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巧起身,坐到景明身邊,挽起袖子道:“大人,我為您斟酒。”


    她的分寸掌握得很好,雖然靠近了景明,但觸碰到他的衣袖和杯子本身。


    這種權臣本身就是心眼極多,很不信任人的,若是她一上來就著急忙慌的,豈不是平白招他反感?


    步巧把事情想得很清楚,而且做得很合適。


    景明先看了一眼步輕歌,眼裏的意味不清不楚的。


    步輕歌莫名,這總不能暗示她像步巧一樣給他倒酒吧?


    這得多大的臉,她不做。


    步巧的目光順著看向步輕歌,有點緊張。


    但景明很快答應了:“嗯。”


    步巧就很高興地給他倒了酒,連酒壺口都不曾碰到酒杯本身。


    看吧,景明的心思根本猜不到。


    步輕歌直接低頭,哐哐炫麵前的飯菜。


    十二支金步搖的分量實在太重,她的脖頸有點撐不住,步輕歌把這發釵擼了下來,又把耳墜子卸了,放到一邊。


    落在旁人眼裏,很像是因為景明冷落了她,於是她開始卸首飾給臉子。


    不過步輕歌從來也不關注別人的看法。


    酒壺見底了。


    步巧有點猶豫,對景明道:“大人,我再給您拿一壺來。”


    景明默認了。


    步巧拿酒壺回來的路上,不知怎麽的表演了一個左腳絆右腳的平地摔,腳下不穩,一下把步輕歌放到一邊的耳墜踩了一個角,黃金質地本就很軟,此刻頓時變形了。


    步巧大驚道:“姐姐恕罪,我不是故意的!”


    步輕歌把一塊蜜棗紅豆糕咽了下去,覺得有點太甜,不太耐煩地賞她兩個字:“差評。”


    這樣拙劣的演技,差評。


    步巧無措:“姐姐你這是什麽意思?”


    步輕歌懶得理她,又吃了塊蜂蜜桂花糕,眼睛一下子亮了一下,這個好吃!


    步巧看著她吃得不亦樂乎,頓感一陣無語,那價值百金的墜子在她看來好似都不是事一般。


    步巧雖然踩壞了步輕歌的耳墜,卻沒有灑了手中的酒壺,她重新走到景明麵前,先倒酒,後低聲道:“大人,我不小心把姐姐的耳墜弄壞了。”


    景明開口,關注點卻不在這個:“姐姐?”


    步巧愣了一下,隨即吃驚道:“大人不知道輕歌姐姐是我的三姐姐嗎?”


    景明不知道。


    他飲下酒,笑了一聲:“這墜子不是她的東西,你踩壞了,她怎麽會心疼。”


    “啊?”步巧顯得更無措了,她小心地看向景明,“是大人的嗎?”


    景明示意她把酒斟滿,瞥了一眼吃得很開心的步輕歌,同樣的臉,截然不同的性情,他喝了一杯又一杯,喝到周圍觀望的人都不敢上前來,他才道:“不是。”


    步巧不怎麽竟從裏麵聽出了一絲悲哀。


    步輕歌抬頭的時候,景明已經喝醉了。


    準確來說,是有點似醉非醉的,臉上看不出來,眼神有點散,他眉眼本就生得多情,此刻就更像春日裏的流水,水波蕩漾,脈脈含情。


    步巧隻是看著他,臉就發紅了,也不知道是害羞的還是被酒氣熏著的。


    步輕歌搖搖頭,見景明沒注意她,悄悄地起身,向外頭走去。


    婢女領著她淨手後,步輕歌一出去,便看見了一個人——蘇鈺。


    蘇鈺戴著半張麵具,冷硬的麵具給他溫柔的臉龐添了一點強硬的氣質,三年下來,本身臉還更瘦削了一些,看上去就更有點孤峭的感覺,有點像是從翩翩公子到抑鬱難為的文人的變化。


    步輕歌很詫異:“你一直在外麵嗎?”


    聽她上廁所?


    這多重口啊。


    她這話張口就來,蘇鈺被她嚇了一跳,他未嚐沒有懷了步輕歌在撒謊、不肯承認自己是紀瀟的疑慮,但光這話,卻令他打消了大半,一個人什麽都能變,但性情卻是很難變化,江山易改,本性難移說的就是這個。


    換做是紀瀟,這話是怎麽都說不出口的。


    他尷尬地笑笑:“我剛剛過來。”


    “哦。”


    步輕歌給了他一個字,便要離開。


    蘇鈺也沒攔她,隻是溫和道:“步娘子應該也不想自己會武功的事情被景明知道吧。”


    步輕歌回身挑眉:這是在威脅她?


    步輕歌道:“蘇公子不拿著青陽玦去繼承莊家的偌大產業,怎麽還有閑心來找我?”


    還是發現景明給他的青陽玦是假的,又把主意打到了她頭上?


    蘇鈺笑笑道:“景明殺了紀瀟,隻要我還活著一天,便不能不為她報仇。”


    這是一個很受女孩子歡迎的理由。


    顯得他很有情義似的。


    步輕歌故意反問:“難道紀瀟比莊家還重要?”


    景明的眼睛再怎麽如春水漣漪,但底色都是冬天的冰,多看他兩眼就知道這是個很冷的人,而蘇鈺的眼睛雖然和他有點像,但卻是很深情的那種,他愛你,他是個深情款款的好人,似乎都寫進他眼睛裏了,有親和力,容易讓人信任。


    此刻蘇鈺用這樣的眼睛看著步輕歌,十分真誠:“若瀟瀟隻是被景明所殺,那我在權勢麵前或許會衡量一下輕重,但瀟瀟是為我而死,我便不能不了卻這一樁事。”


    “不然,我良心不安,難談其他。”


    步輕歌擊節讚賞,嘖嘖稱奇:“蘇公子真是一位重情重義的好人,紀姑娘能得到你的喜歡,當真是三生有幸。”


    “我隻把她看作我的妹妹,”蘇鈺這樣回答,“但我會為她報仇,不論手段,不計後果。”


    言下之意就是要逼著她害景明,還要把責任往已經死透的紀瀟身上甩,就欺負死人不能從棺材裏跳出來給他兩耳刮子唄?


    饒是臉皮厚如步輕歌,也差點被他這一套打沉默了。


    她雖然還沒在景明麵前暴露自己會武功,但明顯也被扒了一層皮,不是什麽柔弱美人,這個任務難度極大,而且太危險,步輕歌出於獵奇的心理問:“那你打算讓我做什麽呢?”


    ——


    等到步輕歌回來的時候,景明的座位上已經……空了?


    步輕歌打算去問問正直清廉的汪禦史,但汪承台好似也不在,她再次走出去,在婢女的指引下到了門口,便看見景明的馬車轔轔,向街道盡頭駛去。


    直接拋下她走了?


    幹得可真漂亮。


    步輕歌有那麽一瞬想趁此機會跑路,但景明的威脅還在耳邊:隻要他想,她絕對走不出馮陽半步。


    步輕歌無語凝噎,覺得自己一直想殺景明那真是是有跡可循、有理可依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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