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個春風樓中一片死寂,隻有樓上那個房間裏傳出一聲聲淒慘的呼救聲和床架碰撞聲,以及春姐發出的古怪叫聲。


    大廳內無論是客人還是姑娘全都齊刷刷抬頭看著,眼睛瞪大嘴巴張開,滿臉的不敢置信。


    那是芳憐姑娘,是太原城的頭牌,哪怕是山西第一才子來了這裏也得按規矩做了詩才能被請入芳憐姑娘姑娘的閨房中奉茶。


    結果就被這位蔡公子硬生生扛上樓了?還他娘搭上了個春姐。


    周戎同樣目瞪口呆,僵硬的扭動脖子看向蔣晨陽,吃吃的問道:“蔡少爺這……這是素了多久?餓成這樣?”


    蔣晨陽也是一臉見鬼的模樣,茫然道:“不知道啊。”


    他怎麽會不知道,酒裏的東西就是他給下的,他和周戎當然也喝了,但是倒酒的墨離早就神不知鬼不覺的給兩人下了解藥而已。


    就在這時門外忽然快步衝進來一人,滿身富貴,滿臉怒容,還沒進門就怒吼道:“誰他娘吃了熊心豹子膽,敢碰老子的女人?”


    “哎喲,汪公子來了。”


    “有好戲看了嘿。”


    “原來芳憐姑娘早被他定下了?瞞得夠好的。”


    “……”


    大廳內頓時一片竊竊私語,紛紛擺出一副看好戲的坐姿來,等著故事的發生。


    來的就是汪家家主長子汪顯,他一進門就見位置最好的那個雅間裏迎出兩個人。


    “汪少爺,冷靜!冷靜啊!樓上那個是你的表弟蔡昌。”


    開口阻攔的是周戎,他意識到了今天好像發生了什麽蹊蹺的故事,可是當著這麽多人的麵,他一定要趕緊勸和一下,不然肯定有損三大家的名聲,何況樓上房間裏正在造孽的那個還是汪顯的表弟。


    汪顯的眼睛都紅了,他已經和春姐談妥,這個月底就會帶著銀子來贖芳憐,到時候會將她娶回家做小妾,可是剛收到消息說芳憐被人硬上了。


    “蔡昌?”汪顯明顯愣了一下,隨即一眼認出了周戎,但此時的他已經被怒火衝昏了頭腦,根本沒理會二人,徑直帶人衝上樓去。


    砰的一聲,房門被踹開,接著他拽著一個白花花的肥胖身軀拖出房來,正是光溜溜的蔡昌。


    “蔡昌,你他娘的來山西老子全家好吃好喝招呼你,你居然敢強上我的女人?”


    汪顯到底還是顧念著一份表親的關係,強忍按捺著心中怒氣,沒有動手。


    可是他能忍,蔡昌卻忍不了,事情辦到一半被打斷,滿腔的邪火頓時朝著汪顯身上發來。


    “你敢拽我?滾!”


    蔡昌猛地抬腳踹在汪顯胸口,他兩百多斤的分量,一腳上來汪顯根本沒能防得住,頓時撞斷圍欄從二樓摔了下來,結結實實的摔在一樓地上,抽了幾下,不動了。


    汪顯腦門上破了個洞,一條胳膊也扭曲成了個詭異的角度,沒死,但是也殘廢了。


    春風樓裏一片驚叫,亂作一團。


    大武的澀情行業是正規的,被允許的,因此在樓裏強上姑娘也是犯法的,何況還鬧出了爭鬥,將人摔下二樓摔殘了。


    太原知府沒敢接這個案子,直接轉入了山西布政使司衙門。


    肅靜森然的衙門中,新任布政使廖起鈺一臉焦躁地揉著自己的耳朵,來山西才這麽些天,也不知道怎的,他的耳朵忽然就開始有些失聰了,沒有全聾,但是隔著幾步遠和他說話就幾乎聽不到了。


    這是個很要命的毛病,他身為一省首憲,若是眼瞎耳聾的就會被彈劾,好不容易得來的位置也會失去。


    布政使啊,這是他花了多大的代價才從寧閣老手中討來的,還沒掙上錢就要被送回老家?他不甘心!


    所以這事必須保密,誰都不能告訴!


    就在這時門外進來一人,正是和他同期來山西赴任的原京城府尹閔正平。


    “廖大人。”閔正平拱手作禮,恭恭敬敬的遞上一份文書,正是春風樓一案的詳情。


    廖起鈺回了一個和善的微笑,這個閔正平很識時務,來到山西後和他緊密依靠相輔相成,幫他做了不少事,算是個聰明人。


    他接過文書看了一眼,頓時一驚。


    蔡閣老之子強嫖還打人,打的又是他自家表哥,還打殘了?


    這活讓他怎麽接?抓人不妥,放人更不妥,難道讓他們汪家自己內部調停?可是大庭廣眾之下發生的這事,對民眾也得有個交代才好。


    他抬頭看去,就見閔正平嘴巴一張一合的正在和他說話,可他愣是半句都聽不到。


    廖起鈺又煩躁了,他知道閔正平在壓低聲音和自己商議,可是自己是真的聽不見,又不能告訴他們自己聾了。


    閔正平說完後眼巴巴的看著他,等著他給答複。


    廖起鈺糾結的薅著自己的胡子,思來想去沒有一個好辦法,又見閔正平動了動嘴皮子,似乎出了個什麽主意。


    他狠狠心,說道:“此事屬民間糾紛,歸按察使司轄製,便請正平兄決議便是。”


    一錘敲定,閔正平領命,再次行禮後轉身離去,隻是在轉身之際嘴角勾起了一抹小小的弧度。


    按察使司衙門中,閔正平親自審理這樁驚動太原城的蹊蹺案件。


    堂下是滿臉吃了翔的表情的汪家人,已經穿好衣服恢複清醒卻一臉懵逼的蔡昌,還有哭哭啼啼但是容光煥發的春姐。


    當然,另外還有疑似設局坑害蔡昌的周戎和蔣晨陽。


    蔡昌是喝了蔣晨陽的酒才狂性大發的,可是蔣晨陽和周戎喝的是一樣的酒,卻沒有半點問題。


    閔正平當即命人將剩下的酒壺中一點酒液拿去檢查,結果發現什麽都沒有,就是正經好酒。


    酒當然是有藥的,但這是閔正平檢驗,有也會說沒有。


    周戎和蔣晨陽為什麽沒有發狂,因為倒酒的墨離事先在他們杯中放了解藥。


    最終按察使司一封決議文書,蔡昌強嫖傷人,但苦主汪家不打算追究,春姐也隻要賠她春風樓欄杆的錢,於是便責令押送京城,交給蔡閣老自行管教。


    當蔡昌被押送回京城之時,整個京城都轟動了。


    平時不顯山不露水的蔡閣老之子竟然這麽霸氣,在太原府強嫖打人,踢殘了自家表哥,這都不算什麽,最勁爆的是據說他當眾硬上了那個樓子裏的媽媽。


    “謔!口味真重!”


    “人大魚大肉吃多了,偶爾嚐點老鹹菜怎麽了?”


    “就是就是,老菜敗火,你懂個屁!”


    “……”


    一聲聲嘲諷譏笑迅速在京城之中的街頭巷尾傳開了。


    砰!


    蔡佑在書房中爆發了,狠狠的將一方珍貴的端石雲紋硯砸在地上,當場斷作三截。


    蔡昌就跪在他麵前,低著頭不敢作聲。


    這一趟山西之行將他的臉麵都丟光了,連帶著蔡家的臉也全都沒了。


    “老子讓你去調停,半點正事沒幹就被人攆回來了,你還整天嘲笑寧白,你比他又強到哪裏去了?!”


    蔡佑氣得渾身都在哆嗦,狠狠的罵著蔡昌。


    蔡昌囁嚅著說道:“孩兒也不知道為何就著了道,但是從結果來看,應當是被人算計了。”


    “什麽叫應當?那他娘就是被人算計了!”蔡佑一巴掌甩在蔡昌臉上,看著那張胖臉上浮現出的掌印,才強行按下怒火,沉聲道,“將事情經過原原本本說來,不得有半點隱瞞!”


    蔡昌捂著臉,委委屈屈的將事情經過講述一遍,連用了什麽動作都沒有半點隱瞞。


    蔡佑的眼睛漸漸眯了起來。


    “原來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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