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上的雨還在下,地上全都是泥濘。


    雍州府的官道上突然多出了許多騎馬的侍衛,領頭的人臉色緊繃,還未到城門口就揚聲喊道:“我乃王府侍衛長曹英!奉命出城辦事,現在有急事回城,快開城門!”


    守城門的人連忙叫來百戶,經過核查之後,城門緩緩的打開。


    曹英、張千戶帶著人魚貫而入。


    在一輛馬車上,潘嶽跪坐在昏迷不醒的蕭麟身邊,不停地給他擦拭汗水。


    感覺到馬車開始進城之後,掀開窗簾:“慢著!”


    正在前進的隊伍頓時停了下來,混跡在這些護衛當中墜在最後的何常和王學洲,心中狂跳,心提了起來。


    “吩咐下去,從現在開始,城中不準人進出,一切等世子醒過來之後,再行決斷!”


    曹英和張千戶沒有猶豫,立刻吩咐下去。


    待隊伍急匆匆的朝著王府而去,路過一個街角,何常扯過王學洲,兩人直接閃身入了一條小巷,狂跑一段距離之後才喘起了粗氣。


    兩人為了趕在封城前進城,折回去殺了兩個護衛,然後扒下他們的衣服套在自己身上,混了進去。


    那時一群人正在因為蕭麟的昏迷而陷入混亂之中,倒也沒人注意到這個問題。


    “我要回去了,何大哥呢?”


    塵埃落定,王學洲覺得有些疲憊。


    “我要在雍州府城等人的,現在又沒住處,自然是跟著你,而且我還救過你的命呢!這一晚上我也沒少出力,你好意思拋下我?再說,咱都這要命的交情了,我這要求過份嗎?”


    過分倒是不過分。


    “客棧···”


    “你當我傻?現在那些考生都沒走,哪裏來的客棧住!再說····我沒錢!”


    何常理直氣壯。


    王學洲歎氣:“也是,咱們過命的交情,倒不好拋下你。”


    這人確實有些本領,又幫助過他,為人也不算壞,王學洲不能過河拆橋。


    回到小院門口,輕輕一推,大門就開了,裏麵漆黑一片。


    王學洲一怔,這明顯是有人給他留門了。


    讓何常在屋簷下等著,王學洲摸黑回到房間裏去拿自己的衣服出來給兩人換一換。


    踏進房門,就聽到幽幽的聲音響起:“回來了?”


    突然的出聲,把王學洲嚇的心差點跳出嗓子眼。


    房間內的燭火被人點起,徐山正直勾勾的看著他,語氣幽怨:“你去哪了?”


    王學洲撓了撓腦袋,裝作有些不好意思:“我出去玩的太高興,忘了時間,這才回來晚了。”


    徐山的眼神突然一凝。


    經過雨水的衝刷,王學洲臉上的黑色被衝掉了,頭發也因為要冒充侍衛整理過。


    侍衛的衣服他也脫去了,一切都正常。


    但是他那白如紙的臉色和眼神中的疲憊根本瞞不住徐山。


    “灶房裏有熱水,我給你打進桶裏洗漱。”徐山語氣嚴肅,直接起身準備去灶房舀水給王學洲洗澡。


    “我有個朋友·····在院子裏。”


    徐山身子頓了頓,“知道了。”


    三人全都沉默著,徐山拿出自己的衣服給何常換上,又將石明和楊禾的房間騰出來給何常休息。


    等王學洲準備去洗漱換衣服時,何常往他手中塞了一個瓶子。


    王學洲看著他,等著解釋。


    “嗐,我們跑江湖的經常受傷,身上常備著外傷藥,這個給你用。”


    何常說完擺擺手回自己房間休息去了。


    王學洲洗完澡,將自己早已泡的發白的傷口全都抹上藥膏,感覺傷口處一陣清涼傳來。


    舒服的他躺下就要跟周公會麵時,卻聽到徐山淡淡道:“我們是【一家人】,你要是出了什麽事,我回去之後怎麽交代?說吧,到底出什麽事了?”


    王學洲一下子清醒過來。


    他這個姐夫雖然麵上看不出來,但實際內心彎彎繞繞多的很。


    就算他不說,等邕王府那邊的消息傳出,他肯定能猜到他頭上。


    “晚上你沒回來我就知道你有事,我就跟他們說石明之前在這附近流浪時被人幫助過,你跟他一起去探望人去了,等明日一早就回來。”


    “這是我胡謅的,你至少要告訴我發生了什麽事,這樣下次我才好給你打掩護。”


    黑暗裏,王學洲看不清徐山的表情,但他莫名覺得有些安心。


    定了定神,他將事情一五一十的托出。


    徐山謔的一下從床上坐起,認真聽著他說完,消化了好一會兒,才喃喃道:


    “邕王府那邊最好也亂起來,這樣才更無暇他顧·····他們這樣封城,封不了幾天就要鬧起來,如果蕭麟在這中間醒了,肯定要查。”


    徐山腦中轉的飛快,“當初如果在城中殺了盧剛·····不行!隻要盧剛一死,就必定會查他的死因……逃不掉。”


    王學洲苦笑:“說那個沒有意義了,盧剛那時候除了在王府,就是帶著侍衛往人多眼雜讀書人最多的地方鑽,身邊的防守一點都沒鬆懈,我還沒來得及想個既能殺了他又能嫁禍給旁人的由頭出來,他就打聽到我頭上了。”


    “什麽?那你豈不是很明顯?!”


    “不,他不是直接打聽的,他幾乎是將所有二十歲之下,沒有成親的秀才打聽了一遍,每個人都問了籍貫背景,隻是再往深裏查,我應該挺顯眼。”


    徐山一口氣要鬆不鬆的,但隨即又想到了什麽,語氣有些鄭重,“你帶回來這人可信嗎?要不要買些藥,給他下了···”


    他聲音都是顫抖的。


    想是一回事,真這樣幹又是另一回事了,他這輩子連隻雞都沒殺過,現在竟然動了殺人的念頭。


    他可真是出息了···


    王學洲也坐了起來:“他救過我,而且這次能跑出來,他也出了不少力,雖然相處時間不長,但他沒出賣我的理由。就算我真看錯了人,那就當是命吧!咱們不能在對方還未露出絲毫惡意,僅憑揣測就給人定下死刑,那和蕭麟之流有何區別?”


    徐山也鬆了一口氣:“我就是那麽說說。”


    兩人一起躺回床上,王學洲放下心頭大事,不過片刻就沉沉睡去···


    何常此時已經換了衣服,悄悄的離開小院朝著王府的外牆摸去。


    他走到一處無人之處,順著牆根數到第三塊磚頭處,將磚抽出,把準備好的紙條放進去,重新將磚插回去,讓它變得平整,這才看了左右,又迅速折身回了小院。


    風雨欲來。


    今日遇到的這幾個小家夥心地不壞,合他眼緣。


    遇上了就是緣分,順手幫一把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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