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的時候林止陌還是回了宮裏,不過他讓王安詡留了下來幫忙照顧墨離。


    沒辦法,現在每天傍晚都要批閱奏章,一大堆工作需要等著他去完成,更何況還有一個柯景嶽和那不知幾何的消失的販藥銀子。


    鎮撫司衙門,林止陌來到了令百官聞風喪膽,百姓生人勿近的詔獄。


    陰森的甬道,腐臭的氣息,潮濕的牢房,還有是不是竄來竄去的老鼠和蟲子,一切都是那麽的可怕與絕望。


    柯景嶽在一間深處的牢房內,鐐銬鎖住了手腳,披頭散發,滿臉血汙,極為狼狽,但是他的眼神依舊是桀驁的。


    陳平領著林止陌來到這裏,打開牢房。


    林止陌踏入進去,靜靜地看著躺在地上的柯景嶽,臉上沒有任何表情。


    柯景嶽有了回應,他看了一眼林止陌,竟然笑了。


    “你笑什麽?”林止陌問。


    柯景嶽長長鬆了口氣,說道:“嗬,又見到陛下了,臣……罪臣可以解脫了。”


    林止陌居高臨下看著他,冷笑:“解脫?你想得那麽容易麽?”


    柯景嶽沉默。


    林止陌在宮裏和夏鳳卿聊過,從中得知以前這個柯景嶽在任京城衛千戶時,經常隨侍在禦駕之側,也就是說他曾經是錦衣衛中最親近皇帝的少數幾人之人。


    也正是因為如此,後來才被調任去了廬州衛任千戶,隻是這個任命不是弘化帝姬景文,而是內閣寧嵩。


    包括陳平以及徐大春等人也都說過,柯景嶽是一個很聰明很能幹的人,腦子好身手好,而且起初忠心耿耿於皇室的,正因為如此,所有人才會對他的反叛感到不可思議。


    錦衣衛,那是世襲製的,從柯景嶽祖上到他已經是好幾代人了,一直為大武皇朝效力。


    所以林止陌都不用猜就知道,這其中必定發生了什麽不為人知的故事,也因此他特地囑咐陳平,暫時不要對他動刑。


    柯景嶽忽然苦笑了起來:“陛下,你還記得三年前,南陽慶王的刺客對陛下動手時,罪臣給你擋的那一劍麽?”


    三年前,封地在南陽府的慶王被撤藩,於是在不甘心之下收買高手入宮行刺,最終還是失敗了,慶王被滿門抄斬,無一活口,這件事在當時是震驚天下的大案子,而當時護駕的錦衣衛領隊就是柯景嶽。


    林止陌麵無表情:“你是在跟朕唱苦情戲麽?”


    柯景嶽搖了搖頭:“不敢,為陛下效死本就是錦衣衛的天職,罪臣並非以此邀功,隻是……”


    他的眼神開始變得複雜,似乎陷入了一種很痛苦的回憶之中,接著說道,“慶王被誅,但其一雙子女卻逃了,當時陛下命罪臣去搜捕,罪臣也在最快的時間內找到了,但是……罪臣在看見慶王之女時,犯了色心,將她藏了起來,隻將慶王之子送回了京城受刑。”


    林止陌的眼睛微微一眯,他似乎已經猜到了後邊的結果。


    他問道:“所以這事被人發現了,就以此來脅迫你?”


    柯景嶽黯然點頭:“陛下聖明。”


    真相大白了麽?柯景嶽因為這個被人脅迫,從此走上了不歸路,成為了太平道的亂黨?


    柯景嶽似乎真的是一心求死求解脫,接著毫無保留的一五一十全都交代了出來,果然和林止陌猜測的幾乎沒什麽出入。


    林止陌聽完之後冷笑:“說完了麽?朕對慶王之女不感興趣,對你的悲慘故事更不感興趣,朕隻想知道,廬州當時販賣假藥得了多少銀子,現在又在何處?”


    柯景嶽搖頭:“銀子共有約二百三十餘萬兩,但最終被運去了哪裏,罪臣不知。”


    林止陌大怒,說了半天,最關心的銀子不知去向,那還說什麽?


    柯景嶽卻忽然抬頭看著他,認真說道:“陛下,罪臣自知罪孽深重,隻求一死,但罪臣還有最後一事交代,要挾罪臣的幕後之人不知是誰,但和罪臣聯係的是一個叫做焦先生的人,找到他或許能知道那筆銀子的去向,另外,罪臣想求陛下……救救菀菀。”


    菀菀,就是慶王之女,姬若菀。


    林止陌皺眉:“救?”


    柯景嶽急切道:“她被軟禁在山西汾州,焦先生也在那裏,罪臣被捕咎由自取,但消息怕是也快傳到那裏了,還請陛下派人快些過去,或許還來得及。”


    林止陌怒道:“昨天半夜抓的你,你現在才說,那焦先生是死的麽?消息傳過去不會立刻就跑?”


    柯景嶽道:“事關重大,未見陛下之前罪臣不敢輕易告訴任何人!不過陛下放心,罪臣在那裏自有一批手下,在暗中護持著菀菀,此番來京辦事,罪臣也關照過他們,一旦出事,盡量控製住焦先生且護住菀菀,因為罪臣已經……想到了這個結局。”


    林止陌終於對這個前京城衛千戶有了個新的認識,做事滴水不漏嚴謹認真,如果不是這次李瘸子歪打正著的一石頭,隻怕他早就跑回去了。


    “陳平,立即派人,去他說的地方抓人,焦先生和姬若菀,都給朕帶回來。”


    “臣遵旨!”


    陳平應聲,立即飛奔出去安排人手。


    林止陌看著柯景嶽,緩緩說道:“你放心,朕暫時不殺你,等人帶回來,你既已經與姬若菀成了夫妻,朕當然會成全你,讓你們見上最後一麵。。”


    “罪臣……並未與菀菀有任何事情發生,我們是清白的。”柯景嶽的眼中流露出了一抹悵然遺憾之色。


    林止陌撇了撇嘴,很是鄙夷,把人都帶來帶去的了,還啥都沒發生。


    一把年紀的人了,玩什麽純真的愛情?


    柯景嶽忽然像是又想到了什麽,急忙說道:“陛下,罪臣還有一個消息,廣寧伯黃燦,在南昌宋王處。”


    廣寧伯黃燦!


    林止陌的眼神冷了下來。


    上次京城銀庫的俸銀被盜,就是這個黃燦與太平道勾結所致,至今不見人,連他的家中所有人都逃了個幹淨。


    可是今天卻在柯景嶽口中有了消息。


    隻是他為什麽會在江西,會在宋王那裏,難道宋王也……


    林止陌沒有再想下去,有些事情,越是表麵上看起來像是真像,越可能隻是一張遮蔽你眼睛的幌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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