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甫陽的眼睛很深邃,仿佛能看穿一切似的。


    “陛下乃聖明之主,臣能得相隨,雖肝腦塗地亦無恨矣!”


    林止陌笑了,笑得很開心,發自內心的。


    隻一句話他就明白,安靈熏把自己暗中助他回京的一切內情都告訴他了,這是在表忠心的。


    “好,那京營便交付給安卿了。”


    “是!”


    安甫陽才剛告退離去,陳平卻來求見。


    “陛下,城中議論愈演愈烈,酒樓茶肆中如今公然痛罵錦衣衛者無數,國子監中更有近百學子聯名上書內閣,要求裁撤鎮撫司與詔獄。”


    陳平就是這點好,說事從來都是原原本本,從不遮掩。


    林止陌嗯了一聲,並不覺得奇怪。


    從他突然暴起用武力搶奪回錦衣衛起,就料到終有一天會發生這樣的事,寧嵩一黨把持朝政數年,怎麽可能容忍錦衣衛重回皇帝手中?


    尤其是林止陌回朝之後以錦衣衛為刀,做出了許多件讓寧黨難受的事情來。


    “還不夠,讓他們繼續鬧,錦衣衛不必做出任何舉動。”


    陳平遲疑了一下,說道:“隻是,若如此繼續下去,怕將出大紕漏。”


    林止陌笑了笑:“防民之口,甚於防川,是故為川者,決之使導,為民者,宣之使言。”


    這句話出自他那個世界的《國語》,意思是治水的人要疏通河道,讓水暢流,而治民的人要開導他們,讓他們暢所欲言。


    隻靠武力壓製逼迫百姓閉嘴,那是行不通的。


    陳平愕然,隨即躬身道:“臣領命。”


    林止陌又問:“讓你查的東西帶來了麽?”


    陳平從懷中取出一個小冊子:“帶來了。”


    林止陌翻開看了一遍,在其中一個名字上勾了一個圈:“就他吧。”


    陳平領命離去,林止陌冷笑道:“鬧吧,反正就算你們不鬧,我也會想讓你們鬧的。”


    當天夜裏林止陌還是來到了儲秀宮,其他七位新晉妃子他暫時沒打算去見一見,反正都進了宮,是他的人了,不急。


    於是又一夜的日新悅異,鄧芊芊在他的強烈要求和委婉暗示中扭扭捏捏地嚐試出了好幾個難度頗高的角度,讓林止陌簡直歎為觀止,驚歎不已。


    第二日一早,林止陌扶著有點發酸的腰上朝了。


    他已經忘了多久沒來過早朝了,甚至有種自己真的已經成了一個合格昏君的錯覺。


    太和殿上群臣齊聚,一聲高唱上朝之後,群臣行禮,簾子後依舊有那個絕代尤物寧黛兮端坐聽著。


    “諸位愛卿,平身吧。”林止陌在金台上懶洋洋地擺了擺手,還有點沒恢複過來。


    看來正陽決還得接著練,得用力練!


    朝會開始照常都是些雞毛蒜皮的小事,有奏報四海升平的,也有奏報災民鬧事的,似乎他們奏的事情都不是發生在一個國家。


    林止陌穿越來的這些日子已經聽得習慣了,所以他隻顧自己在金台上打哈欠養精神,這些事情都由寧黛兮這個太後去慢慢決斷。


    不得不說,寧黛兮雖然大事上缺點腦子,但這些小事還是處理得很快很果斷的。


    然後忽然一個禦史站了出來,義憤填膺地說道:“啟奏太後,啟奏陛下,臣要彈劾錦衣衛都指揮使陳平,縱容屬下肆意妄為,擾亂街市!”


    林止陌心中冷笑,來了!


    寧黛兮在簾後開口道:“哦?竟有此事?細細說來。”


    “是。”


    那禦史正色道,“近來錦衣衛倚仗天威,愈發狂妄,竟於街坊之中胡亂抓捕商戶,並於詔獄中屈打成招,以此罰沒巨款,臣乞太後明斷!”


    一個奏本遞了上去,送入簾後,片刻後寧黛兮冷冷開口道:“皇帝,錦衣衛乃是你的親衛,此事你怎麽看?”


    “朕自然用眼睛看。”林止陌懶洋洋地開口。


    “你……”


    林止陌站起身,看著台下那個禦史:“你說錦衣衛胡亂抓捕,你怎知是胡亂?他們抓錯了?還是在抓捕過程之中傷了旁人?”


    那禦史也是個硬骨頭,秉承了讀書人的一根筋,昂著頭直視林止陌:“若非胡亂抓捕,眾商戶豈會聯名來都察院上告?”


    林止陌道:“嗬,他們說你就信,都察院的水平就這些?”


    這話說的就有點太直白了,而且傷人,頓時都察院隊列裏數人都怒目看來。


    那禦史也被刺到了,怒道:“商戶所言有理有據言辭清晰,臣身為禦史自然也求證過,其中並無錯漏,陛下豈可因包庇而反汙我都察院?”


    “哦,無錯漏?”林止陌點點頭,叫道,“陳平。”


    陳平應聲出列:“臣在。”


    林止陌指了指那個禦史:“他要證據,給他。”


    “臣遵旨。”陳平領命,從懷中拿出一個冊子來,顯然早有準備。


    那禦史明顯也是愣了一下,眼角微微抽動,心中有種不太妙的預感。


    陳平打開冊子,朗聲念了起來:“商戶朱某,私賣鐵器至河北代蔚兩州亂黨以抵禦我大武天軍,經查,證據確鑿,其族人夥計俱已招供。”


    這話一出,滿堂嘩然。


    代蔚兩州的反賊有十萬之眾,朝廷已經派出平亂大軍,但是實在是那裏人數過多,且有太平道亂黨暗中作亂。


    雖然大軍過去就已取得了不小的勝績,但想要徹底平亂卻不是那麽容易的事情。


    河北有多處礦藏,如今反賊作亂,本該送入戶部的礦產已經停了許久,這是有傷國本的事情,所以現在一聽有人私賣鐵器給反賊,許多人都坐不住了。


    那禦史也是臉上有點掛不住了,卻還是執拗道:“錦衣衛素來擅長屈打成招,這供詞,臣以為並不可靠。”


    林止陌反問:“所以你覺得錦衣衛亂抓人這個說法就可靠了?那些來告狀的商戶就可靠了?”


    那禦史道:“臣並未如此說。”


    林止陌一拍扶手,怒道:“那你剛說的難道是放屁不成?”


    蔡佑輕咳一聲:“陛下,朝堂之上,勿妄言。”


    林止陌看向了他,說道:“怎麽,在蔡閣老看來,罵髒話比誣陷忠良更重要?”


    蔡佑笑嗬嗬道:“非也非也,隻是陛下貴為天子,當慎重。”


    “好,朕收回。”


    林止陌竟然真的點了點頭,一臉端正態度地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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