聘禮都放在堂屋裏,沈蟬拿著單子一一對。


    絹花一盒、珠花一對、梳子一把、臘肉八條、布料兩匹、聘餅二十斤、茶葉兩提、雞兩隻,酒六瓶、柿餅兩包、糖兩包、箱子兩個。


    禮金五十兩、銀簪、銀耳墜、銀鐲、喜鵲遛銀步搖、銀臂釧。


    核對無誤就開始封箱,箱子周邊還纏著紅綢,讓人一眼就能看出是聘禮。


    花媒婆辰時初才氣喘籲籲的趕來,邊喘氣邊解釋緣由,“家裏孫子哭鬧,來晚了些。”


    “不妨事。”沈蟬拉著她進屋,“老姐姐進屋吃早食。”


    “吃了過來的,肚子飽著嘞,不耽誤事了,現在就走吧。”花媒婆甩著手絹,拉著沈蟬上車。


    送聘禮的人越多越熱鬧,沈蟬從族長家和王桃家各借了一輛車,還有幾個婦人和漢子,下車時足足十六個人,抬著聘禮簇擁著李秉昌上門。


    王家院子裏玩鬧的孩子愣了一瞬,隨即扯開嗓子喊,“娶媳婦了!”


    一個婦人從後院跑過來,捂嘴尬笑一氣嗬成。


    王在帶著媳婦兒子出門接禮,本就是提前商議好的聘禮,婉娘拿著單子一瞧,隻覺得手熱。


    花媒婆在中斡旋,專業當媒婆的就是不一樣,聽到外頭的風都能扯幾句好話。


    沈蟬在心裏表示肯定,業務這麽厲害,還是得加錢啊。


    大定一過,剩下的事就是專心準備婚禮,沈蟬拿出一兩的謝媒錢,拉住花媒婆的手,“十五的婚事,麻煩老姐姐圓親了。”


    花媒婆摸了兩下袋子,笑容滿麵,“應該的應該的。”


    接親的時候她也要到,大定是男家給謝媒錢,接親就是女家那邊給,也叫吉錢。


    “沈娘子家舍得出這麽多聘錢,王家那邊也不會委屈女兒,沈娘子準備準備,接嫁妝了。”


    女方的嫁妝並不都是成親當天到,提前幾天便會有床櫃子梳妝台來裝飾婚房,有些地方還會去婆家打井,不過沈蟬買的那個院子已經有兩口井了,王家也就沒費這個事。


    沈蟬揉了揉額頭,事真多啊,比現代婚禮複雜多了。


    好在正陽街那個大院子已經修繕好了,沈蟬沒想現在就搬進去,隻把一些放不下的東西挪了過去,家裏其它東西挑揀一下,一些老舊的木具就沒必要了,像自己屋裏的櫃子梳妝台。


    原身的陪嫁都在李玉蓉和李秉昌幾人屋裏,大小一共二十四件,是一位父親對女兒全部的愛,沈蟬準備都帶走。


    她趴在桌上,耳邊是李玉蓉喋喋不休的聲音,“娘,村裏人都請過去嗎?”


    “不知道。”


    “那大伯和二伯呢?”


    “不知道,這個得問你爹。”


    雖然她不想跟原生的哥嫂有關聯,但人在世上,總是要束縛於禮法規矩,可以不完全遵從,但不能沒有。


    去年幾家鬧的那麽過分,李秉昌都去城裏拜了年,有時候不是自我妥協,而是做給別人看,惡心自己一下不是什麽大事,但要傳出去了,想翻過這一件事可能一輩子都做不到。


    像李秉昌娶妻也是這樣,成親算件大事,李大伯和李二伯可以不去,但李秉昌不能不請。


    李叔夜深諳其中的道理,不止要請,還要提前請,十二天後的婚事,現在就要開始請人。


    李秉元和李秉煜二月初就已經開學,李秉誌為了哥哥的婚事,要晚半個月才回武館,兄弟倆提著東西上門請客,趙大姑那邊也去了一趟。


    趙大姑年逾半百,拄著一根木頭拐杖,頭上全是金簪,一眼就能看出家境不錯,她直著背,沒說好,也沒說不好,畢竟她已經六七年沒見過那兩個弟弟了。


    大姑父的年紀比她還大,蓄著一縷長須,白發朱顏,態度要溫和不少,“秉昌成親,你姑母自然是要去的。隻是不知是哪家好女郎幸配這個好兒郎。”


    他望向李秉昌,眼含讚賞,“氣宇不凡,儀表堂堂,真乃人中龍鳳,將來青出於藍而勝於藍,定能光耀門楣。”


    他語氣熟稔,好像並沒有多年的生疏,也沒有過鄙薄嫌棄,李秉昌並沒有意外,他調整神情,就像是一個純情的晚輩,羞赧不語。


    趙大姑擰眉,覺得丈夫太給臉了。


    屋內其餘人也心思各異,盡管心裏嗤笑,但麵上仍是笑吟吟的模樣。


    李秉昌捂住自己微微顫抖的手,不是怕的,而是激動的,又讓他爹說對了,能從庶民做出一番家業的姑父果然不是普通人,他坐在這裏,看似被動的傾聽,又何嚐不是一種學習。


    他伸手從桌上端起茶杯,心裏的鬱氣越發平和,世上拜高踩低的人太多了,不必計較,也不必理會,人到了一定高度,往下看都是戲台。


    近親都優先請了一遍,剩下的就是族親,也分不清究竟是哪路親戚,但七拐八繞的總能沾親帶故。


    帶字輩的十多戶村裏人總要親近一點,李秉昌說,“叔一定帶著一家子都去啊。”


    但輪到一些不親的族裏人就是,“叔和嬸子都要過去啊。”


    熟親熟遠,一聽便知。


    王桃花扭著腰肢到處喊人幫忙,不知道的,還以為是她家辦喜事,“老六家的,最近家裏忙嗎?”


    六子媳婦回,“這忙啥啊,那地還梆硬呢。”


    “那就抓你去幹活了啊?沈婆子家二十三桌客,有的累。”


    “這算啥,添把手的事。”


    酒席上出菜的是男人,但紮飯,幫廚的可都是女人,王桃花兩個兒媳已經去縣裏幹活了,但她憑著龐大的關係網,很快就喊了七八個幹活利落的婦人。


    沈蟬此刻的腦子都要大了,她眼前全部是吹吹打打的要請幾個,炮仗買多少掛,租幾輛車來村裏接客人。


    席上八個菜,如今才定下四個,還有正席要多添八個菜,也就是女方幾桌和男方舅舅那邊的人。


    她在李玉蓉開口之前說,“問你爹。”


    李玉蓉“哦”了一聲,“那站灶師傅請誰?”


    “問你爹。”


    “喜糖買多少?”李玉蓉乖巧接話,“我去問爹。”


    李叔夜是個見過大場麵的人,他有條不紊的安排東西,請什麽人,菜品定什麽,酒用什麽酒,什麽時辰去接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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