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八章 吳驥!吳驥!


    宋神宗喝聲如雷,宛如千個萬個雷霆轟在司馬光耳畔,讓他腦中嗡嗡直響。


    上一刻,宋神宗還給他們這些反對派逼得無可奈何,為何這才轉眼間就變了一個人,要他滾。整個宋朝有一條不成文的規定,就是厚待文人,對文人特別禮遇,即使皇帝也不會亂殺文人。可以這樣說,宋朝是中國古代對文人最好的王朝。


    即使臣下有錯,皇帝斷不會喝罵,就是治罪罷了。更別說,宋神宗還用了一個“滾”字,這在宋朝曆史上是絕無僅有的,是第一遭,司馬光成了宋朝曆史上第一個給皇帝當麵如此喝罵的大臣。


    要他不懵都不行,司馬光完全傻了,唯有傻愣愣看著宋神宗的份,連說話都不知道了。


    懵的不僅僅是司馬光,王安石、韓琦、呂公著、呂惠卿他們也懵了,個個直接石化了。


    “官家……”呂公著率先反應過來,小心翼翼的開口,想要提醒宋神宗。


    哪裏想得到,他的話剛出口,就給宋神宗打斷了,隻見宋神宗冷笑一聲,道:“朕沒得失心瘋!”


    如此一來,呂公著再也不敢說話了,唯有把一肚子疑問吞回肚裏的份。


    宋神宗緊皺的眉頭鬆開了,冷冷的打量著司馬光,冷聲道:“司馬光,你以為你編得一手好《資治通鑒》,就敢在朕麵前說三道四,信口雌黃?”


    “官家,臣不敢!臣不敢!”宋神宗的語氣極為嚴厲,很是森冷,這是司馬光第一次聽宋神宗如此說話,心中大懼,冷汗刷刷就流了出來。


    “官家,究竟發生了何事?”王安石也是萬分奇怪,小心翼翼的問道。


    他這話正是眾人心中所想,無不是睜大了眼睛,打量著宋神宗,一臉的迫切樣兒,盼望宋神宗給出答案。


    “啪啪!”宋神宗手中的奏章輕擊在手掌上,發出清脆的響聲,這才朝司馬光一扔,冷森道:“司馬光,以後說話要想清楚了,莫要再信口雌黃,亂嚼舌頭!”


    這話依然森冷,讓人害怕,可是,司馬光更加好奇,手忙腳亂的撿起奏章一瞧,嘴巴一下子張得老大,可以塞進一隻海碗了,手一鬆,奏章掉在了地上,他直接石化了。


    他的表現讓人更加好奇,王安石、呂公著、呂惠卿、韓琦四人顧不得君前失儀,湊上來,脖子伸得老長,打量起奏章,一瞧之下,他們也步了司馬光的後塵,石化了。


    “恭喜官家!賀喜官家!”王安石率先清醒過來,衝宋神宗施禮,大聲道賀:“雄州大捷,全殲進犯雄州的五萬遼軍,這是大宋曆史上的第一個大勝仗!”


    王安石的話聲驚醒了司馬光他們,忙著向宋神宗道賀。司馬光一邊道賀,一邊用袖子擦拭冷汗,他擦得很快,卻是有更多的冷汗湧出來。


    他為了打擊王安石,不惜給王安石安上通敵叛國的重罪。當時說的時候,何等的意氣風發,心裏都在歌唱了,隻是沒有表現出來罷了。哪裏想得到,這才轉瞬間的功夫,情勢大變樣了,不僅雄州保住了,還把進攻雄州的五萬遼軍給全殲了,這對推行新法的王安石來說,那是莫大的助力。


    對於一心反對新法的司馬光來說,那是天大的打擊。眼看著王安石罷相就要成為定局,他當上丞相,終結新法就要成為現實,卻在這關鍵時刻,雄州的捷報到了,這是上天在和他開玩笑,在捉弄他。


    通敵叛國的罪名太重了,眼下,他都不知道如何結束此事。


    偏偏在這時候,宋神宗戲謔的聲音響起:“司馬光,你可聽好了:朕有猛士三千,何懼區區五萬遼兵!就是再有五萬遼兵,也不夠朕三千猛士殺的!”


    宋神宗嘴裏的三千猛士,當然就是吳驥率領的三千歸信雜牌軍了。雖是臨時拚湊起來的雜牌軍,可是,有霹靂彈這種利器,照樣能打敗五萬遼軍,這是何等的讓人振奮!


    司馬光聽在耳裏,那是字字如雷,震得身體打顫,心中發抖,冷汗冒得更多了,還不得不裝作受教的恭敬樣兒:“謝官家教誨!”


    “司馬光,你滾吧!”宋神宗大手一揮,象趕蒼蠅一般,很厭惡的把司馬光給趕了出去。


    “韓琦,你也滾!”宋神宗打量了一眼韓琦,很沒好氣。


    韓琦忙應一聲,快步離去,一出了集英殿,不住抹冷汗。原本興衝衝而來,準備逼宮,把王安石搞掉,沒想到,雄州一道捷捷,就把情勢完全扭轉過來,原本對他們萬分有利的情勢,一下子變成對他們萬般不利了。


    司馬光離了集英殿,背上涼颼颼的,一步一顫,連走路都走不快了,他著實給宋神宗嚇慘了。以他給王安石強加的罪名,治他的罪都不是問題,好在,宋神宗此時沒有心情理睬他,隻是把他趕走了事,司馬光自認為是不幸中的大幸。


    韓琦快步趕上,感歎一聲道:“君實,這都是怎生的事?原本不是說雄州都快丟了,這才幾天功夫,又奪回來了。奪回來就奪回嘛,還把進犯雄州的五萬遼軍給全殲了。這下好了,我們興衝衝而來,成了跳圈子的猴子,給王安石作嫁衣。”


    有了這樣大的勝仗,王安石的地位會更加鞏固,反對派的日子不好過了,他們越是在這種時候打壓王安石得狠,王安石的相位越穩。


    “這個吳驥,他是三頭六臂麽?竟然能在如此短的時間內,扭轉局勢,奪回雄州。”韓琦有些想不明白了。


    “吳驥,吳驥!”司馬光嘮嘮叨叨的,一個勁的念著吳驥的名字:“想不到,我們精心謀劃多年的布局,竟然給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小小秀才破壞了!”


    “是啊!”韓琦很是無奈:“自從新法開始實施那天起,我們就在反對新法。無奈官家心如鐵石,硬是要推行新法,才能讓王安石把持相位這些年。王韶一個熙河之役,讓我們無法出手。好不容易有了雄州這事,我們重出的良機就在眼裏,給這個小小秀才的三千雜牌軍破壞無遺。痛心呐,痛心!”


    “這才僅僅是開始!”司馬光看得很遠:“從此以後,王安石的相位更加穩固了,官家會騰出手來大力推行新法了!我們的機會,越來越小了。”


    “那我們怎生辦?”韓琦忙問道。


    “雖然艱難些,並非沒有機會。你莫要忘了,宮裏的那位。”司馬光意有所指,嘴角泛起一抹難明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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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時的宋神宗,正在集英殿裏猛踱步,他不住踱來踱去,一邊踱步,一邊不住揮拳頭:“介甫,你知曉何為天佑大宋麽?這就是天佑大宋!雄州都快丟了,三千歸信猛士突然出現,扭轉了戰局,更讓司馬光閉嘴。”


    “嗬嗬!”王安石、呂公著、呂惠卿三人發出暢笑的笑聲。


    王安石是真心歡喜,眼看著新法就要夭折了,沒想到,天降奇兵,一道捷報,把反對派弄得無計可施。他歡喜的不是他的相位保住了,而是新法仍舊可以推行,而且他還可以加大力度,相信,這次事件後,反對派會收斂很多。


    當然,這次大勝,是宋朝曆史上最大的勝仗,他是真心歡喜。


    呂惠卿心裏很不是滋味,早知道如此,適才就該據理力爭,不用緘默不言,那樣的話,他就會得到更多的權力。都是豬油蒙了心,以為王安石完蛋了,他選擇了沉默。適才的沉默,無異於倒向反對派,以後他的日子就不太好過了。


    至於呂公著,他純粹就是在心裏苦笑。他本來就是反對派的幹將,隻不過,他沒有司馬光那麽絕決,仍是在朝中為官。適才,他表明了態度,就是要搞掉王安石,讓新法夭折,形勢急轉直下,他還能做多少時間官呢?


    越想越不是滋味,他是惴惴不安。


    “官家,如此大的勝仗,汴京城裏為何風平浪靜?”王安石終於想到了不同尋常之處。


    “哎!”宋神宗歎口氣,道:“那是百姓不信。百姓以為又是在吹噓,以為殺了幾萬百姓冒功來了,還差點把報訊的兵士給打死了,要不是城門軍守護的話。”


    “這個……”王安石不由得苦笑起來,如此大的勝仗,竟然沒有歡聲笑語,實在是太出乎他的意料了。


    “不怨百姓,都怨朝廷!”宋神宗通情達理之人:“自大宋創建以來,大宋就沒有象樣的勝仗,一次性殲滅五萬遼軍的勝仗更是沒有。上百年的戰爭,大宋雖然國力強盛,遠遠超過契丹和西夏,卻是打不過契丹和西夏,百姓早就習慣了敗仗,勝仗對他們來說,太新鮮了!”


    一席話說得很辛酸,王安石、呂惠卿、呂公著三人長歎一聲,不再言語。


    這次,呂惠卿和呂公著是真正的歎息,不是故作姿態。不管他們有何種目的,身為高官,宋朝積弱,著實讓他們惋惜。


    “百姓不認可這次勝仗,朕不能委屈了將士們,定要好好打賞。”宋神宗雙眼一翻,精光暴射:“介甫,擬旨。周威雖有過錯,在雄州危急存亡之際,沒有慌亂,沉著應對,保得雄州不失,還是有大功的,升兩級。”


    王安石提起筆起來,按照意思擬了一道聖旨。


    “吳驥嘛,嗬嗬,朕要重重打賞!”宋神宗一捋袖子,道:“朕親筆寫聖旨。”拿起筆,開始寫聖旨,一塊皇綾寫完了,仍是不夠,再拿過一塊,寫完,還嫌不夠,再寫了一塊。


    一道聖旨竟然寫了整整三張皇綾,如此聖旨,千古罕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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