒子,當著他們的麵,滿腔悲痛的說起海爾迦、莫沙、法爾、魯瑟四國統一之後的事情。他不忍看見艾力再度走向分裂,現在隻好偏頗的對待三個兒子,讓其他兩個兒子統領兵馬而不行王室封爵之實。


    不過,三個兄弟之間關係很好,聽說了這樣的決定,也並沒有怨恨對方或者父親。


    反而,兩個弟弟都推舉自己的大哥做繼承人,並誓言自己將終生扞衛下任國君的權利,如果違背了誓言,死後必不入家族的墳地,不配做塞西族人,會永遠埋葬在孤獨的地方,讓自己變成無家可歸的孤魂野鬼。


    是的。


    這種事情,在菲爾和兒子們這一代其實並不難辦。


    兄弟們感情和睦,父慈則子孝,兄友則弟恭。隻是菲爾為他們之間的相處實在考慮過多了。


    於是,在下任國王即位以後,海爾迦終生沒有發生權利的變動,國王十分器重兩個弟弟,還委以重臣之責,而兩個弟弟也十分忠心,都是善終。


    自然,在那之後,他們的後人也沒有相互爭鬥。


    一是沒有本錢。


    二是要爭鬥的話,當年父輩們三個兄弟早就可以大打出手了。還輪不到這些乳臭未幹的小孩們在他們死後刀來劍往。


    (二)


    再說說當時,1446年。


    菲爾雖然在戰爭中瞎了之眼,但是短時間內精力還在。於是他即位以後便一直在選賢任能,大力提拔民間的有才之士。


    前麵所說——舒拉·塞西的父親也正是因為這種政治背景,隨後才得以進入宮廷效力。


    他不僅僅在戰爭中立下功勞,還是在革命軍發起反抗時,作為忠勇之士而帶領封地中所有人共同的宣布自己也會反抗維金。


    另一邊,舒拉·塞西畢業了,寫信回來說自己將要返家。


    父母兩人當然高興,不過舒拉的母親顯然更加等不及了。


    收到信的當晚,黑燈瞎火之中,她就摸著黑去尋找正在跟情人睡覺的父親。


    父親見到她以後,便讓情人離開。於是,她隨後說:『舒拉這次回來,肯定長成了一個可以出嫁的大美人了。』


    對此,父親卻很困惑,說道:『舒拉從來沒有跟我說過她喜歡哪個年輕人的事情,就算你想催促,我總不能隨便去外麵找一個自己看上去滿意的人,然後逼著舒拉出嫁吧?』


    這裏也要說說了,對於舒拉的婚事,父母一向是由她自己情願,倒是不急不躁。


    倒不如說,父親原本也是個在後方百日無一事的閑散貴族,他在舒拉出生以後也過著太平生活,心裏平淡慣了。


    這人也根本懶得用舒拉作為什麽籌碼去籠絡民間的大家族,或者討好王室的人。


    畢竟,他的妻子也是民間找來的,不過卻很賢惠大方,不僅同意他納妾(隻不過說法上是找情人),而且從不爭寵。


    當年,王室也曾經想出嫁一個公主下來,等於是塞西家族之間要近親成婚。不過舒拉的祖父也婉拒了這件事情,這位老人並不想進入宮廷,覺得那樣就會引來很多麻煩和是非。


    這父子倆用東方人的話來說,就是“佛係”領主,守著一個世襲子爵所擁有的,對他們來說已經很滿足很快樂了。


    正因如此,舒拉的父親實在也想不到自己的女兒究竟喜歡誰。


    畢竟她當年前往學院時還不到十五歲,說嚴格了,還不到談戀愛的年紀,她隻是個孩子。


    現在,妻子來找自己談舒拉的婚事,就好像天上突然掉下來一個大石頭,讓人滿臉困惑。


    不過,有句天炎老話說得好——知子莫若父,知女莫若母。


    舒拉父親是一頭霧水,這時候,母親卻笑了笑,讓自己的丈夫來到自己的房間,從抽屜裏拿出舒拉在學院寄回來的信件。


    『你對舒拉有點兒嚴肅,她有心事也不會跟你說的。可是舒拉這孩子卻很親近我,在學院的時候給我寄了很多書信。』


    舒拉父親再打開書信一看,發現很多信上,最終都是一副崇拜的口吻、正在談論某人的事情。


    這某人是誰?暫且不提。


    隻是,舒拉的父親看完了所有書信以後,倒也是欣慰中帶著些許無奈了,朝著妻子苦笑。


    『我們的女兒,就像是要乘著東方仙鶴去遨遊一般的浪漫者啊。』


    『可不是麽?年輕女孩會幻想跟大英雄之間的邂逅,都是很正常的。』


    『這事我們也拿不了主意啊,我隻好去求見陛下,至於陛下能否同意,這就不是我們一家人能決定的了。』


    之後,在舒拉將要返回家鄉前。


    舒拉的父親,進宮求見菲爾。


    『陛下,我的女兒舒拉·塞西從小就有學習魔法的天賦,如今要從魔法學院畢業回來了,可是我有一個請求。』


    『哦?』


    『我想讓她走出艾力,輔佐雪莉·塞西陛下,也輔佐秦公一起成就霸業,她的魔法在艾力應該是派不上多少用處了。』


    『唔……』


    菲爾沉思了片刻,卻還是認同了對方的想法。


    『說的也是,如今的海爾迦早就太平無事,四方安寧,還要什麽魔法師呢?就算她學了魔法到宮廷裏來,又能用自己的魔法幹什麽?反倒是二營長和雪莉這孩子的身邊,才是危機重重也說不定呢,需要更多的人鼎力幫助啊。』


    不過剛剛說罷,舒拉的父親,莊重的跪在地上。


    『陛下,您同意了這事,微臣實在對您感激涕零。可是,這也並不是卑職的請求。』


    『哦???難道你的意思是我不同意你讓女兒去艾力,你也會讓她去?』


    『倒也不是這個意思。』


    王座之上的菲爾,也是人老成精了。


    他識的了人心,便知道自己這個臣子,隻是有些正直呆板。


    這類人有時候把話說的不卑不亢,卻也不是冒犯君主,或者內心不忠,隻是這種人確實是這種脾氣,不善於放低自己去討好別人。


    菲爾便擺了擺手。


    『好了,把你的請求說來聽聽。應該還是跟你女兒有關的事情嗎?』


    『陛下英明。』


    舒拉的父親再度起身鞠躬,說道:『其實,我是想讓您同意一樁婚事,不過……它很有可能引起雪莉陛下的不滿,所以我必須征詢您的同意和授意。』


    『什麽???婚事???』


    菲爾的表情變了,片刻後,沒戴眼罩的那隻眼裏,閃爍出幾分驚訝的目光。


    他自己也從王座上站了起來,高高驚看著舒拉的父親,然後說道:『讓雪莉生氣的事情……你是說……』


    舒拉的父親,非常認真的點頭,整個人態度端莊極了。


    『我的孩子也需要她自己的幸福,可是我如果在菲爾陛下不同意的情況下,隨便讓她決定自己的婚事,那麽我們一家人就有冒犯國王的罪責了。』


    『你的意思是說……你的女兒……舒拉的婚事……那麽對方是…………』


    舒拉的父親說出了一個人名,還有一個國號和一個尊稱。


    菲爾再反應過來,自己已經呆坐在王座上了。


    『這事情我要是同意了,將來雪莉陛下怨我菲爾,寫信回來質問,本王無疑不也是在刁難她嗎?到了那時,你讓我怎麽有臉去見那孩子呢?』


    舒拉的父親見到事情很難辦到,菲爾顯然不會現在就同意,他這人倒也不傻,最終還是修改了說辭。


    『好吧,那麽請允許我的女兒先去試試,可以嗎?我也會告訴她,一定要得到雪莉陛下的承認才能表明自己的愛慕之情。』


    『呃……』


    菲爾最終還是猶豫了。


    男女之事,自己說不好聽的,其實也管不著。


    對於所謂的男歡女愛,自己也就是怕雪莉不滿意,做叔叔的總不能把侄女置於不幸吧??


    可他思前想後,最後隻是無奈的搖頭。


    『我也管不著了,反正你們要是成功了,我去向雪莉說明事實……要是不成功的話,你們可別拉我“下水”啊,我還是要點臉的,也不想自己沒臉去見雪莉這孩子了。』


    菲爾也深知,這位舒拉·塞西所喜歡的人究竟是什麽脾氣。


    他是個能讓很多人幸福,自己也竭盡全力的人,可是你要是非要棒打鴛鴦,拆散他的計劃,那麽自己也對不起此人一統海爾迦和艾力的無上功勞了。


    就這麽著。


    舒拉返回家族以後,父親便引薦她去見菲爾陛下。


    後者威嚴的坐在王座之上,讓她免禮起身後,開口的第一句話反而就是道歉。


    『舒拉·塞西,此次我召見你進入宮廷,其實是有一個重要決定,在宣布它之前,我得說一聲不好意思了。本王這次有些難為人了,你可能回家沒過多久,就要離開海爾迦遠行一趟。』


    此刻,一身粉白色裝束,並穿著粉色長靴、顯然是魔法少女打扮的舒拉感到困惑,詢問自己要去哪裏。


    菲爾歎了口氣,擺擺手讓舒拉的父親交代事情。


    於是,舒拉便聽見父親說:『你該去雪莉陛下身邊,長期輔佐他們,這是你母親對我說的,現在陛下也同意了。』


    舒拉這才明白其中的玄機,回過神來以後,激動的雙手攥著法杖,連連對菲爾鞠躬。


    『多謝陛下,舒拉多謝陛下!!!』


    菲爾再一想,卻又覺得隨便放這麽小年紀的少女獨自走出艾力,並不是一件安全的事情。


    『慢著,本王稍微的改主意了,你的父母還是一起隨行吧,你們的領地,我會派王室成員代管。』


    就這麽著……


    這就是此時的海爾迦,正在發生的另外一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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