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獨霜的心跳也漏跳了一拍,不過他數次經曆生死,也隻是不適了一會就調整了過來,此時可不能退縮!


    隻見他昂首跨出,躬身一禮,隨即開口陳詞:“下官竊以為,他們乃是操心於國事,有些急於求成,直言時弊,乃是不約而同之舉,並無攛掇、串聯之意,還請樞密大人明察!”


    常焯眼睛一眯,走到李獨霜麵前,正待說什麽之時,卻有一人自外院奔來,尋得他在此,頓時上前在其耳邊低聲稟告什麽。


    卻見他臉色淡然,再次深深看了一眼李獨霜,旋即朗聲說道:


    “既然是不約而同之舉,那本官就不予追究,不過忠武將軍趙元朗、宣威將軍樊元忠以及廣西路經略使孫桄須得各自寫一份詳細軍略折子到我這來,既然你等軍務緊急,那就讓你們的長官好好給我說道說道!”旋即折身朝著樞密院外走去,不多時,院外街上傳來淨街號子,同時有著兵甲撞擊的聲音,卻是外院候著的儀仗護衛著常樞密走遠了,空中仍隱隱傳來錦帛招展的聲音,定是代表宰執的“清涼傘”一同上街了。


    常樞密走後,人們星散而去,大多數外官們均鬆了一口氣,隻有剛才振聾發聵的三人一臉苦澀,因為常樞密所點的三名高官正是其所部最高長官,回去少不得一陣雞飛狗跳。


    官房內,李獨霜方安然坐下,仲孫獻疾步進來,當先就是一躬,告罪道:“卑下辜負大人信任,將此事辦砸了,還請大人責罰!”


    “外官們安撫了沒有?尤其是那三名“先鋒”。”李獨霜抬手讓他起來,拿出了一個小瓷杯,施施然倒了一杯茶,推到仲孫獻麵前。


    “都安撫好了,我讓他們以後來樞密院可以直接來找我,如果不管用,我也跟他們轉達了大人的善意,他們很高興。”仲孫獻一看李獨霜沒有怪罪的意思,稍作放鬆地坐了下來,不過看其神色仍有一種挫敗感,端起瓷杯一飲而盡,哪裏品嚐出此茶的韻味。


    李獨霜見狀搖搖頭,為寬其心,緩聲解釋道:“此番雖未讓常樞密當場將兩廣房、北麵房以及西北房劃歸我管,但卻也成功讓外官們將承旨司的弊端暴露了出來,且公之於眾,因此於情於理,樞密院幾位魁首必定要對承旨司重新整飭一番,你且看著,無論怎麽整飭,曹都承旨必定要損失一些資源,而我,也必定會受益。”


    仲孫獻方才恍然大悟,真正鬆了一口氣,此時回想起來,李獨霜敢當眾頂著當朝樞密副使的壓力為外官們說話,並提出自己的建議,展現了毫不動搖的意誌和立場,當真不是一般人,仲孫獻也因此徹底被折服。


    沒過多久,在樞密院一月一次的戰略會議上,幾位魁首碰頭處理完近期的軍政要務之後,討論起了這起事件。作為當事人之一,常樞密簡略地向幾位同僚講述了整個過程,然後閉口不言,準備先聽他們的意見。


    首先發言的是汝南郡公、樞密副使趙元禮。


    “我覺得參與此事的外官均要嚴懲,樞密院的權威不容挑釁,否則以後怎麽指揮全國的軍隊?常兄還是有些婦人之仁,不該如此輕輕放過。”趙元禮乃是宗室出身,因此極為看重規矩,認為壞了規矩就要嚴懲,還直接指出常焯處理不當。常焯知其秉性,笑著搖了搖頭,卻也不急著辯解,看向另外三人。


    “我與趙郡公看法不一致,規矩隻要不合理就應當及時修正,哪有一成不變的規矩,外官們長途跋涉來樞密院申辦軍務,素來謹慎,平日甚至需要賄賂吏員或者等候願意幫忙的吏員輪值才有機會申辦成功,如非無奈,也不會像今日這樣選擇不約而同地集中申訴。那李副都承旨說得不錯,我們樞密院應當訂立製度,責成專人負責,如此一來方可不耽誤軍情。”說話的是懷化大將軍、簽樞密院事張經武,他是武舉出身,從低階武官做起,從軍三十年,一路升到了正三品的懷化大將軍,因此深知外官們辦事之難,遂發聲支持。


    對於他的立場和意見,其他幾人毫不意外,均點了點頭。緊接著又有一人接過話頭,表達了自己的意見,卻是權知樞密院事、麒麟閣大學士曾公琪。


    “我大宋近年來戰爭不斷,軍務繁多,因此樞密院須得處理大量軍政要務,難免會出現一些紕漏,我們既然發現了,就應該及時補上,免得貽誤軍務!”曾公琪乃武備大師,精擅各類武器的組裝與構成,主要負責全國甲械軍資的供應,因此其言論就事論事,頗為客觀。


    話音剛落,算上親身處理此事的常焯,有二人支持,也有二人反對,人數正好持平。眾人無法,隻得把目光集中到位居中央的一人身上,隻待其做出最後的裁決。


    樞密使連正卿。


    大宋朝廷僅次於宰相之人,手握軍政大權,可以說是二人之下,萬人之上。


    隻見他端起茶盞,吹了吹泛起的茶沫,輕輕抿了一口,貌似隨意地問了一句:


    “我聽聞,外麵通傳那名新來的副都承旨為民請命,不懼權貴,贏得了偌大的名聲,常焯,你怎麽看?”卻是直接點了當事人,而且直呼其名,似乎關係比較親近。


    常焯苦笑一聲,開口說道:“李獨霜乃是從河州通判之位遷為此職的,前日一見,其人頗具智慧,條理清晰,更難能可貴的是堅持自己的原則,確是一名能臣。”


    “老常,你這就不對了,要嚴懲外官的也是你,怎麽還誇獎起李獨霜來了?”趙元禮疑惑不解。


    “我要求的是要嚴懲外官,跟李獨霜無關,隻不過當時正好官家有招,專程派人微服私訪於我,時間緊迫,也就沒再追究了。”常焯細細解釋道,趙元禮不由翻了翻白眼。


    “那這麽說來,其實嚴不嚴懲倒不是最重要的事,而是以後如何防止類似事件再次發生,那就要訂立製度,不過,這至少需要半年的時間。”連正卿總結了一下。


    “既然如此,何不讓李獨霜負責此事?”懷化大將軍張經武建議道。


    “各地的軍務不是小事,他之前乃是一介文官,沒有足夠的支持怕是要出紕漏。”曾公琪說了一句公道話。


    “那就將兩廣房、北麵房交於他負責,加上他目前兼有的三房,應當足夠了。”連正卿作出了決定,讓吏員記錄好會議記錄,待曹俊芳回來後交給他。


    “善!”


    “大善!”


    “隻能如此了。”


    樞密院一場戰略會議就此結束,而李獨霜的聲名卻通過此次會議擴散開來,樞密院人盡皆知。這卻是李獨霜沒有意料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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