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空氣中都充斥著書香氣的書房中。


    一名身穿唐裝的銀發老人坐在一張年代久遠的太師椅上。


    一邊看著一本手劄古籍,一邊聽著身前青年恭敬敘事。


    老人眼眸微垂,枯瘦氣沉,在無形中,透發出一種令人難以呼吸的壓迫感。


    這是一股常人一生難遇的威嚴,仿佛在他麵前,任誰都要臣服。


    “殘敗的身軀,二流的實力,被一個小小的盧家逼到了絕路。”


    老人合上書籍,眼眸微抬,眸光矍鑠,深如浩瀚。


    “一年前,雖然有大氣運苟活了下來,但這已經和死了沒什麽區別。


    他,再也不是以前的他了。”


    老人聲音沉綿,卻能讓人神經緊繃。


    “爺爺,既然他還活著,我們為什麽不直接把他殺了?”


    俊逸青年凝聲道:“畢竟像李驚鴻那種人,活著終究是個隱患。”


    老人輕聲道:“有些事情,並沒有表麵上看起來的那麽簡單。”


    “你站的不夠高,所以看到的事情不是很多,這不怪你。”


    “在一年前的那場博弈中,我們已經得到了我們想要的。


    那個女人也付出了足夠多的籌碼,我們就要遵守遊戲規則。”


    老人聲音平緩,因為常年身居高位的原因,哪怕眼眸微磕,都有著迫人威壓。


    柳真鶴,一個真正位高權重,甚至可以說是權傾朝野的大人物。


    “李驚鴻活著,會讓太多人不安心。”


    俊朗青年垂頭說道:“一年前那件事情,參與的人太多了,想要他死的人,太多了。”


    提起李驚鴻,柳千帆的眼神中就充斥著陰狠。


    作為柳真鶴的孫子,從出生那一刻開始,他注定了就是萬眾矚目的存在。


    在年輕一輩中,他屬於不折不扣的領軍人物,是世人焦點,璀璨無邊。


    然而,就他這樣各方麵都優秀到無懈可擊的人,在李驚鴻麵前。


    卻一直都被壓得抬不起頭喘不過氣。


    不是他無能,而是李驚鴻太璀璨,同輩之中,無人能出其左右。


    當年,李驚鴻給所有人帶來的心理陰影,難以形容。


    “千帆,你記住,當你手握大勢穩操勝券的時候,就不要輕易去做一件可能會給你帶來風險的事情。”


    柳真鶴看著自己最得意的孫子。


    “知道了爺爺,孫兒記住了。”柳千帆恭敬道。


    “更何況,你剛才也說了,不想讓他活著的人有太多,這種事情,何須我們柳家下場?”


    柳真鶴輕聲道:“會有很多人按捺不住,畢竟,李驚鴻就算墜落深淵,也容易讓人寢食難安。”


    頓了頓,柳真鶴又問:“那個女人現在怎麽樣了?”


    “她還在那座小廟中,青燈古佛與世隔絕。”柳千帆道。


    “無論到任何時候,都不要小瞧了那個女人,掉了毛的鳳凰,也是百鳥之王。”柳真鶴道。


    “爺爺,如果我沒記錯的話,陳家也在川蜀一代,他們如果知道李驚鴻還活著......”


    柳千帆眼中閃過一抹淩厲。


    陳家,放眼整個炎夏,都是大族。


    當年,陳家可是被李驚鴻生生趕出了京都,灰溜溜的回到了山城市。


    這個仇,大如天。


    “一個已經跌落神壇被釘在恥辱柱上的人,是不可能翻身的,我們看著就好。”


    柳真鶴輕描淡寫的說道,似乎根本就沒把這件事情太放在心上。


    這次他指婚一名寡婦給李驚鴻,所有人都會覺得他是在針對李驚鴻這個曾經最大的勁敵?


    其實不是的,他針對的,是那個在李驚鴻出事之後,就心灰意冷遁入佛門的女人。


    那個女人,才是最大的威脅,饒是他柳真鶴如今權傾天下,都從來不曾一刻敢小覷。


    畢竟,曾不止一次有人說她,天生帝相啊.......


    青梅竹馬的男人如今卻和一名最不入流的寡婦成婚。


    這該是多大的諷刺?


    在威望與聲譽上的打擊,是不可想象的。


    柳真鶴對自己的手筆非常滿意,高手對弈,就應該奇思妙進。


    ......


    如李驚鴻所料的那般,盧家人走後,沒有再來找事。


    一連兩天的時間,都很太平,蕭老太太的後事也辦的很順利。


    隻不過,因為盧家的原因,老太太的靈堂可謂是蕭條到讓人心寒。


    沒有一個人前來祭拜。


    夜晚,李驚鴻跟劉金貴兩人坐在靈堂外悠閑的抽著煙。


    “金貴,以前的生活再也回不去了,以後,得把腦袋係在褲腰帶上了。”


    李驚鴻慢悠悠的說道,昂頭看著夜空星辰。


    “嘿嘿,好。”劉金貴一如既往的憨笑著,一邊臉頰時不時的抽搐一下。


    “好什麽好?好個錘子,就你那副熊樣,哪天死了怎麽辦?”


    李驚鴻瞪了劉金貴一眼,隨後又道:


    “金貴,你跟我不一樣,我是沒得選,你可以選。”


    “你活著本來就很不容易了,不用跟著我受這些窩囊氣。”


    “你老劉家的人都死絕了,就你這一個種了,得留著。”


    “你不是常說你要爭口氣,把賊老天欠你老劉家的都活夠本嗎?我覺得這樣挺好。”


    李驚鴻狠狠吸了口煙。


    劉金貴似乎知道李驚鴻接下來要說什麽,他不給機會的站起身:“我去吹嗩呐。”


    “吹個雞兒。”李驚鴻拽住劉金貴罵了句。


    “有些話,不讓我說完我就可以不說了嗎?”


    李驚鴻沒好氣的再瞪一眼,旋即表情嚴肅了起來:


    “金貴,你走吧,我可以許你一個衣食無憂的下半生。”


    “足夠讓你討個水靈靈的媳婦,多生幾個大胖小子。”


    “不給你大富大貴,不是因為給不了你,隻是那對你來說,不見得就是什麽好事。”


    李驚鴻很認真的看著劉金貴。


    劉金貴臉上的憨傻笑容瞬間收斂了起來:“不走。”


    “憨瓜!”李驚鴻罵道:“是不是腦袋被門夾了?


    跟在我身邊幹什麽?會死人的!老劉家的香火不要了?”


    “在這個世上,我就隻有一個親人了。”


    劉金貴直勾勾的看著李驚鴻,那雙難看但異常清澈的眼神中,充滿真誠。


    “從我出生開始,就一直成長在親人離世的過程中,我不想連最後一個親人都沒了。”


    劉金貴從未有過的嚴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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