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


    吳淞港口。


    柴靖帶上兩名特務去了吳部長的辦公室。


    “你們在外麵守著。”他命令兩名特務。


    “柴老弟,是什麽事要如此謹慎?”吳部長中等身材,略微有點發福。


    “吳兄,我有位朋友的一船貨扣在您管轄的港口,我這不是來求您的了?”


    柴靖喝了口茶,眼睛卻盯著吳部長。


    “扣的船有好幾艘,都是手續不齊全的。”


    吳部長的手在自己翹起的二郎腿上拍了拍。


    “我朋友叫楊帆,您這兒扣押的船中有沒有這個人的物資?”


    柴靖不動聲色地從懷裏掏出一根金條:“事辦成了,還有重酬。”


    吳部長看著他放到茶幾上的金條,眼裏閃著光:“這個楊帆,我幫你查一下。”


    說完就從抽屜裏拿出一份表格文件翻了翻:“他是有一船貨,但他手續有些不全,我們不敢放行。”


    “手續不全?是不是違禁品?”柴靖試探地問道。


    吳部長聽他這樣一說,嚇得趕緊把辦公室的門給關上:“我的個柴老弟,這些個達官貴人哪個頭上不是皇親就是國戚,哪個都得罪不起喲。”


    柴靖目光一閃,心下有了主意:“吳部長,您能不能先帶我去看看我朋友的那船貨在哪裏?”


    “看看可以,但是不能動上麵的東西,這是規矩。”吳部長怕的是別又是哪個達官貴人的貨,可這手續不全,他也不能拿自己的性命開玩笑不是?


    到了港口,


    “柴老弟,就這艘。”吳部長指著離港口不遠的那艘大船。


    “那上去看看?”柴靖思慮再三,還是想求證一下。


    “可以,但那些物資全貼了封條,不能撕的。”吳部長又道。


    “吳兄放心,我柴靖規矩還是懂的。”柴靖此時已經迫不及待地想上船看個究竟。


    兩人到了大船上,隻見船上一個個用木架打好的箱子,不僅釘得死死的,還用封條封住,看來吳部長所言不虛。


    “那吳部長,既然這批貨運不出去,那有沒有可能先卸下來,再通過我的商行擔保再運出去呢?”


    柴靖想到了一個迂回的辦法,現在就看吳部長肯不肯幫他這個忙。


    “這個...”吳部長似乎有點為難。


    “我朋友說了貨離岸就給這個數給您。”說完柴靖伸出一個巴掌在吳部長眼前晃了晃。


    “五根金條?”吳部長的眼睛亮了,嘴上卻說著:


    “這事這樣辦是能辦,隻是......”


    “我知道你手底下的弟兄也是要吃飯的。”


    柴靖把手掌又翻了過來:“是十根金條,怎麽樣?”


    “好,既然柴老弟找上的為兄,這個忙我幫定了。”


    吳部長下意識摸了摸上衣口袋裏的那根沉甸甸的金條,那是剛才柴靖給他的‘茶水費’。


    果然是有錢能使鬼推磨,還推得鬼子笑哈哈呀!


    柴靖找到楊帆的這船物資,還有一個目的,他想偷偷再上船確認一下船上裝的到底是不是盤尼西林。


    因為盤尼西林現在在市麵上價格堪比黃金,這楊帆怎麽一下子就搞到一大船?柴靖還是心存疑慮的。


    他這種人就是這樣,誰都不相信,除了他自己。


    所以就算親自了解到事情的真偽後,柴靖他還是不放心。


    半夜時分,吳淞口碼頭。


    岸邊停靠著大大小小的商船。


    一個黑影溜上了其中的一艘大船。


    那人到了船上,掏出一把匕首。


    手中的利刃將木箱撬開,然拿出幾包盒子樣的東西看了看,是盤尼西林。


    他看後又迅速放了回去。


    可能他還是不放心,又接著撬開了幾個箱子,打開一看:的確是盤尼西林無誤。


    “什麽人?”一個值夜班的船員打著手電筒朝這邊發出異響的方向過來。


    “喵~”


    那船員用手電筒一照,正好有隻野貓竄出來。


    “這畜生,擾爺的清夢。”船員見隻是一隻貓,嘴裏打著哈欠又回到船上的休息室去。


    隱在暗處的男子這才一個跳躍,從船上跳到了岸邊。


    岸上正好有一輛車停著,他就迅速上了車,發動車子後朝亨通商行的方向駛去。


    這個男子正是柴靖。


    經過這次實地勘察,他對楊帆所說的事情,也相信了八九分。


    回到商行,他又點燃了一根雪茄煙,猛吸了一口,內心頗為掙紮。


    這事風險是有,但如果辦成了,那他去美國生活的資金就足夠了。


    他就不必再管什麽黨務調查處、力行社、日本人...還有共黨什麽的,統統都可以拋諸腦後......


    坐在辦公桌前,他又打開抽屜,拿出那個相框細細端詳著......


    相框裏佳人風采依舊。


    “雪色,要是你不去哈爾濱那該多好,我們現在就可以一起去美國了,還管什麽信仰,什麽黨國,通通都去他麻的!”他的麵孔在這深夜裏,顯得格外的扭曲:“可你偏偏要去哈爾濱,去執行那個根本就完不成的任務。”


    “雪色,我真不知道你圖什麽?難道你口中的信仰,比自己的生命還要重要嗎?”


    他把相框又重重地放在桌上,用力猛錘了相框一下,頓時相框上玻璃一下子就全都碎了。


    碎片的玻璃碴子一下子就嵌入了他大掌裏,霎時手掌染紅了一片:


    “雪色,我是真不想這樣以對你。可是我也沒辦法,如果你落在日本人的手裏,你花一樣的容貌會被他們怎樣摧殘,我真不敢想,倒還不如我......”


    他任手掌上的玻璃碴子刺痛著:


    “而你又是那麽的聰慧,為了證實你心中的猜想,一定要去哈爾濱尋找答案。”


    “是你的不甘心害了你自己,不來哈爾濱,你就不會死。”


    “你明白嗎?不,你永遠不會明白,我是多麽的愛你,我不想那些人玷汙你,我也是被逼無奈的。”


    柴靖一時泣不成聲,眼裏透著的血絲,如同蜘蛛網一般......


    “我假死逃生,也是想有機會與你重逢後一起去美國的,可你卻為了你心中所謂的信仰而選擇赴死,我也不知道你是真傻還是假傻......”


    “還有你哥顧清風,日本人早就想要他的命,我想殺他,也是迫不得已,以他的聰明和人脈,他遲早是會查到我這裏的,所以我隻能一不做二不休......”


    “可誰知他命真大......”


    他的眼中滿是痛恨,對,就是深惡痛絕的那種無來由的滔天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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