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海宗,後山。


    祖師祠堂。


    外麵宛如世之末日的狂風暴雨,祠堂內卻是十分安靜,祠堂大門洞開,外麵的風雨卻沒有影響到祠堂內,連燭火都沒有閃爍。


    守祠老人與玉龍胖子一臉平靜的盤膝而坐,許開則是如死狗一般被捆綁著,躺在神案前麵的地麵上。


    許開的表情雖然還算平靜,但他的眼眸深處,卻在不斷的變化著各種神色。


    恐懼,絕望,迷茫,糾結,擔憂,悔恨,猶豫,沮喪……


    各種情緒都通過他那雙逐漸失神的眼眸展現出來。


    若是其他人,隻怕早已經給許開擺上了十大酷刑,對他嚴刑拷打。


    可是玉龍上人卻沒有嚴刑逼供的意思。


    他就在解下許開麵巾時,詢問過許開,然後這胖子就像是沒事人一樣,盤膝坐在蒲團上,閉目養神,一副這件事兒與老子無關的表情。


    守祠老人更加悠閑,他就像是一個石化的蒼老雕塑,眼皮都沒有動了一下。


    別以為他是在睡覺。


    這老頭子此刻宛如猥瑣的溜牆根小賊,一直在用神識念力偷聽竹樓發生的事兒。


    三女的對話,葉風養女鬼,葉風被毆打,葉風被丟出窗外……


    這老爺子都聽的清清楚楚,聽的老爺子心中大呼過癮。


    許開不了解守祠老人,但他對玉龍上人還是十分的了解的。


    別看玉龍上人現在在閉目養神,許開確定,這位六師叔絕對不會因為他是玉塵子的弟子就網開一麵。


    玉龍上人之前說了,隻等到天亮。


    許開在天亮之前交代,能保他一命。


    如果天亮後,許開還是閉口不言,玉龍上人就會將其押解回星羅峰戒律院,將他交給玉塵子處理。


    交給玉塵子,可比在許開上輪番施展十大酷刑要管用的多。


    許開慌亂的心緒,也隨著時間慢慢的平靜了下來。


    他心中開始梳理這件事的脈絡。


    他不覺得六師叔會欺騙自己。


    畢竟竹林祖地已經很久很久沒有弟子被罰來守陵了,而掌門師伯這一兩年一直都在閉關中。


    一個多月前忽然出現,將葉風罰到此處。


    而且在葉風的身邊,一直有多位高手在暗中保護。


    如果說這不是一個局,誰相信呢?


    “掌門師伯肯定已經知道了有人在吸取天雲山地脈靈氣……但他掌握的線索不多,或者說,還無法確定吸收靈氣的人身份……所以利用葉風設下的這個局……”


    這是許開最後得出的結論,並且相信這是唯一的解釋。


    而這卻令許開更加的絕望。


    許開想死,卻沒有機會再自殺。


    他無法想象,自己未來將要麵臨著什麽。


    時間一點一滴的過去,這場風雨在持續了兩個時辰後,終於開始減弱,而許開的心也隨著風雨的變小,漸漸的沉了下去。


    他知道,自己的命運即將審判。


    玉龍上人的無言,讓他恐懼。


    距離天亮越來越近,讓他恐懼。


    想到掌門師伯的雷霆手段,更讓他恐懼。


    此刻許開的內心已經被恐懼所占據。


    心髒都因為恐懼而猛烈跳動著。


    感受到外麵風雨變小了,葉風打開了烤煙房的房門。


    此刻外麵的山林,幾乎變成了一片澤國,短時間內如此強度的降雨,積了很深的水。


    不過,竹林與祠堂的地勢相對較高一些。


    地麵上的積水,正在快速的朝著西麵的落霞峰方向的低窪處湧去,並不會在此處積成山洪。


    這套通過山林地勢的排水係統,都是雲海宗的祖師設計好的,這場暴雨就算下個三天三夜,也幾乎不可能將竹林與祠堂淹沒的。


    葉風看著地麵上的積水都在往西麵湧去,他的心中有些擔心。


    竹林的西麵可就是嶽銀靈種植的那片煙草地啊。


    這場大雨,不會淹了黃煙葉吧。


    葉風打算天亮之後,就去過去看看。


    黃煙葉是自己的精神食糧,可不能被一場風雨給毀了!


    這場風雨來的很突然,去的也很突然。


    隨著雷鳴收斂,風雨也迅速的變小。


    大概隻過了不到半盞茶的時間,這場風雨便徹底的停息了。


    葉風掐指計算了一下時間,此刻應該是寅時四刻,大概是淩晨四點左右,距離天亮也就還有兩個小時。


    葉風不由得看向了南麵的祖師祠堂。


    他之前已經通過殺手留下的仙劍,猜測出殺手極有可能是四師伯的弟子許開。


    這讓葉風的思緒一直無法平靜下來。


    原主被害,應該與有人攫取靈脈有關。


    這在雲海宗是等同於欺師滅祖、勾結魔教、偷學它派功法的重罪,正如守祠老人說的那樣,多半是活不成了。


    許開是四師伯的弟子,葉風不得不懷疑,此事是不是與四師伯有關係。


    如果背後之人真是四師伯,那可就不妙了。


    四師伯可是戒律院首席大長老啊,對雲海宗來說影響極大。


    而且現在又快到了六十年一次的雲海宗內門鬥法,以及靈山大比。


    在這個時候,如果傳出玉塵子盜掘地脈靈氣,對雲海宗的名聲將有極大的影響。


    隨著風雨的徹底停止,竹樓的三個女子也走了下來。


    看到葉風站在竹屋前,摸著下巴,怔怔的看著南麵祖師祠堂的方向。


    安念道:“這小子一動不動,不會是被我們打傻了吧。”


    她其實也就隨口這麽一說。


    此刻三女下來之後,也不由自主的看向了祠堂的方向。


    她們也知道,玉龍胖子將那個蒙麵殺手帶到了祠堂。


    安念對於葉風的事兒,幾乎是一無所知。


    她也是念及與傅驚鴻之間的交情,所以才答應對方,來竹林保護葉風。


    至於誰要殺葉風,葉風曾經經曆了什麽,她之前並不知曉。


    在竹樓內才得知,葉風三個多月前被人埋了。


    今夜出現的這個殺手,應該就是埋了葉風之人。


    在葉風被二女丟出竹樓後,安念便詢問金禾,三個月前到底發生了什麽。


    金禾便將自己知道的事兒簡單的說了一番,安念對事情的脈絡也就有了一個大概的了解。


    見葉風還在發呆,安念走到葉風身邊,雙臂環胸,然後用手臂拱了拱葉風。


    道:“小子,你不是失憶了嘛,難道你就不想去祠堂看看,到底是誰要殺你?又為何要殺你?”


    葉風側目瞅了她一眼,道:“不想!”


    安念道:“你這人真怪,竟然對想害你之人的身份毫無興趣,那什麽……其實我挺想知道的,要不你小子去祠堂偷看一眼,然後回來告訴我唄。”


    葉風搖頭道:“安師姐,你有沒有聽說過一句話,叫做好奇害死貓……一個人知道的越少,活的越開心,知道的越多,死的也就越快。”


    安念撇了撇嘴。


    金禾這時開口道:“安念,葉風沒說錯,此事估計背後另有隱情,否則當時在竹林內,玉龍師伯也不會阻止葉風扯下那人的麵巾。


    咱們都是奉命保護葉風,抓出想要謀害他之人,現在此人已經抓住,我們的工作也就結束了,其他的事兒交給戒律院處理即可。


    既然風雨已經停息,咱們還是回去吧。”


    安念意味深長的看了金禾一眼。


    她輕輕的點頭,道:“說的也是,估計戒律院這幾天就會公布此事結果。”


    然後她伸手拍了拍葉風的肩膀,道:“少年不知元陽貴,老來望女空流淚。小子,你還沒有成年呢,少玩點女鬼。小小年紀就把身體掏空了,以後如何是好?畢竟不是每個男人都像你師父那樣天賦異稟,快四百歲了還能枯樹開花,老來得女。”


    不等葉風說話,安念便笑嘻嘻的禦空而起,朝著南麵赤雲峰的方向飛去。


    葉風指著安念遠去的那道光芒,跳腳叫道:“我身體好著呢!沒有被掏空!沒有!”


    金禾也打算離開了,看向一身白衣,神色有些疲倦的雲霜兒道:“小師妹,我們也回去吧。”


    雲霜兒緩緩搖頭道:“馬上天就要亮了,我等會兒直接去落霞峰修煉,大師姐,你先回去吧。”


    金禾知道小師妹最近正在備戰內門大試,每天都在落霞峰上苦修。


    她嗯了一聲,道:“小師妹,你也不要太勞累,你現在已經達到歸元境了,進入前十應該沒有什麽問題。”


    二女說了幾句話,金禾便伸手拍了葉風的後腦勺。


    道:“葉風,凶手我們已經給你抓到了,你以後不必再提心吊膽的生活了,不過為了你的事兒,上官師妹名節受損,犧牲極大,你以後可得好好謝謝她。”


    葉風昨天已經從嶽銀靈口中得知了最近星羅峰上發生的事兒。


    上官嵐用自己女兒家的名聲,幫助葉風引出了這個殺手。


    葉風咧嘴笑道:“我都聽嶽師姐說了,上官師姐不是因為我的事兒讓名節受損的嘛,等我刑滿釋放後,就去向她提親……我要以身相許來彌補並報答上官師姐的恩情!”


    “我讓你去感謝她,不可是讓你去害她,得,算我什麽都沒說,我走了……”


    金禾同樣禦空飛走了。


    葉風回頭看了一眼雲霜兒。


    他沒好氣的道:“霜兒,你怎麽還不走?靈畫都被你搶了!還汙蔑我吃你豆腐,讓我被兩位師姐毒打一頓!你還想怎麽樣啊?”


    雲霜兒道:“你小小年紀不學好,難道不該揍嗎?”


    葉風大呼冤枉,叫道:“我和那女鬼沒關係!我今晚才知道那是張靈畫!”


    雲霜兒清冷的盯著葉風,道:“那你和嶽銀靈呢。”


    “什麽?”葉風不解。


    “昨天晚上嶽銀靈在你屋中待了一宿,次日天亮才離開,你們做了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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