鄱陽湖。


    一艘朱紅色的巨大畫船,在水麵上徐徐遊動。


    柳蘭兒站在船頭,她羅裙輕紗,雲淡素雅,亭亭玉立,清秀溫潤,不愧為大楚第一才女。


    即便是不施粉黛,衣服也無比素樸,就是能從她身上感受到那股不食人間煙火的仙氣。


    “小姐……你吩咐的茶水糕點,都準備好了。現在靜等客人到場就行了。”


    柳蘭兒招了招手:


    “知道了,下去吧!”


    “是。”


    婢女小步離去,消失在了長廊的盡頭。


    “喲!妹妹,外麵風大,為什麽不進船艙歇會兒?”


    頗有些玩世不恭的男聲從背後響起,柳蘭兒的臉色逐漸變得嫌惡起來。


    “柳中平,現在詩會還沒開始,誰讓你上我船的?”


    “你的船?”


    被稱作柳中平的男人冷笑一聲:


    “這船是先皇賞給我們柳家的,什麽時候就成你的了?隻是祖母疼愛你,讓你用而已,等到你出嫁了,這船你可帶不走。”


    “你……”柳蘭兒跺了跺腳,不再言語了。


    “還有,記得你答應我的事情。”


    聞言,柳蘭兒的臉色又變得有些猶豫:


    “我就非要為難蘇禾嗎?她對我一直挺好的。前些日子還托人給我送了水果。”


    柳中平走上前,輕輕拍了拍柳蘭兒的肩膀:


    “好妹妹,你可要知道,想為難蘇禾的,並非你我兄弟二人,而是當今陛下。”


    “你說為兄好不容易,在陛下身邊混上了個太子洗馬的職位,不得為陛下排憂解難?”


    “陛下對他這位手握大權的姐姐,可以說是無比忌憚。”


    “若是你今日讓公主在這裏名聲掃地,成為全大楚的笑柄,日後陛下重新掌權後,定然會對我柳中平刮目相看。”


    “可陛下對你刮目相看,對我有什麽好處?”柳蘭兒伸手拍開了柳中平的手,柳眉緊蹙。


    她柳蘭兒一生磊落,從未算計過誰。


    今日卻幫她這個不爭氣的哥哥,去算計那個一直對她很好的長公主。


    她良心上總是過意不去的。


    “我可是柳家嫡子,我日後平步青雲,柳家自然也會跟著沾光。你不想我好?你還不想柳家好嗎?”


    柳中平此言一出,柳蘭兒算是啞口無言了。


    這些年來,柳中平一直用“柳家”作為理由,脅迫柳蘭兒幫他做各種事情。


    其中不乏一些醃臢醜惡之事,但柳蘭兒一直敢怒不敢言。


    因為她是一個對家族無比看重的人,所以總能被柳中平抓到軟肋。


    “最後一次了……”柳蘭兒一臉疲憊。


    柳中平臉上頓時又升起了笑容:


    “放心吧妹妹!等到哥哥飛黃騰達了,一定給你找個好婆家!”


    說完,這位玩世不恭的柳家嫡子,便搖搖晃晃的離開了。


    他回到了畫船的某個雅間之中。


    一位麵若冠玉的男子,已經在裏麵等候多時了。


    此人正是當今文壇炙手可熱的新星——徐默。


    “柳兄?你回來了?”徐默看到柳中平進屋,立刻起身上前迎接。


    “回來了!剛剛和我妹妹聊了會兒天。”柳中平道。


    “哦?您去見了蘭兒小姐?”徐默在聽到“柳蘭兒”的內容時,眼睛不由得為之一亮。


    “當然!商議了一下等會如何羞辱長公主!徐兄,待會兒我們按照計劃行事,你可不要拖後腿!長公主能否名聲掃地,你我能否成為陛下眼前的紅人,可就在此一舉了。”


    柳中平在桌子前坐了下來,還不忘提醒道。


    徐默臉上卻攀上了一股糾結:


    “可是……我們真的要為難於長公主殿下嗎?她大權在握……事後不會……”


    “不會的!”柳中平揮手打斷道:


    “長公主此人,懦弱無鋼,做事優柔寡斷,誰都能在她頭上踩一腳!她這種婆婆媽媽的婦道人家,頂多回去把自己關在屋子裏哭!”


    “可是我聽說,長公主手中握有軍權,像什麽虎豹騎、鐵浮屠都忠心於她,水軍元帥關項,也對她視如己出……”


    柳中平仍舊是滿臉不屑:


    “水師怎麽了?她總不能把那戰船開到咱們畫船麵前吧?”


    ……


    兩個時辰後。


    當幾十艘鐵甲戰船將畫船圍起來時,柳中平懵了。


    他原本還躺在雅間裏,享受著頭頂窗戶裏灑進來的陽光。


    感慨說今天天氣還挺不錯的。


    忽然,巨大的陰影籠罩住了窗戶,陽光也蕩然無存了。


    門外傳來“呼嚕嚕”的水流聲,像是有蛟龍在湖中出沒。


    “變天了?”


    柳中平懵懵懂懂的推開門。


    隻看到畫船的欄杆邊上,站滿了人。


    他們都是詩會受邀前來的文人,裝著滿腹的墨水,希望在這次詩會上一鳴驚人,寫出震驚文壇的詞句。


    可是剛剛坐下沒多久,就看到了那十幾座龐然大物緩緩駛來。


    一艘艘戰船,撞破遠方的水霧,浩蕩而來。猶如一隻隻浮上水麵的深海蛟龍,發出凶猛的低吼。巨大的壓迫感讓人喘不過氣來。


    “這是什麽玩意?”柳中平的聲音都在顫抖。


    “好像是……關項元帥的鐵甲戰船。”


    一旁的徐默緊張回應。


    “我是說!這玩意怎麽會開到鄱陽湖來?這不是在戰場上用的嗎?”柳中平扭頭嘶吼道。


    噠噠噠——


    柳蘭兒一路小跑了過來,她也滿臉惶恐,目睹著最前方的戰船越來越近,隨時會撞上來。


    直到……


    戰船的船頭,露出了一張有些賤兮兮的臉:


    “喲!你們好啊!”


    “你是誰?”柳中平皺眉問道。


    “哦!我叫林易,是公主府的幕僚……這不是柳蘭兒小姐邀請我們公主前來赴宴嗎?我們尋思為了彰顯公主的身份,用個拉風的方式把她送過來。”


    “所以你們開十幾輛戰船,就是為了拉風一點?”柳中平問。


    “對啊!”林易毫不忌諱的回答:


    “而且,其實還有一個小小的私心,就是我的兄弟們雖然都是大老粗,但就是喜歡這種有文化的氛圍。”


    “等等……”


    柳中平迅速察覺到了不對勁,他眯起了眼睛:


    “你說你的……什麽們?”


    “兄弟們!都別害羞了!”林易朝著身後招了招手。


    一呼百應,一排排身穿甲胄的士兵,從戰船的船艙裏走了出來,他們像是攻城拔寨一樣,鋪起了一排排木板,隨後從戰船上一路衝到了畫船。


    看著那一個個手持兵器的彪形大漢,畫船上的所有人都懵了。


    林易仍舊是一臉賤兮兮的笑道:


    “都別不自在,平時該怎麽樣就怎麽樣!當成自己家就好!”


    柳中平強壓住內心的火氣,道:


    “我們沒有不自在啊?”


    “我沒說你們!”林易轉頭朝著一眾士兵道:


    “都別不自在啊!就當自己家一樣!”


    畫船眾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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