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謂養鬼之術,乃是將孩童的骸骨置於符壇之中,每日分早、午、中三次,以祭煉之法焚香念咒祭煉,再用好吃好喝好玩地招待供奉。


    如此祭煉四十九天後,鬼物便會奉人為主,聽命行事,隨時差遣。


    但養鬼之術,折損陰德,若是不小心供奉了一隻凶煞惡鬼,還可能會有被噬主的風險。


    在道門中,同樣也有養鬼的術法,卻很少人去做,主要是這法子過於邪性,不符合道門正派的形象。


    “年輕人,見識倒是不淺嘛!”老頭冷聲回過頭來。


    “老人家,為何要養這麽多鬼物害人?”雲天賜問道。


    “害人?哈哈哈哈!”老頭不知為何放聲大笑了起來。


    “你可知這些小鬼的來曆?”老頭的目光陡然一冷,“他們生前都是逃難來的孩子,可是當初這城中卻無人願意收留他們,致使他們挨餓受凍,慘死他鄉,最後化作孤魂,才被我收留在此。”


    老頭冷厲的目光讓雲天賜心中一顫,似乎這裏麵另有隱情。


    “小子,雖然我不知你是何人,但你既然知道養鬼之術,想必也應該知道這術法,除了差遣鬼物辦事以外,還有一個作用。”


    雲天賜微微一愣,隨即有些不太相信地看著老頭問道:“難道你供養它們,是為了消除它們的怨氣,從而可以投胎轉世?”


    見雲天賜反應了過來,老頭的目光才有所緩和,嘴角浮現一絲淡笑道:“這些可憐的孩子,因為心中有怨,所以遲遲入不了地府,若不是我將其收留,恐怕當時這城中就已經雞犬不寧了吧。”


    兩人的談話卻讓一旁的王長生聽得一頭霧水,忍不住小聲對雲天賜問道:“雲兄,現在什麽情況這是?難道這老頭是好人?”


    雲天賜搖著頭,他也不知道老頭所言是真是假,若是真的,那城中那麽多暴斃之人又如何解釋?


    “我想知道你的苦衷!”雲天賜盯著老頭一字一句道。


    聽到雲天賜的話,老頭的目光深邃,似乎陷入了某種回憶中。


    話說雍正十三年二月初,因貴州苗族不滿朝廷統治,開始叛亂,僅數日就集結起幾萬之餘的叛軍,可以說是煽動了整個苗疆一帶。


    而這些叛軍也僅用了數日,便占據了多處城鎮,此時的朝廷這才下令集結七省兵力前往平亂。


    兩方兵馬遭遇期間多次交戰,但朝廷卻輸多勝少,以至於牽連許多無辜百姓無家可歸,隻能往西南一帶逃難。


    其中就有一些難民來到了這座縣城,可這縣城的富賈們看到這麽多難民,一時也沒辦法全部收容,隻能將其打發去往別處。


    二月之際,天氣尚未回暖,難民又千裏迢迢來到此處,早已經是饑寒交迫,最後隻能在街道上抱團取暖。


    可是知縣又覺得這些人賴在這大街上,實在是有傷風化,便讓富賈們施舍了一點米粥,將其打發走了。


    這走得了的,自然是走了,但那些走不了的,就永遠地留下了,這其中便有十幾個孕婦。


    因為胎兒未能完全降生於世,一旦母體死後,就無法投胎轉世,隻會逐漸化作凶煞的鬼嬰為禍世間。


    “而我年輕時,與一位高人學過些奇門異術,在其中超度一法中,便有化解鬼嬰怨氣的法子,便是將其以香火供奉養大,然後每日念誦經文,逐漸化解怨氣。”


    “算起時日,應該快滿九九八十一天了吧!”


    老頭目光和藹地望著靈台上那一壇壇陶罐,在陶罐上還有用紅紙黑字寫下的名字,其中一個就叫“大寶”。


    “所以那日你要挾我朋友,是害怕我傷害了那個孩子?”雲天賜好像一下子就想明白了來龍去脈。


    老頭不置可否地點著頭。


    “那它們害人又是怎麽回事?”


    “這不怨它們,是因為我的錯。”老人家有些自責地歎道。


    “因為壽材店的生意一直不太好,而我養這麽多小鬼,一下子就變得囊中羞澀了。心情煩悶之下,就喝了不少酒,卻忘記將一些小鬼關回去了。”


    “以至於它們偷跑了出去,由於沒見過外邊的風景,一時就貪玩了起來,最後沒想到卻害得一些八字弱的人無故暴斃。”


    “這些日子,我一直在尋找它們的蹤跡,而那天你抓到的小鬼,便是最後一隻。”


    老頭這一通解釋,讓雲天賜恍然大悟,原來一切的真相竟是這般的戲劇。


    一場無意之舉,結果卻害了這麽多人無故而亡。


    “真是造化弄人啊!”雲天賜也是一聲感慨,“不過那些人還是因你而死,這個因果,你注定要還的。”


    “我知道,因果報應,有些事,想逃也逃不了的。”老頭對此卻是釋懷地笑了笑。


    雲天賜意味深長地盯著老頭看了幾眼,接著又撇開話題問道:“老人家,你剛剛說,苗疆在二月初就向朝廷開戰了?


    “不錯!怎麽?你不知道?”


    瞧見雲天賜疑惑的神情,老頭古怪地看了他一眼,怎麽這個年輕人連這人盡皆知的事情也要問。


    雲天賜當然不知道,他一直身居茅山之上,何嚐關注過這些世俗之事,隻是因為老頭提到“苗疆”這個名字,他才有此一問。


    “苗疆叛亂與他們解救將臣是否有關係?”這是雲天賜心中百思不得其解的問題,他實在太想知道宗門滅門背後的真相了。


    想來這一切答案唯有在龍虎山才能得知了。


    “既然事情已經弄清楚了,我想老人家應該也要給那些死去之人一個交代吧?”雲天賜說道。


    “這是一定的,隻不過要等我將這些小鬼投胎送走後,我定會向全城百姓解釋真相。”


    “既然如此,那我們就告辭了,希望老人家能信守承諾。”


    說罷,雲天賜對著老頭微微抱拳,然後拉著王長生轉身就離開了。


    “還沒請教小友的名諱!”老頭突然問道。


    “茅山天師雲天賜!”雲天賜頭也不回地淡淡道。


    “茅山?”老頭心裏咯噔一下,隨即無奈苦笑道:“看樣子終究還是沒有騙過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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