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元平不假思索地反問道:“是因為步娘子長得像紀姑娘嗎?”


    景明道:“不是像,她就是。”


    溫元平驚訝得不能自已:“她是紀姑娘?”


    他從第一次接觸步輕歌開始,就覺得她的性子和紀瀟差了十萬八千裏,怎麽可能是同一個人?


    隨即他又想起步輕歌那砍人如切菜的瘋癲,篤定道:“紀姑娘絕沒有這樣的身手,兩人的心性也大不同。”


    而且人死複生這種事情,他從未聽說過。


    他不免懷疑是他家大人思念成魔,才錯認了人。


    景明笑笑。


    沒等笑完,他的臉色倏忽一變,捂著心口,臉色陰沉,煞氣凜冽,幾欲將人殺戮殆盡,和白日裏在步輕歌麵前的溫和儒雅簡直判若兩人。


    溫元平從未見過他如此喜怒形於色。


    他問著這蒼茫的夜色,語氣裏滿是瘋狂和妒恨:“輕歌,你到底在為誰高興?”


    溫元平毫不懷疑若是景明口中的那人在麵前,他真的能把人剝皮淩遲。


    景明取出匕首,毫不猶豫地一下紮穿手掌,鮮血噴濺。


    “大人!”


    溫元平驚得呆住了。


    “反正是我欠她的,”景明不甚在意,黑眸中欲望翻滾,“我寧可她為我痛,也絕不要她為別人高興。”


    鮮血淋漓地灑在他的衣服上,景明把眼睛閉了又閉,半晌才睜開,隨即又挑了一瓶藥,打開,血跡印在瓶身上,全數吞下。


    他平複著呼吸,用衣袖擦著匕首的鋒刃:“就說我遇刺了。”


    ——


    步輕歌被一陣鈍痛感喚醒。


    她盯著自己的掌心,滿是迷茫:“景明又出什麽幺蛾子了?”


    痛感不強烈,有點像之前在係統這兒屏蔽了部分痛感一樣,但很鮮明,她能很明顯地感覺到她的手也被貫穿了。


    步輕歌呆愣了一會兒:“可是好困,可是我好不想管景明。”


    然後她倒頭睡了。


    明天的事明天再說吧。


    第二天,步輕歌打了個哈欠,船上本就有些顛簸,她又中途醒了一次,故而精神不是很好。


    迎麵走來了溫元平。


    溫元平看她的眼神有點奇怪,似乎遇上了很不能相信的事情。


    步輕歌沒理他,卻聽溫元平道:“娘子,我家公子昨夜遇刺了。”


    怪不得。


    步輕歌“哦”了一聲。


    溫元平道:“娘子與我家公子同種‘相思引’,也這麽不擔心嗎?”


    步輕歌懶散道:“既然都種了,他死我也死,你看我如今好好的,便可知你家大人如今沒死。”


    溫元平不是第一天知道步輕歌的冷心冷意了,但還是第一次正視,難道步輕歌是因為景明之前殺了她才對他這樣的嗎?


    可一轉念,以步輕歌這樣的性子,被殺之仇絕不會這樣輕易放過,這樣的反應又太平淡了些。


    但若步輕歌不是紀瀟,何以解釋景明對她的執著呢?


    溫元平想得頭疼。


    步輕歌已經走了過去,去吃早飯了。


    俞少螢給她帶了早飯。


    當地的甜點小食。


    步輕歌不大挑揀這個,吃得很開心,一邊吃一邊誇:“少螢你真的太體貼了!你太好了!”


    情緒價值拉滿。


    俞少螢就有些尷尬道:“輕歌,這吃食不隻是給你的,嗯,虞公子和溫管家的也在這當中。”


    溫元平肯定不在乎,但景明可不能不吃,雖然以步輕歌嚐起來的味道來看,這肯定入不了景明的口,但吃不吃決定權不在她,吃了又吐的也不是她。


    恰巧見著了景明的身影,步輕歌揮手道:“公子,吃早飯了!”


    景明走過來,看見這熱氣散了一半、又做法粗糙的包子,便沒說話。


    步輕歌拿起一個,擋住了自己嘴角看戲的笑。


    景明道:“我手受傷了,恐怕吃不了。”


    敷衍的托詞。


    他隻傷了一隻手,另一隻又不是拿不起來?


    看來就算是真愛,這忍耐也是有限度的。


    步輕歌看熱鬧不怕事,問:“大人既然手受傷了,要不要我喂你?”


    景明轉眸看著她,溫潤隨和的模樣,道:“好。”


    這是她的便宜一點也不少占。


    話是自己說的,步輕歌故意用自己才拿了包子的手,也不洗,轉頭就又拿了一個包子,遞到景明嘴邊:“公子,您請。”


    景明明顯遲疑了一下。


    步輕歌幾乎懟到他嘴上:“這可是少螢的一片心意,大人千萬不要辜負了。”


    景明張口吃了。


    咬開來,裏麵是豬肉餡的,有三分肥。


    步輕歌看見景明的喉口滾了一下。


    他也不吃肥肉,尤其這種明顯不幹不淨的東西。


    但景明還是吃完了。


    吃完他就走了。


    步輕歌看著他的背影就笑,這指不定又找什麽地方去吐了,回頭卻見俞少螢的神色並不自然,便問:“少螢,你怎麽了?”


    俞少螢勉強笑笑:“沒什麽。”


    步輕歌道:“這包子如果不是你送的,他是絕對不會吃的。”


    那怎麽不可能是因為你喂給他的呢?


    俞少螢心頭徘徊這個問題,沒有問出口,但一直在想著。


    走在回去的路上,也一直在想著。


    步輕歌沒感覺,她在旁邊卻看得清楚,男子看她一眼吃一口,完完全全地心甘情願,那樣包容的姿態,仿佛她如果喂給他的是毒藥,他也會吃下去。


    俞少螢感覺自己心跳得更快了一些。


    她咬了咬唇。


    這是多麽可悲而可恥的事情,她竟會因為一個這樣的男子而心動。


    蘇鈺喚她道:“少螢?”


    俞少螢這才回過神,發現蘇鈺就在她麵前,他問她:“我叫了你好幾聲了,你在想什麽?”


    俞少螢搖搖頭。


    蘇鈺又問:“你今天怎麽又那麽早出去?是又去抓魚了嗎?”又道,“我早就告訴你了,我可以付給你比抓魚多得多的錢。”


    俞少螢道:“這是兩樣事,我說了,你給我的報酬是拿給我爹找凶手來抵償,其他的,我都不需要。”


    她之前十幾年的歲月都是靠自己活著,現在也不需要靠他。


    蘇鈺的麵上出現一絲黯然,卻已經沒有任何心虛:“我知道了,我正在查,大概這兩天便有消息。”


    俞少螢“嗯”了一聲,道:“進去屋子裏去吧,我給你換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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