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年前,我於汴京建章樓與人衝突,那人乃是當時樞密使之子,欲置我於死地,你楊師正巧也在建章樓與人飲宴。他交友廣闊,與樞密使之子也是熟識,遂出麵調解一二,我方得脫身。”


    樊元忠憶及當年,臉色沉靜,侃侃而談。


    “後來,我打聽到他的住所,登門致謝,他邀請我坐下喝茶,論及籍貫,卻是同鄉,我倆相談甚歡,他雖是文官,但涉獵頗廣,總能抓住重點,讓我頗為敬服。”


    “時年戰事不順,夏國兵強馬壯,在西北侵州奪縣,肆虐橫行,滿朝文武,居然無人能製,我等論及此事,均憤懣不平。送別之時,他突然問我,願不願意與他一起,改變當下局麵,如若願意,他將盡力促使我調往西北,為國出力。”


    說到此處,樊元忠自嘲一笑,似乎是感慨當年的不自量力。


    “當年我不過是禁軍正九品的仁勇校尉,他也隻是正八品的崇文院直秘閣。我原以為隻是年輕人的妄想,沒想到,沒過多久,一紙調令,我就成了西北邊軍的一名禦武副尉。”


    “他真的做到了!”樊元忠眼睛煥發出神采。


    “從那時起,我就堅信這人非是池中之物,因此我一邊在邊州摸爬滾打,一邊將所遇戰事盡數記錄下來,在與他來往的書信裏互相總結討論,這一晃就是二十年。”


    “這二十年來,我倆官位越做越大,我成了從四品的將軍,他成了從三品的銀青光祿大夫,已經可以些微影響朝局的走向了”


    說到此處,樊元忠自豪不已,撫須自得。


    “然而十年前,我倆先後察覺到了朝中有一股隱秘勢力,在不知不覺中影響時局走向,我倆聯手調查也無濟於事。”


    樊元忠轉身,盯著李獨霜說道。


    “我們意識到,必須培養自己的力量,以待萬變。所以,在他的支持下,我組建了威遠軍領軍於外,他謀求調任國子監祭酒,培養門人弟子,散布於朝中,力求文武兼濟,扶保我宋國社稷!”


    “在我們的努力下,隻花了三年的時間,就打得夏國求和,西北邊境戰事消弭,同時使得朝廷興起務實的唯才是舉之風,國勢蒸蒸日上。然而七年前,先帝突然離奇駕崩,今上即位,那股勢力急劇擴張,打得我們措手不及,隱隱把持了朝政,同時主張對外求和,以求安寧,籠絡住了一大批安於享樂的官員,我等處境愈發艱難。”


    “此時小妾案成為了朝中焦點,他們以為這是憑此扳倒我們的一個機會,遂下場試圖影響你,卻沒想到一係列動作在你的作為之下被官家警覺,動手削弱了一部分勢力。”


    樊元忠哈哈大笑,暢快無比。


    李獨霜聽此秘聞,才明白為何自己在關鍵時刻屢屢能涉險過關,這都是座師與樊元忠的運籌帷幄之功。也深刻明白了座師為何一直讓自己放手施為,因為整個主戰派都在明裏暗裏支持自己。


    想到此處,李獨霜悚然一驚,迅速問道:“樊將軍,那我在河州施行的平盜匪,更商稅的舉措有無你們暗中的幫忙?”


    樊元忠似乎是知道他所想,直接擺手說道:“這倒沒有,反而是你的作為讓我們眼前一亮,你楊師直說我等後繼有人!”


    李獨霜大鬆了一口氣,自己平生得意之事要是有外力參與,那可失色許多。


    卻見樊元忠揮手招呼道:“走,我帶你看看我等是如何在逆境之中奮勇直前的。”


    遂帶著李獨霜走出小院,轉角進了一道密門,於夾牆中走過一段長長地暗道,李獨霜感覺應是一段上坡,果不其然,推開門就是一個房屋的屋頂,視野開闊,能望見遠處的城牆,俯身望去,下麵卻是車水馬龍的市場。


    李獨霜掃了一眼,屋頂四周角落站了四位持劍侍衛,均蒙麵束發,紋絲不動。


    樊元忠背著手了望四周,自豪地介紹道:“理縣位置緊要,位於我威遠軍後方樞紐,因此我將其暗地改造成了我威遠軍最重要的軍需補給點,他們以為降低我等的甲械、糧食乃至軍需等物資補給就能讓我們無力自保?可笑至極!”


    “這裏每一家貨棧都是我威遠軍親自掌控,每一位夥計都是經曆過戰場廝殺存活下來的好手,假意退役之後被我安排過來的。”


    “對了,既然你已掌握河州,有個事我得跟你說一下,在你座師的安排下,每一任理縣縣令都是自己人,你大可放心無虞,不會拖你後腿。”


    李獨霜聞言毫不意外,要想徹底控製一座縣城,縣令一職是肯定繞不開的。再聯想到每年諸縣考評,理縣都是“中中”的評價,不冒頭也不掉尾,毫不引人注目,難怪如此。


    樊元忠轉過身來,皺著眉說道:“唯一不可控的地方就是這外來的商隊,所以我不得不長期留著一支預備軍常年於附近巡視,以備不患。”


    話音剛落,隻見下方某一支商隊之中胡哨一響,人群中各自騰起數名蒙麵刺客,亮出夏國彎刀,徑直往不顯眼的屋頂而來,直奔樊元忠,人群頓時大亂。


    屋頂四周站立的侍衛各自一躍,均上前攔截,動作迅捷,武力強橫,竟都是一流高手!


    但是,有備而來的刺客人數較多,武功高強,赫然都是一流高手。隻見他們分出四名刺客糾纏住侍衛,剩餘三名刺客分三個方向迂回殺來。


    李獨霜身後的吳佩甲欲上前攔截,卻見樊元忠頭也不回,徑直一指李獨霜,吳佩甲頓時立住,拉著李獨霜往後麵退去。


    因釋教法眼隻能用於辨明陰陽,破除虛妄,無法涉及人世間的武力之爭,李獨霜無力幫忙。


    眼看著三名刺客逐漸靠攏,李獨霜著急地讓吳佩甲上前救主,卻見吳佩甲仍堅決地執行命令,不見慌亂。


    深知其為人的李獨霜頓時知道此事不是看起來那麽簡單,遂轉頭看去。


    隻見樊元忠輕蔑一笑,右手拉出一柄軟劍,抖手一甩,劍身繃直,劍尖竟然冒出一截昏黃的劍氣,吞吐不定。


    劍氣!


    一福寺贈送的簿冊記載,人間武力以一流為尊,或有先天武者,以內力轉化為先天,以吞吐劍氣、刀氣或槍氣為特征,不一而定,數十年罕有一人。


    樊元忠竟是先天武者!


    李獨霜一臉不可置信,卻見這名矮胖老者身形化為殘影,撲入三名刺客之中,如狼入羊群,刹那間就瞬點三人喉嚨,在其身影還未栽倒之際,往其餘四名刺客而去。


    剩餘刺客見狀已喪膽,轉身欲逃,隻見樊元忠低喝一聲,甩出佩劍,以一道詭異的路線穿過四名刺客,各自帶出一蓬血花,瞬間斃命。


    飛劍?


    李獨霜隻覺自己今日受到的刺激遠遠超出了自己的認知,一時懵逼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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