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雍身體一震,錯愕片刻後斂袖下拜:“臣常雍,拜見陛下!”


    “嗯,你就跪著吧,別起來了,正有事問你。”


    常雍不由得一陣錯愕,他沒搞清楚發生了什麽事,隻是聽說錦衣衛把邢家和他的府邸封了才急忙趕來的,可是皇帝不讓他起身,難道是他自己犯了什麽事?


    “陛下,不知臣做了何事惹陛下不快?”


    “何事?嗬嗬。”


    林止陌冷笑一聲,忽然甩手一巴掌抽了過去,常雍慘叫一聲,半邊臉和邢家老者一樣迅速腫了起來。


    “今日早朝,朕才說過城外災民要妥善安置,可你!堂堂國子監祭酒,一個本該傳道受業解惑,教人向善的大學士,竟然讓你的這個老狗姐夫去災民之中強買孩童,這不是惹朕不快,是惹得朕想將你剁碎了喂狗!”


    林止陌的聲音冰冷且充滿殺氣。


    常雍一驚,急忙狡辯道:“陛下,事情非如此,臣隻是盡綿薄之力,以期救助那些孩童,望陛下明鑒!”


    林止陌眯起眼睛看著他,他沒想到,這個世界上還有這麽無恥的人,而且還偏偏是整個大武天下最有學問的人之一。


    “哈哈!哈哈哈!”


    林止陌仰天大笑了起來,笑得無比瘋狂,像極了一個瘋子,“看看,這就是咱們的文華殿大學士,這就是咱們的國子監祭酒,多麽有善心?多麽心懷慈悲?”


    所有人低著頭不敢作聲,常雍心中忽然升起一種不好的預感。


    林止陌笑了好一會,才漸漸收起笑容,而笑容消失的同時,他那張俊秀的臉上已布滿森冷。


    他緩慢而低沉地說道:“陳平!給你一個時辰,將常雍帶去,你錦衣衛的所有刑具,朕要讓他一個不少的全都嚐一遍!一個時辰後帶去菜市口,還有,誰都不許保他,誰敢求情,一起殺!”


    “臣,謹遵聖諭!”


    陳平揮手招來兩人。


    常雍這才真的害怕起來,驚慌大叫:“不!刑不上士大夫,你不能對我這樣!”


    砰地一聲,林止陌一腳踹去,正中常雍麵門:“士大夫?你他媽連個人都不是!”


    常雍暈了過去,不知是被踢暈的,還是被嚇暈的。


    在兩名錦衣衛的拖拽下,常雍消失在了門外。


    林止陌深吸了一口氣平複了一下心情,又看向早已嚇呆了的邢家所有人,開口說出一句如同來自地獄般的冰冷話語。


    “天色還早,邢家所有人,菜市口,問斬!”


    “是!”


    所有錦衣衛動了起來,將所有人陸續押出,隻聽哭喊聲幾乎響徹方圓數裏。


    那名帶路的錦衣衛又上前來,雙手奉上一本冊子。


    “啟稟陛下,這是邢常兩家宅子中所有家產明細目錄,請陛下過目,另外邢家生意眾多,一時間難以盤清,還請陛下恕罪。”


    “可以了。”


    林止陌接過翻開,隻見目錄中林林總總記著各種金銀物品家私擺設,詳盡且細致。


    他看了那錦衣衛一眼,點頭道:“你很不錯,叫什麽名字?”


    “謝陛下謬讚,臣錦衣衛千戶徐大春。”


    林止陌點點頭,對陳平道:“讓他升個僉事,以後就跟在朕身邊吧。”


    陳平拱手:“臣謹遵聖諭。”


    徐大春受寵若驚,翻身跪倒叩首:“臣徐大春,謝主隆恩,萬歲萬歲萬萬歲!”


    林止陌擺手:“起來吧,先辦事,帶朕看看,這京城大戶邢家到底多有錢。”


    陳平如今是錦衣衛指揮使,事務繁多,再跟著林止陌不合適,這個徐大春辦事細致效率也高,讓他很滿意。


    冊子上記著邢家有白銀四百萬兩,常雍有二百九十萬兩,加起來幾近七百萬兩。


    光看數字還沒什麽概念,當林止陌進到堂屋內,看見堆放在那裏的真金白銀時,隻覺得眼前一陣眩暈。


    然後他忽然隻覺得一陣悲哀,這麽多錢,邢家也不知道靠災難發了多少財。


    還有常雍,今天不論誰來,他都必須去死!


    “嘡嘡嘡……”


    響亮的鑼聲在京城每個角落響起,那是菜市口即將砍頭的通知。


    無數好奇的百姓聚攏過去,卻驚愕的發現,要被殺頭的居然是整個京城赫赫有名的邢家。


    沒過多久,菜市口已經擠得人山人海。


    一名錦衣衛百戶跳上高台,大聲宣讀邢家罪行,如此反複宣讀了好幾遍。


    百姓們紛紛從震驚轉為憤怒。


    發國難財,趁機強買災民孩童,這是人能幹出來的事?


    於是臭雞蛋爛菜葉像天女散花般朝著邢家人砸去,才砸幾下,那錦衣衛百戶又大聲叫道:“諸位莫急,還有個首犯未到,留著些!”


    有人好奇問道:“大人,首犯是誰?”


    就在這時,一輛驢車駛了過來,車上躺著一個滿身血汙的人,也不知是不是還活著。


    等到了行刑台邊,那人被抬了上去,百姓們這才看見他脖子上掛著塊木牌,上邊用鮮豔的紅色寫著:文華殿大學士,國子監祭酒常雍!


    轟!


    百姓嘩然!


    國子監祭酒,那是國立學府的最高職位,他竟然就是強買災民孩童的主犯?


    “畜生!你枉為人!”


    “我大武竟有你這等禽獸!”


    “砍頭不夠,淩遲,必須淩遲!”


    高台上的百戶一指常雍:“諸位,要砸的快砸,就要行刑了……啊喲我草!”


    話音未落,暴雨般的垃圾飛砸了過來,劈裏啪啦的,很快將常雍半個身子都埋了起來。


    常雍除了偶爾顫抖一下之外,沒有別的反應。


    錦衣衛詔獄中的刑具一般人受個三四種已經生不如死了,他卻生生吃了個遍,若不是行刑者是陳平特地挑選的高手,怕是早已死徹底了。


    “好了好了,差不多行了。”


    那百戶急忙喝止,接著手一揮,也沒有慣常的三聲斷魂炮響,十幾名臨時招來的劊子手一字排開,開始行刑。


    這一日,菜市口人頭滾滾,血流成河,所有人頭被擺成了一座一人多高的尖塔,最頂端的一顆腦袋,是曾經風光一時的文華殿大學士,國子監祭酒常雍!


    ……


    “父親,就算姬景文發瘋也該有個限度吧,這……這……”


    寧府,書房內。


    寧白的臉色和他的名字一樣,很白,甚至連話都不知該怎麽說了。


    寧嵩的神情倒是正常,瞥了這個他的獨子一眼:“常雍自取滅亡,早與他說過,有些錢,髒手。”


    寧白好不容易定了定神,遲疑著問道:“父親,你說姬景文接下來會不會發瘋發到咱們頭上?”


    他是全京城聞名的寧家大少,小閣老,出了名的不好惹,他也認為自己橫行霸道無人敢動,可是橫的怕愣的,愣的怕不要命的。


    這廢物皇帝現在就是那個不要命的,而且是真的很快就沒命的那種,所以他很害怕。


    “嗬。”


    寧嵩笑笑,“他不敢,畢竟……”


    ……


    林止陌沒去菜市口,常雍被砍頭的時候他已經回到了宮中,此時正在讓王青擬旨,分派幾處。


    著戶部撥錢購糧,明日一早於城外開粥棚。


    著工部采購木料,於城外搭建木棚,以安置災民。


    著太醫院準備人手,明日於施粥之時同時為災民問診施藥,避免傳染病滋生。


    一條條旨意送到各部,林止陌這才鬆了口氣。


    各處災區由寧嵩和內閣去處理,至於他們會不會去認真做,過些日子錦衣衛自會給他確切消息。


    權力!權力!


    要盡快搶回權力。


    但眼下他要做的是先安頓處置好城外的這十幾萬大武子民。


    這麽多災民聚在城外,不能進城,又沒人管他們,如果放任下去,嘩變就在眼前。


    而且京城都這樣了,可想而知那些受災地區會是什麽樣子。


    曾經輝煌強盛的大武朝雖然看著還是依然如故,但其實早已弱不經風,千瘡百孔。


    民心啊,那是國之根本,絕不可失!


    夏鳳卿在一旁看著林止陌一會搖頭一會咬牙的樣子,她有點害怕,也有點心疼。


    她端了一盞熱茶來,放在書桌上,伸手按在林止陌太陽穴上輕輕揉動。


    “太累了,先去歇息會吧。”


    林止陌搖搖頭,輕輕捉住夏鳳卿的纖纖玉手。


    “沒事,我不困。”


    他一夜沒睡,但是現在確實一點都不困。


    城外那些臉色枯黃神情麻木的災民們給他的心裏帶來了極大的衝擊,還有那個大坑,他隻要一閉上眼,那些僵硬淒慘的屍體就會出現腦海裏。


    大武朝的百姓是最老實本分的一群人,他們沒有過分的要求,隻想能吃飽,能穿暖,能有個地方住。


    可是連這些最基本的他們都得不到!


    一想到這裏他就有種說不出的難受,雖然這是天災導致的,不是他林止陌造成的,可他還是覺得難受,愧疚。


    忽然他站起身來,將夏鳳卿嚇了一跳。


    “不行,我咽不下這口氣!”林止陌眼中帶著血絲,看著很是可怖。


    夏鳳卿急忙問道:“你……你要做什麽?”


    林止陌眼中閃過一道古怪的光芒,說道:“我出去一趟,今兒個心裏的火不發出去,我他媽睡不著!”


    寧嵩老狗,你和你的狗腿子們整天隻知勾心鬥角,對朝政對百姓無所作為,導致那麽多災民受苦,老子雖暫時動不了你,但不妨礙我去動動你女兒!


    太後?


    嗬,還是那句話,他姬景文的母後,關我林止陌屁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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