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府前廳。


    “哎呀殿下,你來就來嘛,還帶那麽多禮物作甚?這不是見外了?”


    徐達拍著朱橘的肩膀,爽朗大笑道,


    “來來來,請進請進!正愁沒有人跟咱一起喝酒!”


    “那口子!去把我珍藏的那一壇三十年陳的好酒取來!快去!”


    謝氏看著家仆們一箱一箱的往家裏搬禮物,此刻也是笑容滿麵。


    “好,好,我這就去,這就去……”


    她沒想到,朱橘今天竟然會登門拜訪,登門就登門吧,還帶了那麽多禮物!


    知道的這是拜訪,不知道的還以為是下聘禮來了!


    到底是最受寵的皇子,財大氣粗啊!


    雖說徐家也不缺金銀,但朱橘這番行徑就表明了一種態度,一種重視徐家的態度!


    這讓她這個未來丈母娘心裏也頗為高興。


    “別,徐叔叔,三十年陳的美酒珍貴,您先藏著,等閨女出嫁了再喝。”


    朱橘笑道,


    “我這次特地從酒醋麵局裏弄來了一壇五十年陳的紹興女兒紅!”


    “咱們喝這個!”


    徐達聞言,頓時一驚。


    “五十年陳?那是當年攻打張士誠的時候繳獲的吧?你父皇都沒幾壇!”


    他連道,


    “他舍得給你?”


    要知道,古代釀酒技術不夠發達,隻能靠年份來取勝。


    五十年陳和三十年陳,那珍稀程度可不是一個量級的!兩壇五十年陳的美酒連在一起,就和整個元朝的壽命差不多了!


    饒是徐達,珍藏的也就隻有三十年陳的,這種酒,哪怕是湯和這種拜把子兄弟來都不會開壇,也就是朱橘這個他看對眼的未來姑爺,才能有這麽大的麵子。


    結果朱橘反手掏出一壇五十年陳的美酒,這豈能不讓徐達驚奇?


    “哈哈,我爹當然不肯給我,他是個小氣鬼。”


    朱橘嘿然道,


    “是我打著我娘的旗號,直接弄來的!到時候要是被老爹知道,估計又得挨一頓毒打!”


    “徐叔叔,我這夠意思吧?為了讓你喝上美酒,我可是冒著風險的哇!”


    徐達聞言,頓時豎起了大拇指。


    “好好好,夠意思,絕對夠意思!”


    他咧嘴笑道,


    “五十年陳的女兒紅,上回我想讓你爹賜給我一壇,他卻硬是不肯,我饞很久了!”


    “今天好了,托殿下的福,咱可以喝個痛快了!”


    “那口子,再去做幾個硬菜來!拿出你的看家本事,做兩隻燒鵝,我和殿下一人一隻!”


    美酒配燒鵝,這是徐達眼裏的神仙吃法。


    有這倆樣在,給個大羅金仙都不換!


    “好,好,你們先吃著,我去給你們宰鵝。”


    謝氏笑道,


    “殿下您也真是,您人來就是了,何必還帶那麽多禮物?我這都清點不過來了。”


    朱橘擺了擺手。


    “應該的,應該的。”


    他笑道,


    “都是一些小玩意兒,沒啥稀奇的……哦對了,裏頭有一箱子蜀錦,是娘之前賜給我的,這玩意兒,我一個大男人用來扯袍子浪費了,還是送給伯母做幾身衣裳吧。”


    謝氏聞言,眼睛頓時一亮。


    即便是對於她來說,蜀錦也是難得的好物件啊!


    “殿下,這太貴重了,這可是皇後娘娘賞賜給你的,我豈敢收受……”


    謝氏推辭著,卻見徐達擺了擺手。


    “哎呀,別在這裏廢話了!殿下既然送你了,那就是把你這個伯母放在心裏,你收了就是了!”


    徐達大大咧咧的道,


    “快去做菜去!”


    謝氏笑意盈盈,吩咐著管家收好禮物,美滋滋的往後廚去了。


    “這婆娘,就是事情多。”


    徐達嘀咕了一句,轉而道,


    “走走,殿下,咱們喝酒去!”


    “你來的正是時候,先去吃點小菜開開胃!”


    朱橘自然是笑著點了點頭,爺倆勾肩搭背的進了廳內。


    啵!


    五十年陳的佳釀開了壇。一股子濃鬱的酒香撲麵而來,聞得徐達骨頭都酥了。


    “香啊,真香啊!”


    “倒上,倒上,給咱和殿下都滿上!”


    他搓了搓手,滿心皆是期待。


    肚子裏的酒蟲,已經開始不安分的扭動了。


    嘩啦啦!


    嘩啦啦!


    家仆小心翼翼的倒上兩碗酒,生怕灑出來一滴。


    他也知道這酒價比黃金,每一滴都無比的金貴!


    “徐叔叔,來,我敬您!”


    朱橘端起酒碗,正色道,


    “咱大明那麽多武將之中,我最敬佩的就是您了!”


    “自古隻有南征,北伐統一天下的,唯有您一人!您的功績,必將彪炳史冊!”


    “來,請滿飲此碗!”


    徐達被這一頓彩虹屁吹的眉開眼笑,連連點頭。


    “好,好,來,幹!”


    叮!


    酒碗碰撞在一起,朱橘將其一飲而盡。


    這女兒紅屬於是黃酒,口感綿密,剛咽下去微微有些酸,但須臾間,便有回甘湧上來。


    一股子熱流,在肚中散開,流向四肢百骸。


    “酒是糧食精,確實是好東西啊!”


    朱橘稱讚道,


    “喝了這五十年的陳釀,我以後怕是喝不下別的酒了!哈哈!”


    咣!


    “舒坦,真舒坦!”


    徐達扔下酒碗,親自為朱橘倒上美酒,笑道,


    “來,來,再來兩碗,咱爺倆今天喝他個痛快!”


    “前幾天在鳳陽累死了,身累,心更累!一點都不快活!今天你來,我很高興!有心意啊殿下!”


    “來,這回換我敬你!”


    朱橘連道不敢,端起了酒碗。


    “說實話話,這麽多皇子之中,我最中意的就是你!”


    徐達端著酒碗,灑然道,


    “為啥?因為你對咱的脾氣!大開大合,有啥說啥,是個直脾氣的人!”


    “咱也是個直脾氣,當年都敢衝撞你爹!現在……現在是不敢了,年紀大了,不能由著性子亂來了。所以咱喜歡你,看到你,就像是看到了當初的自己!意氣風發,初生牛犢不怕虎!”


    “至於你別的學問啊,能耐啊,或許也很好,但咱不在乎那些!咱徐達看人,就看脾氣!脾氣對味了,就是鄉野村夫,也跟他喝兩盅,脾氣不對,哪怕是位高權重,咱也不理他!”


    “來,幹!”


    叮!


    兩個酒碗又再度碰撞在了一起。


    “徐叔叔這性子,的確和我很像。”


    朱橘將碗中美酒一飲而盡,笑道,


    “人活一輩子,就那麽幾十年,憋屈是活,瀟灑也是活。謹小慎微是活,逍遙自在也是活!”


    “我就想當那個逍遙快活的人!按照自己的想法去活,我不會去束縛別人,別人也休想來束縛我!”


    砰!


    “對,對,說得太對了!”


    “男子漢大丈夫,合該如此啊!來,為你這一句話,再來一碗!”


    徐達此刻的臉色已然是有些紅了。


    這五十年陳的黃酒不是蓋的,後勁極大!饒是他酒量極好,此刻也有些上頭了。


    可這爺倆坐在一起,那根本就不會有誰說要克製一點,少喝一點。


    你說喝?


    那就喝!


    庫庫又是兩碗下肚,倆人都已是有些發暈了。


    “別……別光喝酒,吃菜。”


    徐達手有些搖晃,重重的打了一個酒嗝,嘿然道,


    “這些菜也不知道合不合你的胃口,都是妙雲那丫頭愛吃的。”


    “咱就這麽一個寶貝閨女……說實在的,要是換作別人,咱都舍不得!但是你……咱樂意把閨女交給你,咱放心!”


    朱橘聞言,頓時放下了拿筷子的手。


    “徐叔叔,妙雲交給我你就放心吧!”


    他拱了拱手,正色道,


    “我一定會對她好的!”


    徐達擺了擺手,夾了一筷子肥肉送進了嘴裏。


    “還叫徐叔叔呢?”他似笑非笑的道。


    “嶽父,嶽父!”


    朱橘連忙改口。


    “哈哈哈哈……你小子!”


    徐達端起酒碗,咧嘴笑道,


    “其實吧,要不是你歲數太小,咱更樂意跟你當兄弟!”


    “來,來,再走一個,這五十年陳的酒就是好,喝了還想喝,下回你再想辦法,給你老丈人弄一壇子來!”


    這會兒他已經是有點醉了,說話也開始放飛自我。


    “一定,一定。”


    朱橘亦是紅著臉,扶著額頭笑道,


    “我到時候把老爹的酒窖都給搬空,全來孝敬您老!”


    話音落下,兩人相視一眼,皆是大笑。


    “哈哈哈!好好好,好兄弟,好兄弟啊!”


    徐達拍著朱橘的肩膀,連聲道,


    “你不知道,老哥哥我這幾天……心裏頭鬱悶啊!”


    朱橘:“???”


    雖然他也有點喝醉了,但意識還算清醒。


    這不是翁婿關係麽?怎麽突然又成兄弟了?


    不過,他此時也不好糾正,隻能順著徐達的話問道:


    “您有什麽煩心事?說來聽聽。”


    “或許我能為您排憂解難也說不定呢?”


    徐達用力的擺了擺手。


    “唉!自從回了應天,心裏就沒舒坦過!你也不是外人,我就跟你說說……”


    他一手撐著臉,眯著眼道,


    “對於咱們這些粗人武夫來說,這京城真不是人待的地方!一步一個坑,一步一個坑!”


    “稍有不慎,你就掉坑裏去了!在戰場上中了計謀,還能殺出重圍,可要是在京城裏被人設了套,那真是死也衝不出去!一環套一環,套到你玩完!”


    “說實在的,我真想回去打仗,遠離這個是非之地!這話……你別跟你爹說啊,不然他又要多想了。”


    朱橘神色微微一驚。


    他倒也沒想到,徐達竟然會跟他說這些……看來是真的喝多了。


    這番話語,朱橘略一琢磨,也就了然了。


    定是陸仲亨、朱亮祖他們那幾個人的殺頭案引起的,徐達畢竟是淮西人的領頭大哥,這回卻沒有幫陸仲亨幾人說一句話,求一個情。


    他的頭腦是清醒的,但無疑……也承擔了巨大的壓力。


    “徐叔叔也有一本難念的經啊……”


    朱橘搖頭感慨道,


    “說起來,這事兒一開始還是我挑起來的。”


    “若非我鬧了那青樓,後麵或許也不會牽扯出這麽多事情來。”


    自己隻是好奇想逛一下青樓,最終導致了三位勳貴身死,全家問斬!


    “跟你……關係不大,以你爹的性子,早晚要查,到時候他們還是得死。”


    徐達抹了一把臉,擺手道,


    “做了惡,就勢必會被清算,逃不掉的。”


    “所以我啊,現在是越來越小心啦……沒辦法,隻能是謹小慎微,以前的那個徐達,再也回不去咯!”


    語氣之中,帶著惆悵,帶著自嘲。


    徐達的情緒,已是變得低落。


    “徐叔叔,還是別聊這些了,沒啥意思。”


    朱橘見狀,忙轉移話題道,


    “說說你在戰場上的故事吧!我想聽你是怎麽把元軍殺的片甲不留的!”


    “這一場北伐,實在是堪稱奇跡啊!”


    聽到這話,徐達嘴角微微上揚。


    “你想聽啊?”


    朱橘連連點頭。


    “想聽可以……喝酒!”


    徐達咧嘴笑了起來,端起了酒碗。


    嘩啦啦!


    朱橘二話不說,迅速把酒滿上。


    徐達嘬嘬潤了潤嘴唇,而後猛地將其一飲而盡,砰的一聲把碗摔在了桌上!


    “……好!”


    “想聽,老哥哥我就跟你說!從哪裏說起呢?”


    “就從……就從咱大軍西出潼關開始吧!”


    ……


    徐府後院。


    “姐啊,你到底要畫到什麽時候啊!”


    徐輝祖拽著自己的頭發,一臉鬱悶的道,


    “我快餓死了!”


    這老姐,說是稍等等一會兒,結果都已經畫了小半個時辰了,還磨磨蹭蹭的不出來!


    他都快餓得前胸貼後背了!


    “來了來了,你別催嘛!”


    吱呀一聲,房門打開。


    徐妙雲一路小跑了出來,手裏還攥著一個銅鏡。


    “怎麽樣,這妝畫的好看麽?”


    她一邊說著,一邊還在往臉上擦著細膩的水粉。


    身上的衣服也換成了寶藍色的裙子,雖是夜裏,卻依舊明豔動人。


    “好看好看,待會兒一定能把姐夫迷的不想回家!”


    徐輝祖卻是懶得點評,催促道,


    “快走啦!”


    徐妙雲聞言,這才收攏了小巧的水粉盒子,踩著小碎步走向前廳。


    廳外,謝氏正候著,見徐妙雲走了上來,眼睛頓時一亮。


    “妙雲,今天打扮的這麽漂亮啊!”


    她笑道,


    “到底是女為悅己者容,以前從來不見你這般認真的打扮,縱然是幫你畫妝,你都抗拒,現在倒好……嘖嘖。”


    徐妙雲聽到這話,臉色驟然一紅。


    “娘,你別取笑女兒了。”


    謝氏哈哈一笑,將身邊的兩隻燒鵝端了起來,道:


    “好好好,不取笑。”


    “喏,這兩隻燒鵝是你娘我馬不停蹄一直忙到現在才做好的,你送進去吧。”


    “記得我跟你說的,女孩子家家,矜持一點啊!”


    徐妙雲點了點頭,端著盤子進了廳內。


    徐輝祖亦是跟在身後……他聞著那燒鵝的濃鬱香味,眼睛都直了!


    剛一進屋,便聞到一股濃鬱的酒味兒,隻見徐達正扯著朱橘的肩膀,嘴裏大聲嚷嚷著:


    “五魁首啊……六六六啊!八匹馬啊!”


    “哈哈哈,我出錯了,喝酒喝酒!我喝……”


    徐妙雲;“……”


    “爹!你怎麽喝這麽這麽多!”


    她見徐達一副爛醉的模樣,趕忙上前攔住了他的酒碗,皺眉道,


    “不許再喝了!”


    “這燒鵝也不許你吃了!這隻燒鵝給輝祖吃!這些日子你在家裏太放縱了,真就不怕背上的背疽複發啊!”


    “給我!”


    說罷,徐妙雲便一把搶過了徐達的酒碗,順帶瞪了朱橘一眼。


    這家夥,也沒個分寸!


    倆人竟然差不多把一壇子酒給喝完了!


    “姐,給我給我!”


    徐輝祖聽到姐姐的話,頓時眼放光芒,奪過一隻燒鵝便啃了起來!


    哎,真香!


    這餓肚子的時候來上這麽一頓美味,可太爽了!


    “哎呀閨女,你爹我今天高興……你就不能稍稍讓我放縱一下嘛……”


    徐達到底還不是爛醉如泥,自家女兒還是能認出來的,隻見他指著朱橘咧嘴道,


    “這,是你爹剛認的兄弟!”


    “是你……是你朱伯伯!你快拜見一下,勿要失了禮數!”


    “輝祖,你也拜見一下!”


    徐妙雲;“???”


    “啊?”


    徐輝祖一愣,啃著燒鵝的嘴都停了下來,愕然道,


    “朱伯伯?”


    “這怎麽又成伯伯了?不是姐夫嗎?”


    徐妙雲臉色一黑。


    “爹他已經喝糊塗了!”


    她氣惱道,


    “你去弄點醒酒的茶湯來,快去!”


    還朱伯伯,這要真成了伯伯,自己還怎麽跟朱橘成婚?這不亂套了麽!


    “喝酒一點都不知道分寸的!要是沒人管著,是不是喝死過去啊!”


    徐妙雲數落道,


    “我看,以後要把家裏的酒全都藏起來了!一滴都不給你喝!”


    徐達被女兒這一頓訓斥,卻隻是嘿嘿笑著。


    “你看,咱閨女……凶吧?”


    “以後你完了!咱告訴你……她現在怎麽管咱,以後就怎麽管你!你……你就等著吧你!哈哈哈哈……”


    徐妙雲:“!!!”


    “爹!你說什麽呢!”


    她氣得直跺腳,惱道,


    “我的名聲要被你敗壞了!你……”


    這老爹,怎麽能在朱橘麵前說這樣的話!!


    “哈哈哈哈,我可不怕,我就喜歡這樣的。”


    朱橘嘿嘿笑著,轉過頭,對著徐妙雲放肆的打量了一番,嘖嘖稱奇道,


    “妙雲,你今天……真好看啊。”


    “而且……好香,比上次還香……”


    徐妙雲聽到這話,心中一軟。


    “你,你別胡說八道!”


    當著徐達的麵,她微微有些慌亂,道,


    “先把醒酒茶喝了!”


    正此時,徐輝祖也是屁顛屁顛的送上了醒酒茶,賤兮兮的道:


    “嘿嘿,我到底是應該叫姐夫,還是叫朱伯伯啊?”


    啪!


    徐妙雲一巴掌拍在了徐輝祖的腦袋上。


    “還嫌不夠亂是吧!”


    “吃你的燒鵝去!”


    徐輝祖嘿嘿直笑,重新抱起燒鵝啃了起來。


    咕咚。


    咕咚。


    兩人一同喝了醒酒茶湯,醉意方才消散了幾分。


    “哎,哎呀……”


    徐達捧著腦袋,嘴裏念叨道,


    “暈乎,真暈乎!”


    “這五十年陳的女兒紅,可真有勁兒啊!嘶——”


    朱橘也是揉了揉腦袋。


    本來是想來跟徐妙雲見麵的,結果跟徐達這一頓喝,爺倆喝了個昏天暗地,搞的他都走不動道兒了。


    “徐叔叔,你早點歇息……”


    “我,我也回去了,有點晚了。”


    這一副醉態,也沒法跟徐妙雲交流感情,萬一待會兒要是酒後失態鬧笑話可就不好了。


    再加上老娘嚴禁他晚歸,朱橘晃了晃頭,便站起身來要告辭。


    “這就要走啊……”


    徐妙雲聞言,目中頓時露出了不舍之色。


    滿心歡喜的打扮了半天,才剛見麵就要離別,下次見麵又不知道是啥時候了……


    想到這裏,她心裏不禁有點埋怨徐達。


    “誒,別走啊兄弟!”


    徐達一把拉住了朱橘的手,叫嚷道,


    “剛才不是說好了,今天就留在我家過夜麽?”


    “你是不是看不起咱?啊?看得起咱就過夜!要是把你給放跑了,說出去人家都得罵咱徐達不懂待客之道!”


    “妙雲!今天他就睡你屋……啊不對,說錯了,睡輝祖那屋!”


    徐輝祖聞言,不由得一愣。


    “啊?”


    “那爹……姐夫睡我那,我睡哪裏啊?”


    徐達擺了擺手。


    “你愛睡兒哪睡哪兒去唄!”


    徐輝祖:“……”


    得,他成舅舅不疼姥姥不愛的野孩子了,今天得露宿街頭了。


    “爹,你真是糊塗了!”


    徐妙雲嗔道,


    “家裏空房間多的是,不用你來安排!”


    “你……你洗洗睡去吧你!真是的……”


    還睡她那屋……剛才徐達說出這話的時候,她真是想直接把老爹的嘴給堵住!


    太胡咧咧了!


    “好……好吧!”


    徐達趴在桌上,手卻還指著朱橘,閉著眼道,


    “那你……你把你朱伯伯伺候好啊,別讓他跑了。”


    “明天,明天我要是瞧不見他……我拿你是問!”


    “呼——”


    “呼——”


    上一秒還在說話,下一秒他已然是進入了夢鄉。


    屋內三人:“……”


    難怪說喝酒誤事,打仗嚴禁喝酒。


    這徐達要是喝酒打仗,估計大明就直接完蛋了!


    “殿下,那你看……”


    徐妙雲看著朱橘,咬著嘴唇道,


    “我爹都這麽說了,要不今晚你就委屈一下,住在府上?”


    “家裏空屋挺多的,我馬上叫家裏人收拾一間出來,好嗎?”


    看得出來,她也是挺想讓朱橘住在府上的。


    好不容易見個麵,可不想幾分鍾就告別。


    “不要,我這人認床。”


    朱橘這會兒也是半個酒蒙子,說話自然也有點無所顧忌,道,


    “除非你陪我。”


    徐妙雲:“!!!”


    這一句話,聽得她臉色驟然就紅了!急忙看向徐輝祖。


    這會兒的徐輝祖正蒙頭跟燒鵝大戰呢,不過,感受到姐姐的凝視,他還是非常自覺的捂住了耳朵。


    “你說什麽呢!”


    徐妙雲一腳輕輕踹在朱橘的小腿上,神色羞赧。


    這要是尋常時候,朱橘要是這樣口花花,她一定生氣了。


    但今天,他是登門來訪,又為了討好老丈人,喝了那麽多酒,徐妙雲自然也心疼他,此刻聽他這麽說,不但沒有生氣,反倒還覺得有些蜜意。


    “哈哈哈……開玩笑開玩笑。”


    朱橘擺了擺手,撐著桌子笑道,


    “我還是回去吧,不然我老娘要生氣的。”


    “要是再夜不歸宿,她到時候真不讓我出來了,那就壞事了。”


    因他最近表現不錯,立下了不少功勞,朱元璋和馬秀英也是默許了他可以隨意出宮,隻是對時間有嚴格的控製。


    亥時要是還不回家,那就要全城抓人了!


    上次的事情,可不能再來一回!


    “殿下無需擔心,我已經派人去和皇後娘娘說了。”


    正此時,謝氏走了進來,笑吟吟的道,


    “您是在徐家,又不是去了什麽亂七八糟的地方,皇後娘娘知道了也肯定放心的。”


    “說不定啊,她還樂意你在徐家呢!”


    “所以,您就安心住下,屋子我已經給您準備好了。”


    在朱橘來的那一刻,她就已經暗中安排人收拾屋子了。


    這,是當家主母該做的。


    “這……”


    朱橘略有幾分遲疑。


    他還從來沒有在外住宿過呢,有點怪怪的。


    “哎呀姐夫,你就住下吧!一回生二回熟!以後可以常來住!”


    徐輝祖啃了一口鵝腿,道,


    “我房間讓給你都行!隻是我那房間被她們稱為狗窩,我怕你住不慣。”


    此言一出,屋內眾人皆笑。


    徐妙雲亦是含羞帶怯的望著朱橘,作為女孩子,她要矜持,不能出言挽留。


    但這神態,已經表達了太多意思。


    要是朱橘狠心走了,她今夜說不定就要變成深閨怨婦了……


    “……好吧!恭敬不如從命!”


    朱橘也不是扭捏的人,見大家都這麽說了,他便也爽快的點了點頭,拱手道,


    “那就叨擾了!辛苦伯母……”


    “嗐,殿下哪裏的話?您能住在徐家,那是讓徐家蓬蓽生輝了!”謝氏連聲道,“您稍微片刻,我去瞧瞧房間收拾的怎麽樣了。”


    “妙雲,你先陪著殿下說會兒話。”


    說罷,她便轉身離去。


    至於躺倒在桌上呼呼大睡的徐達,她卻是瞧都不瞧一眼,這會兒……沒工夫管他!


    “我去陪娘視察一下!”


    徐輝祖亦是站起身來,朝著屋外跑去。


    屋內,隻剩下徐妙雲和朱橘兩人,還有一個睡成死豬的徐達。


    朱橘托著下巴,直勾勾的看著徐妙雲,嘴角掛著一絲笑容。


    “你……一直盯著我看幹嘛……”


    徐妙雲垂下眼簾,有點受不了這火熱的目光。


    “嘿嘿……”


    朱橘嘿嘿直笑著,卻不說話,看上去像是個二傻子。


    “過來。”


    他忽的道。


    徐妙雲心髒不爭氣的跳動了兩下,期期艾艾的走了上前。


    “做什麽?”


    她湊到了朱橘的身邊,一股濃烈的酒味兒撲鼻而來,衝的她皺起了鼻子。


    “坐這兒,讓我啃兩口。”朱橘指了指自己的大腿。


    徐妙雲;“!!!”


    “你別胡鬧!”


    “再亂講話……我,我走了!”


    老爹都還在呢!她哪裏敢坐朱橘的腿上?


    啊不對,就算老爹不在,也坐不得啊!哪能那麽輕佻啊!


    想想那種姿態,都叫她羞赧的沒法抬頭了。


    “別掃興嘛……”


    “你看,我今天可是舍命陪你老爹了,看在我這麽賣力的份上,你不得獎勵一下我?”


    朱橘一把拽住了徐妙雲的衣袖,眯著眼睛便要輕薄。


    “哎你別……”


    徐妙雲慌亂的扶住了朱橘的手,一臉緊張的道,


    “這是在前廳!有不少人走動的,要是別人看見就完了!”


    “你……”


    她正欲掙脫,卻聽一陣呼嚕聲傳來。


    “呼——”


    “呼——”


    隻見朱橘靠在她的肩膀上,已是睡了過去。


    見他安分了下來,徐妙雲方才輕舒一口氣,緊張的心情得到了放鬆。


    她真怕朱橘幹點什麽出格的事情出來,到時候被人看了去,那真不知道該怎麽收場。


    睡了好,睡了好……


    徐妙雲輕輕低下頭,瞧了熟睡中的朱橘一眼。


    “登徒子……”


    ……


    是夜。


    朱橘感覺到一陣寒風襲來,仿佛置身在了冰天雪地之中。


    不過很快,環境就溫暖了起來,場景也是一轉——轉到了一個淡黃色燈光的包廂裏。


    “88號技師為您服務,可以嗎?”


    朱橘略一抬眼,見眼前之人長得跟徐達似的,趕忙道,


    “換一個,換一個!這什麽會所啊!質量這麽差!”


    那88號技師撇了撇嘴,隻能出門而去。


    須臾間,又一個新的技師進了門:


    “72號技師為您服務,可以嗎?”


    朱橘又抬眼一瞧。


    哇靠這個更是重量級,長得竟然跟老爹差不多!根本就不是小妞啊!


    “什麽鬼啊!再換再換!”


    “就沒好一點的嗎?老子不差錢,把你們這兒最漂亮的叫來!”


    “再不換好的,老子走了!”


    72號技師也隻能灰溜溜的離開。


    不知過了多久,朱橘躺在沙發上眯著眼睛,隻覺得一股子熱流衝刷著腳掌。


    一雙手正揉捏著他的腳,力道雖然弱了一些,但穴位卻找的恰到好處,讓他不由得舒服的輕哼了起來。


    “嗯……對,就是這兒。”


    “用力,再多用點力呀!姐們,你沒吃飯嘛?”


    “嘶——”


    突然間,一股子劇痛傳來,疼的朱橘直接睜開了眼睛!


    唰!


    眼前的場景頓時一變!


    沒有包廂,沒有沙發。


    他所在的地方,是一個燈光昏黃的屋子,而麵前蹲著的不是技師……竟是徐妙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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