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江姝靜知道皇帝說得很現實,也很有道理。


    今早在公主府的那一遭,人人都會知道她能入戶部是薑荷綺的功勞,可卻不是人人都能明白薑荷綺這麽做的目的。


    若她仍是未嫁之身,在那些世家和貴女的眼中,她就會成為一個依仗長公主權勢而爭取皇家敲門磚的潛在競爭者。


    或許她們之間也並不團結,但在麵對她這個外來客的時候,要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排除異己。


    人多,勢眾,這是她將要麵對的絕對優勢。


    可若是依照皇帝的意思,先嫁入世家再入戶部,既避免了成為她們眼中的敵人,也能借勢更好的融入她們,達成自己的目的。


    皇帝提出的條件,有百利而僅餘一害。


    “殿下,我真的不能與你一起走嗎?”


    回到公主府,看到薑荷綺指揮著桔角和菱角兩個人收拾著出京的行裝,江姝靜忍不住開口問道。


    薑荷綺驚訝的看向江姝靜,一件事情問第二遍並不是江姝靜的性子:


    “你......父皇為難你了?”


    江姝靜下意識地搖頭,停頓了半息又點了點頭。


    她和殿下本為一體,沒什麽好隱瞞的。


    江姝靜將皇帝在關雎宮中所說的話向薑荷綺和盤托出,詢問她的意思。


    “父皇這是言而無信,出爾反爾!”


    薑荷綺一聽這話當即臉色就不好看了,皇帝這不就是故意擺了自己一道嗎?


    見江姝靜眉眼間有猶豫糾結之色,薑荷綺鄭重其事地握住了她的手,直視著她那雙漂亮的眼睛:


    “沒關係的,縱然有千難萬難也無妨,隻要我們有一往無前的勇氣就好。你不願意做的事情就不要去做,我們做了這麽多努力就是為天下女子從親事的束縛中掙脫出來獲得自由!若是為了這個,反而逼得你違背自己的意願嫁給你不願意嫁的人,這不應該,我也沒法同意。”


    “姝靜,你不要有這樣多的顧慮。路遙知馬力,日久見人心。你在裏麵待的時日久了,她們自然也就知道了你不會礙著她們的青雲梯。況且,不是還有如雪嗎?你們兩個一文一武,雙劍合璧,必能在戶部所向披靡!”


    在薑荷綺的勸說下,江姝靜終於放下了心中的顧慮,彎著唇角應承了下來:


    “好,我都聽殿下的。”


    幾日後,薑荷綺領著一小隊人馬,秘密的出了京城往北境去了。


    江姝靜也開始為入戶部主事做準備,整個公主府都安靜了下來。


    卻不想,皇帝下令的恩旨沒有先到,反而是二皇子提著補品施施然的上門了。


    “殿下傷了身子不好見人,二殿下的心意我會盡數轉達給殿下,還望二殿下見諒。”


    江姝靜命人給二皇子上了清茶與點心果子,端著一張平和的笑臉謝絕了他要親自探望薑荷綺的要求。


    “既然大皇姐病著,那我就不去叨擾了。”


    二皇子也不執著,反而將目光梭巡在江姝靜的身上:


    “正好我有事要與江掌事商量,其餘人就先下去吧。”


    門口守著的小丫鬟們得了吩咐卻不敢動彈,一個個的都拿目光往江姝靜麵上看。


    江姝靜心裏卻是一個“咯噔”,低垂的目光中滿是驚疑不定。


    二皇子此舉,難道是知道了殿下不在府中,要以此來要挾殿下?


    想了想,江姝靜按下心頭思緒,一抬手示意眾人下去。


    門口的丫鬟婆子們得了準信,便如魚湧水一般退至殿門外聽不見裏頭動靜的距離。


    “果然,母妃沒有看錯,江掌事果然有理事掌管之能!”


    二皇子並沒有因為那些丫鬟婆子不聽他的命令而感到惱怒,反而是對著江姝靜目露讚賞之色:


    “一個側妃之位,江掌事是擔得起的。”


    “殿下這是什麽意思?”


    江姝靜的一雙柳眉皺起,心中隱隱約約有一個猜測,可又覺得這個猜測太過荒唐。


    二皇子卻沒有察覺到她的不快,自顧自地說道:


    “不敢欺瞞江掌事,那日你入宮謝恩時,母妃與我就在偏殿當中聽了個清清楚楚,所以父皇和你的交易我是知情的。


    母妃與我的意思,是想以側妃之位求娶江掌事,助江掌事一臂之力。”


    江姝靜努力壓製著眉心想要蹙起的褶皺,語氣平緩道:


    “多謝二殿下的這番好意,隻不過我與殿下商量過了,決意不以嫁人的方式來謀求家世這些身外之物。既然當日二殿下也在,想必也聽到了陛下給了我兩條路,嫁人隻是其中看起來容易一些的路,可我這個人性子倔,偏想試試另一條路。”


    見二皇子張口還想要再說些什麽,江姝靜又接口繼續道:


    “不過,二殿下來這裏和我說這種話,難道就不擔心會撞到紅豆姑娘,讓她心生誤會嗎?”


    “這倒是無妨的。”


    二皇子笑了笑,一派輕鬆:


    “我隻是憐惜紅豆姑娘的身世處境,看著她掙紮在泥濘中卻依舊美得耀眼奪目而心生欣賞,本就沒有納她入府的打算,又何談擔心讓她誤會呢?她現在這樣就很好,不再是賤契奴籍而是自由的,有自己喜歡做的事情,又有你們長公主府的人時時照看,我想我並不應該去打擾她難得的平靜日子。”


    江姝靜眸中閃過意外之色,倒是沒想到二皇子出身皇室在男女情事上卻如此難得,懂得成全放手,而不是占有摧毀。


    “紅豆姑娘沒有什麽可擔心的,倒是江掌事你,似乎把父皇的話想得簡單了些。”


    二皇子麵上神色又歸於嚴肅,沉聲道:


    “父皇可是帝王,你覺得在他那裏真的有討價還價的餘地嗎?你以為你得到了兩個選擇,可在帝王心中又哪裏有臣子微民做選擇的道理?他隻會用盡一切手段逼迫你按照他的心意去做事!


    江掌事,你明白我在說什麽嗎?”


    咚——


    江姝靜清楚的聽到自己心中有一把錘子重重的落了下來,那種縈繞她心頭多日陌生的怪異感似乎終於凝成了實體。


    是了,她和薑荷綺都疏忽了!


    皇帝或許會給薑荷綺這個親生女兒幾份薄麵,可又怎麽可能真的允許江姝靜這個不知道從哪個犄角旮旯裏扒拉出來的人物在他麵前蹦躂?


    果然,接下來發生的事情一一證實了他們心中的猜想。


    遵照皇帝的旨意,戶部不敢再像上次那樣隨意行事,戶部尚書親自督辦,擬了一份又一份入事戶部的世家貴女名單和位置呈上去,卻被皇帝一次又一次的駁回。


    底下的人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可江姝靜卻清楚皇帝這是使出了一個“拖”字訣。


    接著,便是陸陸續續有權貴上門來探望傷了身子的長公主,無一例外都是家中有適齡但尚未婚配的年輕男子的。


    這些上門的貴夫人們嘴上說著來探望長公主,可一雙雙精明的眼睛都死死盯在了江姝靜身上,其中所存的打量意味昭然若揭,更有不加掩飾的,直接派了身邊貼心的嬤嬤纏著來問她家中的情況。


    江姝靜心裏膩煩得緊,可卻伸手不打笑臉人,隻能陪著這些得了風聲的貴夫人們一輪又一輪的打著太極。


    江姝靜心裏很明白皇帝這是在逼迫她嫁人就範,畢竟就憑這些人的身份和一直上門的頻率,薑荷綺一直不露麵的話不合禮節遲早會引起這些老狐狸的注意,那薑荷綺不在京城的事情很有可能會被發現。


    雖然薑荷綺並沒有告訴她去北境究竟有什麽事,可江姝靜明白能用來交換她入戶部主事的必然事關重大,或許還會有危險。


    事關薑荷綺的安危,江姝靜不得不小心應對。


    正在江姝靜已經思考要不要尋一個人假扮薑荷綺的時候,一個流言悄無聲息在京城中傳播開來。


    有人竟然在揣測長公主和她府上的江掌事是磨鏡之好。


    明明是無稽之談,可京城裏的一張張閑嘴卻都說得有鼻子有眼睛的。


    有人說長公主折騰了一大圈非要把駙馬休了,寧肯獨開女戶也不肯再選一位好兒郎而駙馬,就是為了給江掌事守身如玉。


    也有人說江掌事明裏暗裏拒絕了不少好門第的提親,她一個宮女出身又怎麽配對京城權貴之家挑挑揀揀,不過是為了守著長公主罷了。


    更有人直言,長公主看重江掌事是滿公主府都知道的事情,兩個人更是形影不離,舉止親密,全然不似尋常的主仆。


    不出幾日,這流言便甚囂塵上,甚至連公主府內伺候的下人看向江姝靜的眼神都有些不對勁了。


    畢竟,薑荷綺出京的事情需要保密,除了江姝靜也就宋蓮並桔花、菱花兩位貼身丫鬟知道了。


    在府內其他人的眼中便是,薑荷綺為給江姝靜求一份恩典連受罰傷重都肯,養病的時候連三位男妾都不見,隻要江姝靜近身伺候......


    這如何不能稱得上一句“形影不離,舉止親密”呢?


    這也很難不猜測,是皇帝為了逼迫江姝靜嫁人妥協而在背後的手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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