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裏的腳印漸漸被雪掩埋,沈蟬抱著一個用皮毛縫製出的暖手,和李叔夜並肩走在天青色的傘下。


    雪色無邊,澄澈的像是上等琉璃。


    佇立許久的林致野心神不寧,他剛拿起牆邊的傘,屋內就傳來了婦人的聲音,“致野,你要上哪去?”


    “去族長家借書。”


    婦人抱著暖爐出門,關懷道:“你要什麽書,娘去給你借。”


    林致野的唇抿的很緊,捏著傘柄的手也很緊,他提醒道:“娘,我今年十七歲。”


    婦人像是沒聽出他的不滿,又或許是聽出了,根本不在意,“你身子骨不好,別在外頭吹風了。”


    林致野沉聲道:“十五歲就成人了。”


    婦人神情一僵,“娘明年就去找你舅舅幫你尋個好嶽家。”


    林致野猛然撐傘往外走。


    婦人追出去,大片的雪花落到她的身上,很快就白了一片烏發。


    “致野,有什麽事好好說,你別跟娘置氣,孩子,你身子骨不行,別去外頭吹風。”


    “娘,”林致野把傘麵往她頭頂傾斜,“一點雪要不了人命,我不是小孩子,也不是病秧子,你究竟想幹什麽啊?你要一輩子管著我嗎?”


    婦人慈愛道:“我是你娘,自然得顧你一輩子。”


    林致野心裏壓抑的猛獸咆哮而出,他把手裏的傘和頭上的發簪全部丟到一邊,“你有沒有把我當個人?衣服、鞋子、發簪什麽都要合你心意,我什麽是個什麽東西?我是個人,我叫林致野,昭年二十一的秀才!我是月觀學院的學子,林致野!”


    孤雪照哀影,他隻身站在天幕下,被輕棉壓的喘不過氣,“娘,我是誰啊?”


    婦人神情有點慌亂,雙手顫抖的想抓住他,“致野,娘給你的都是最好的,你在學堂專心讀書,娘哪樣不幫你操持好,就連……”


    “就連我與同窗出去吃個飯,你都要派人去看著我,我是你兒子還是犯人?就算是死囚也有自己的牢房啊!”


    “娘都是為了你好啊!讀書人沉迷酒色,日後還有何出息,你忘了你外祖父的臨終遺言嗎?你忘了娘為你吃過的苦嗎?”婦人蒼老的麵容愈顯頹敗,“你怎麽那麽不孝啊!我為你勞苦一生,你就是這樣對我的?”


    “兒子不敢忘。”


    白發蒼蒼的老者病臥床榻,他拉著小外孫的手,費力出聲,“……給你取名致野,是希望你不要困在一方小地,你娘一個婦人見識淺薄,她之言論,不可……偏信。風霆春行天,雕隼秋縱野,世間壯闊,外祖父望你你這輩子如雄鷹一般自在逍遙。”


    林致野的聲音哽了哽,他一字一頓的出聲,“我究竟有哪裏讓您不滿意,我晝夜苦讀,勤練書法字畫,合你之意,十五歲的案首,風光無限,你究竟還有哪裏不滿意?”


    婦人說話顛三倒四,“若我不……若不是我在背後……若不是我幫你操持一切,讓你安心讀書,你能有如此作為?”


    林致野臉上的情緒好似雪水一刹那消融,他彎腰恭敬一揖,“兒子謝過母親。”


    單薄的背影被雪花模糊輪廓,婦人心裏發慌,情不自禁的拉住他,“致野,你要去哪裏?”


    林致野淡聲道:“母親為孩兒操持了一輩子,今後便不勞母親費心,學問如何,前程如何,我一人肩負。”


    “致野,娘為你操心了大半輩子,你就……你就這樣對我?枉你讀了那麽多年書!”


    “兒子不孝。”


    “我二十二歲帶你歸宗,一手將你撫養長大……”


    任她哭聲如何哀婉,林致野嘴裏始終就一句話,“兒子不孝。”


    兩人在雪地裏僵持許久,婦人時常掛在嘴邊的那句“你身子不好”,越想越像個笑話。


    哪有什麽紙糊的人呢,不過是婦人見不得自己兒子閑著的時候,她覺得讀書人就應該成天到晚的摸著書,方不負她的苦心。


    婦人的身子抖的越發厲害,她淒聲開口,“你不是要娶李玉蓉嗎?我同意便是,你何苦這樣挖娘的心呢?”


    “我娶人家就要嫁?”林致野仿佛聽到了一個天大的笑話,“你以為我是什麽天潢貴胄嗎?”


    身後的力道鬆了一些,林致野抽出自己的手臂,“娘的訓誡孩兒銘記在心,今生不登天子堂,絕不會為了女人耽誤學業。”


    ……


    大溪村的學堂裏點了兩個火盆,沈蟬和李叔夜到的時候,李秉元和李秉煜正和其他小孩圍坐在一塊聊天。


    “老大,你娘來了?”


    李秉元豎起漂亮的眉頭,凶巴巴道:“你娘才來了呢。”


    小孩覺得委屈,“你爹娘來給你送飯了。”


    “我爹娘……”他的聲音一頓,單手撐著書案就跳了出去,臉上全是不可置信,“爹娘回來了。”


    李秉煜跑的慢,錯過了刷臉的好機會。


    “娘,我還以為你跟爹不回來了。”李秉元邊吃飯邊喋喋不休,“我們先生說今年會下大雪,說不定什麽時候就封路了。”


    沈蟬最煩他跟唐僧念經一樣,“吃飯都堵不上你的嘴嗎?”


    這要換成一般小孩早就被打擊到自尊心了,可李秉元不一樣,他不僅長的美,還想的美。


    食盒裏帶的飯被兄弟倆吃的幹幹淨淨。


    屋內其他小孩都直著眼睛咽口水,屋子暖和,眾人被烤的雙頰通紅,沈蟬解下腰間的荷包,叫李秉元把糖給大家分一下。


    花了一個係統幣買的果糖,各種口味都有,酸酸甜甜,足足有十斤,如今才吃了半斤不到。


    李秉元心眼多,分東西的時候還不忘收攏人心,“這糖可是我娘從外府帶過來的,縣裏府城都沒得賣,要不是我們玩的好,我才不給你分。”


    這話把一群涉世未深的孩童感動的無以複加,“老大,你放心,你以後就是我親哥了,你娶的媳婦就是我親大嫂。”


    沈蟬越看這種場麵越覺得熟悉,“這不就是黑社會嗎?”


    懶的再看一群小屁孩表演桃園三結義,沈蟬提著食盒起身,李叔夜下意識往旁邊伸手,但不知道想到了什麽又收了回去。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我和係統在古代當躺狗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uu小說網隻為原作者平安的平平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平安的平平並收藏我和係統在古代當躺狗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