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惟庸站在人群之中,神色有些陰沉。


    一拳打在了棉花上!他現在就是有這樣的感覺,攛掇了這麽多官員一同上奏,拋出那麽些個難題,卻是被朱橘輕鬆化解。


    雖然問題並沒有得到解決,但已經無法給朱橘造成壓力,且此刻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落在了四十一個新科進士的身上,都想看看這幫新貴實力如何。


    一場大朝會,竟是成了另類的殿試!


    此刻,進士們皆是凝神思慮,因他們皆是朱橘第二張考卷篩選出來的,經曆過刁鑽水利難題的他們,此刻倒也並不慌張。


    慢慢的,已是有人抬起頭,欲言卻又有些猶豫。


    “你有思路了?”


    朱橘看到了他的神情,笑問道。


    “啟稟監國,學生的確是有一些思路,但還不夠完善,恐思慮不周,惹人笑話。”


    那進士拱手道。


    朱橘擺了擺手。


    “嗐,你是新人,有些思路已然是難能可貴,豈會有人笑話你?”


    他笑道,


    “說,說,但講無妨!縱然講得不對,我也不會罰你,首先你這個勇氣就值得嘉獎!”


    那進士聞言,方才放下心來,深吸了一口氣。


    “遵命,那學生就試解雲南土司叛亂這一題。”


    進士沉聲道,


    “學生嚐聽聞雲南地界,民風彪悍,有大大小小土司數百家,其首領性格不一,有的安分守己,有的狡詐多變,有的目光長遠,有的狹量短視。”


    “也正是因此,雲南長期處於混亂的狀態,在混亂中勉強保持一個微妙的平衡。若安分守己、目光長遠者勢大,則雲南太平;反之,則叛亂不斷。”


    “此次雲南土司叛亂,學生心想,應該就是第二種情況,有幾位品性頑劣的土司首領做大,進而席卷諸部,引出叛亂來。”


    朱橘微微頷首。


    “不錯,你挺有見地啊!”


    他讚許道,


    “你叫什麽名字?”


    所謂行家一出手,就知有沒有!


    這位青年進士看上去不過三十出頭,剖析起局勢來卻是頭頭是道,一下子就把雲南土司動亂的根本原因給點了出來。


    人才,絕對是人才!


    不光朱橘這麽想,在場諸多文武也都是連連點頭,目露讚賞之色。


    確為青年才俊!


    那進士再一拱手,道:


    “學生姓解,解豸之解也,名開,江西人士。”


    朱橘眉頭一挑。


    “解開……解?你認識解縉嗎?”


    他連聲問道。


    解縉,那可是明初第一大才子,主編永樂大典的猛人啊!


    想想後世對永樂大典的推崇,就知道解縉是多麽的才華橫溢!


    此刻碰到同姓的,他自然是要問上一問。


    “呃?這……”


    解開明顯有些愕然道,


    “不知天底下有幾個解縉,若說學生認識的……家中小兒,亦叫解縉。”


    朱橘:“?!”


    誒喲,這不巧了麽這不是!


    原來這個解開,是解縉他老爹,難怪這麽有才華啊!


    老子英雄兒好漢啊這是!


    “你兒子幾歲了?”


    朱橘興致勃勃的問道,


    “現在何處?”


    解開:“……”


    這不是在朝會之上麽,怎麽還討論起家長裏短來了?


    但監國問話,他又不得不答,隻能如實道:


    “回監國,小兒如今剛剛兩歲,在老家安置,如今還在咿呀學語呢。”


    朱橘微微頷首。


    “好好教育你兒子,將來定然是個人才。”


    “行,我就是隨便跟你聊聊……對了,第一次會試的時候,你沒上榜?”


    解開點了點頭。


    “第一次會試,學生雖已經全力以赴,奈何技不如人,名落孫山。”


    他拱手道,


    “不過,不為官吏,便為良師。學生在家鄉也有謀生之法,數個學堂的孩童學子正等著學生去教授,所以,當時學生也並未有多灰心,誰料陛下和殿下重開恩典,再行會試,學生激動莫名,心中希望再燃。”


    “二次會試之題目,與以往與眾不同,不可謂不刁鑽,幸得早年父親帶我遊曆山川,也曾觀過大江大河,故而心中有些思路,最終僥幸得中。”


    “學生叩謝陛下、監國之盛恩。”


    說罷,他又再度下拜叩首。


    無論是說話還是行為姿態,全都十分得體,叫人挑不出半點毛病來。


    “瞧瞧,瞧瞧,這樣的人才,險些埋沒了!”


    朱橘指著解開,朝著一眾文武道,


    “這就是父皇為什麽要力排眾議,重開科舉的原因——不能讓庸碌無能,隻會寫一些空頭文章的人上來,而埋沒了真正胸中有丘壑的人才!”


    “這位解開進士,就是證明!二次會試,成果斐然!”


    眾文武聞言,皆是拱手行禮:


    “陛下聖明!殿下英明!”


    朱橘笑著點了點頭,朝著身邊的毛驤道,


    “去,叫人把解進士的會試試卷拿來我看。”


    “遵命。”


    毛驤應聲而去。


    “解開,你繼續說。”


    “是。”


    解開站起身來,收拾好了思路,繼續道:


    “學生認為,對雲南土司,應該剛柔並濟。”


    “並且,剛的對象和柔的對象,也要分出不同來。主要是進行一番調查。”


    “對於安分守己、目光長遠的土司首領,應該予以安撫和扶助,令他們做大做強,以壓製心思叵測之輩,這便是以夷製夷之法。”


    “雲南地界多瘴,亦多毒蟲蛇蟻,非本地之人,往往水土不服。所以,朝廷不能大舉用兵,還是要利用好當地人,以他們為拳,擊打不臣!”


    “尤其是對於那些油滑狡詐,歸而複叛、叛而複歸之輩,當采取以夷製夷之法,否則對於朝廷來說,總歸是一件棘手的事,雖為癬疥之疾,卻無法根治,白白費心。”


    “而對於動亂分子,則應該予以威懾,朝廷應當派出精兵悍將,挑選一支可以殲滅的土司,果斷出兵,以求速決速滅,如此一來,方可達到殺雞儆猴的效果。”


    朱橘聽得連連點頭。


    “不錯,真不錯!”


    他讚譽道,


    “你這一番話語,不光是把如何平定土司叛亂的方法說了出來,甚至都要把朝廷對整個雲南的政策都講清楚了。”


    “好,好啊!”


    “看來,你是想要當狀元了!”


    不愧是大才子的老爹,確實沒讓人失望啊!


    “監國謬讚了。”


    解開一臉謙遜的道,


    “學生才疏學淺,淺薄之策,不敢奢望狀元。”


    朱橘哈哈一笑。


    “不要這麽文縐縐的嘛!”


    他抬手道,


    “放鬆一點,不用繃著!”


    “年輕人,就要有年輕人的精氣神!你有才能,縱是傲氣一點也沒什麽!”


    正此時,毛驤已帶著會試考卷前來。


    “殿下,微臣來去匆忙,沒有分辨哪張是解進士的考卷,就一股腦全都帶過來了。”


    朱橘嗯了一聲,在四十餘張試卷之中尋找解開的答卷。


    一邊找,他一邊道:


    “還有剩下的十來個題目,你也要答嗎?”


    “若是要答,繼續。”


    解開搖了搖頭。


    “其餘題目,學生暫時還沒有思路。”


    縱然是有,以他的性格此刻也不會作答,鋒芒不能太露,也得給別的同年發揮的空間呐!


    “嗯,那你權且退下。”


    朱橘略抬了抬眼皮,朝著眾進士道,


    “解進士為你們開了個好頭啊!”


    “你們若是都有他這樣的水準,本王絕不吝嗇官位!”


    “還有誰想上來試一試的?但試無妨!能在我的考卷下入選進士的人,絕非無能之輩!”


    “來吧!展示!”


    一番話語,聽得眾新科進士皆是蠢蠢欲動。


    都說萬事開頭難,有了解開打了個樣本,他們此刻心中已然有數,缺的,隻是更加精妙的奏對思路!


    “啟稟監國,學生亦有了幾分思路。”


    “私鹽屢禁不止,鹽梟猖獗,其根源,還是因為製鹽、運鹽的過程中,存在巨大的漏洞……”


    “啟稟監國……”


    “……”


    一時間,眾新科進士文思如泉湧,各種思路如雨後春筍般冒了出來。


    有些精妙的,朱橘都忍不住拍案叫絕,當場詢問姓名,抽出會試考卷細看。


    對於平庸的,朱橘也往往是以鼓勵為主,並不否定對方。


    如此一來,進士們自然是踴躍發言,到最後,四十一個進士竟是都闡述了自己的觀點——畢竟,沒有人自甘落後。


    縱然不如解開,也要爭奪一番榜眼、探花乃至二甲的位次啊!


    這一場朝會,足足開了兩個多時辰!


    直到日頭高照,朱橘才將手中的答卷放下。


    “嗬嗬……不錯,都不錯。”


    他笑著讚許道,


    “看來我大明朝這第一次科舉,的確是篩選了不少人才啊!”


    “你們之中,有一些人的新銳思想,或將改變整個大明!本王不是在誇大其詞,這是事實——這個世界,是靠人才推動的!”


    稍稍一頓,朱橘又看向在場的諸大臣,笑問道:


    “諸位臣工以為,這些新科進士材質如何?”


    “可堪大用否?”


    大臣們你看看我,我看看我,皆是感受到了幾分危機。


    “殿下。”


    劉伯溫從人群中站了出來,久未發言的他此刻由衷的稱讚道:


    “老臣今日一見新科進士們的談吐與精氣神,隻覺得後生可畏啊!”


    “昔日,老臣也曾參加過前元的科舉,皆是從四書五經之中選取題目,雖然也能選取到人才,但就老臣看來,的確多數都是空談之文學家,實際有才幹者,確乎稀少。”


    “如今陛下與殿下改革科舉,以政務國事為題,果能篩選真正有才之士!此番改革,可謂是大獲成功!”


    “若延續這樣的科舉製度,那才是真如唐太宗所言,天下英雄皆入骰中矣!”


    “老臣為陛下賀,為殿下賀,為大明賀!”


    一番話語,可謂是將新版科舉吹捧的天花亂墜。


    劉伯溫不是溜須拍馬的人,此刻,他是真心流露,真心為大明有了更好的選官製度感到高興!


    “說得好!”


    朱橘讚道,


    “劉師傅這番話語,亦是本王心中所想!”


    “所謂真金不怕火煉!本王知道,新製科舉在朝野之間,以及民間都起了不小的爭論,所以,本王今天把新科進士們拉了出來!”


    “這真金啊,他就不怕火煉!今日一煉,證明所選四十一位進士,皆非草包!”


    “將來科舉,也要以此次科舉為樣本,諸位臣工,選官的製度改進了,你們之中,若有後生晚輩、門生學員要想要參加科舉入仕的,趁早轉變思路,不然,時代的浪潮奔湧向前,可能就顧不上他們了!”


    “這,也算是本王的忠告吧!”


    此番話語,振聾發聵,令在場文武皆是心中一震!


    危機感,緊迫感……接踵而至。


    活在舒適區裏的人,注定是要被淘汰的!


    “解開。”


    朱橘忽的開口道,


    “學生在。”


    解開從人群之中走出,模樣愈發恭敬。


    他自認也算是個優秀人才,但看看人家吳王殿下,小小年紀,舉手投足之間已有少年帝王的氣派!


    這才是真正的真龍之子啊!


    自己十來歲的時候,還在玩泥巴呢!人家已經可以獨立主持朝會,更別說,還以一己之力改革了科舉。


    無論是哪一點,都叫人無比的佩服啊!


    “你的會試試卷,本王剛才也已經仔細看過的,質量屬於上乘。”


    朱橘道,


    “再加上你今天的奏對表現,本王奉父皇之命,欽點你為大明狀元!”


    “加封你為侍讀學士!”


    解開:“!!!”


    雖然心中有預期,但真正被點為狀元,他還是不由自主的顫栗了起來!


    “學生……謝監國!”


    噗通一聲,他跪在地上,激動的聲淚俱下!


    此時此刻,他的腦海裏隻有四個大字——


    皇恩浩蕩!


    皇恩浩蕩啊!


    “起來吧,好好幹,做出一份政績來,讓世人知道大明的第一個狀元,是如何的有才幹!”


    朱橘抬了抬手,道。


    “謝監國!”


    解開抹了抹眼角的淚痕,退到了一旁。


    “吳為!”


    朱橘又點名道。


    人群之中,一個清瘦中年男人渾身一震,從隊列中走了出來。


    “這個名字,我喜歡,無為而無不為,頗有幾分道家氣韻。”


    朱橘笑道,


    “你的試卷和奏對,也屬上佳。本王點你為榜眼。”


    “需謹記,無為不是無所作為,而是心存天理,有為而不居功,有才而不自傲,不躺在功勞簿上吃老本。”


    “你如今開了個好頭,可不要高開低走啊。”


    吳為聞言,神色一凜。


    “學生謹記監國教誨。”


    他跪在地上,叩謝恩典。


    監國小小年紀,竟能有如此談吐,十幾歲的少年,指點他一個四十來歲,飽經風霜的中年男人,竟是遊刃有餘!


    這就是監國皇子的含金量嗎!


    陛下之子,果然非凡啊!


    “嗯。”


    朱橘揮了揮手,又念道,


    “李九思。”


    唰。


    人群之中,一個風度翩翩的青年出列。


    “學生,參見監國。”


    李九思跪伏在地,心潮澎湃。


    “按說文章和奏對,你並非最佳,不過古來有個規矩,探花郎還需考評容貌。”


    朱橘笑道,


    “你今天能點中探花,也是多虧了這張臉呐!”


    此言一出,在場眾人皆笑。


    這不成文的規矩,怎麽就這樣說出來了。


    李九思亦是有些不好意思,低頭不言。


    “孔子說,再思即可,三思已多,你這九思……難免有瞻前顧後、優柔寡斷之虞。”


    朱橘頷首道,


    “見你文章之氣韻,奏對之神態,也是猶猶豫豫,才華是有,自信不足。”


    “須知年輕人,當有精氣神!敢想敢拚,做錯了不要怕,說錯了不要緊,年輕就是資本!”


    “探花郎往往會被人所議論,希望將來後人對你的評判是才貌雙絕,而非繡花枕頭。”


    李九思跪伏在地,連連叩首。


    “學生謹記監國教誨,以後做事,一定果敢一些!”


    他一臉懇切的道。


    朱橘嗯了一聲,打趣道:


    “剛才本王可是瞧見了,不少人打你的主意,想要把女兒、侄女什麽的許配給你呢。”


    “本王倒也不多說,隻是再提醒一句——不要想著攀高枝兒,你要讓自己長成高枝兒!當然,若是確有品行上佳、家風又好的姑娘,本王不反對。”


    “你們在本王麵前自稱學生,本王也當你們是自家門生,故而有此一言。”


    李九思神色一正。


    “殿下教誨,九思絕不敢忘!”


    他恭恭敬敬的跪在地上,又結結實實的磕了幾個頭,而後才起身退下。


    “張用,二甲第四名,賜進士出身。”


    “柳謙,二甲第五名,賜進士出身。”


    “……”


    “趙永,三家第三十名,賜同進士出身。”


    “……”


    朱橘一個一個報著名字,接受著新貴們的朝拜。


    原本,一甲點完之後,後麵隻要公布名單就可以了,不需要一個個跟點卯似的點過去。


    但這畢竟是朝會,朱橘也想給新科進士們一個露臉的機會,同時,也認一認人。


    此外,雖然他這不算是皇帝金口,也算是小金口了,從他嘴裏念出來名字,又寒暄指導兩句,於他而言可能不算什麽,但對於新科進士們而言,這就是莫大的恩典了!


    如此,也屬於籠絡人心吧!


    半晌過後,四十一個進士全都點完,朱橘也是舒了一口氣。


    “幾時了?”


    他朝著身邊傳話太監問道。


    “回監國,快午時了。”


    太監恭聲道。


    朱橘看向諸大臣,哈哈一笑,道:


    “今天耽誤諸位了,一場早朝都開到中午了。”眾大臣皆是神色肅然,不敢多言,隻是乖乖聽訓。


    見識了今天朱橘的表現,沒有人再敢把他當做小孩來對待,全都是把他當成了大明當下的最高話事人!


    “那麽,為什麽耽誤這麽久呢?一方麵是考察進士。”


    朱橘笑容收斂,沉聲道,


    “但另一方麵,卻也是為政務所累。”


    “一場朝會,那麽多政事紛至遝來,如果本王沒有理解錯的話,裏麵有不少,是陳年舊事吧?”


    “那麽,為何先前不上奏,特意選在今天來上奏呢?”


    群臣鴉雀無聲。


    幾個剛才上奏的官員,此刻皆是緊張了起來。


    “還有,本王記得中書省也有處置政務的權力吧?”


    朱橘又道,


    “為何這些疑難雜事、陳年舊事,不見中書省在其中發揮作用,為父皇,為本王分擔呢?”


    “難道說,我大明的中書省是擺設不成?”


    胡惟庸給他上壓力,他此刻自然也要以牙還牙!


    老子是你能拿捏的?


    “中書省的官員,不出來走兩步,說幾句?”


    朱橘掃視著一眾大臣,道,


    “亦或是,解釋解釋?”


    眾文武皆低頭。


    徐達望著麵前霸氣側漏的朱橘,神情有些恍惚。


    這還是那個吊兒郎當、不著邊際的女婿麽?


    簡直跟換了個人一樣啊!


    不過,想想當初的朱元璋,和現在的朱元璋……他又釋然了。


    或許,就是有其父必有其子吧!


    胡惟庸在人群之中低著頭沒有出列,沉默之下,終究還是李善長邁開了腳步。


    “回稟監國。”


    李善長躬身行禮,道,


    “陳年舊事未曾處置,的確是臣等的疏忽。”


    “中書省輔助陛下治政,事務繁多,許多事情又不能決斷,還需上稟陛下,所以,一些心急的官員就會選擇繞過中書省,直接上疏。”


    “不過,不論怎麽說,都是微臣等中書省官員辦事不力,請監國降罪。”


    這一回合被朱橘絲滑的防了出去,老家夥的姿態放的很低,也是非常幹脆的認了錯。


    不過,朱橘可不是那麽好打發的。


    “看來,這中書省存在硬傷啊。”


    朱橘站起身來,背著手踱步道,


    “雖說為中樞,卻無決斷之能,事情還是要讓皇帝來處置,那中書省還能叫中樞麽?這不是成了中轉站了麽?有這麽一個機構,不但沒用,還多了一道布置,顯得臃腫,降低了辦事的效率。”


    “也難怪大家都在朝會上上奏,我能理解那些心急的官員……嗯,非常理解!”


    “依我看啊,得改革!”


    “得讓大明的中樞機構高效運轉起來!”


    “容我想想,想想……”


    他嘴裏念叨著,在文武百官麵前來回踱步。


    “誒,你們還在這裏幹什麽?”


    “還有事麽?”


    忽然間,朱橘停下了腳步,一臉疑惑的看向眾人。


    眾人:“??”


    “沒事兒了就退朝!”


    “該幹嘛幹嘛去,用不了幾個時辰就要天黑了,一天就又過去了。”


    “退朝退朝!”


    “喔對了,新科進士們,今天允許你們喝酒擺宴慶祝,春風得意馬蹄疾,好好瀟灑一回!到了明天,你們就要被禦史台支配了,好好享受今天吧”


    說罷,他略一呲牙,朝著乾清門內走去。


    一眾新科進士此刻皆是歡呼雀躍,簇擁著狀元、榜眼、探花三人朝著宮外走去,嚷嚷著要讓三人擺酒請客!


    解開、吳為何李九思三人也都是笑容滿麵,滿口答應。


    “上來就給了侍讀學士的官職,真是重用啊!如此清貴之職,無論是在內還是外放,前途都不可限量啊!”


    “是啊!以後的天下,是他們的了……”


    “回頭把會試考卷拿來,咱們哥幾個好好研究研究!風向已經變了,咱們的後輩子侄可不能落後啊!”


    “對,對……”


    “……”


    這一股新鮮血液的注入,讓整個大明官場的氣氛煥然一新!


    長江後浪推前浪啊,老東西們要是不賣力幹活,怕是要給新人讓位了!


    “不得了,真不得了啊……”


    湯和湊在徐達的身邊,豎著大拇指道,


    “你女婿真厲害,我服!”


    “之前練兵就與眾不同,如今執政亦是出彩,把李善長他們這些老狐狸都給拿捏住了!”


    “我怎麽就沒有這樣的好女婿呢!哎!”


    湯和說著說著,一頓長籲短歎。


    常遇春的女兒嫁給了太子。


    徐達的女兒許給了朱橘。


    這倆都是人中龍鳳,可自己的女兒,卻配不到皇子,連說都沒說起!


    “誰叫你女兒才貌不夠?”


    徐達輕哼一聲,昂首道,


    “咱徐達雖然五大三粗,但女兒長得水靈啊!”


    “朱橘那小子,看到我閨女就走不動道了,哭著喊著要和咱閨女在一塊,那我能怎麽辦嘛?隻能成全他們咯!”


    雖然與事實嚴重不符,但此刻,徐達就是想在老兄弟麵前吹吹牛逼。


    “放你的屁!老子的女兒沉魚落雁、閉月羞花!”


    湯和怒道,


    “女大十八變懂不懂!不能因為她出生的時候不好看,就否定她!”


    “回頭,我就跟大姐說去!”


    雖然自家閨女生出來的時候跟個小老鼠似的,但這並不妨礙在湯和眼裏,她是個貌美天仙。


    “哈哈哈,那你就去說嘛,也沒人攔著你啊。”


    徐達拍了拍湯和的肩膀,笑道,


    “不過,最好的兩個已經沒了,你要挑,隻能在剩下那一堆裏挑。”


    “哦對了,要是你願意委屈一下,做小也可以,哈哈哈……”


    砰!


    湯和直接一拳頭砸了上來。


    兩個老兄弟之間打鬧著,朝著皇宮外走去。


    胡惟庸跟在李善長身邊,臉色有些不太好看。


    “恩師,真沒想到,這小子竟然還有這麽一手!”


    他低聲道,


    “難不成,他有未卜先知的能力?”


    將他們處心積慮搞出來的各種政事,用一場朝會殿試給巧妙化解了,不但如此,還收獲了四十一個新科進士的由衷感恩。


    此外,朱橘今天的表現,也是讓他的威望直線上升!


    這一波,算是偷雞不成蝕把米了!


    “現在討論這些還有用麽?”


    李善長沉聲道,


    “隻能說,我們都小看了他,以為是個乳臭未幹的小子,結果卻是心思縝密。”


    “縱然是歪打正著,但他今天那一番談吐,就不是正常十餘歲孩童能說得出來的!”


    “朱家啊……有一個朱標,現在又來一個朱橘,真是天眷昌隆啊!”


    看一個家族興盛不興盛,其實很簡單,看後代就行。


    國家也是一樣。


    優秀傑出的皇子多,這政權就隻會越來越好!哪怕中間會有動蕩,但最後掌權的那個人,絕對不是庸主!


    “恩師,我剛才聽那小子說,要改革……”


    胡惟庸又道,


    “難不成,他想要改革中書省,甚至是……裁撤中書省不成?!”


    “我可是感覺到了,他最後那一番話,明顯就是衝我們來的!”


    李善長瞥了胡惟庸一眼。


    “怎麽,你怕了?”


    胡惟庸;“……”


    “放心,天塌不下來的,三省六部的製度從發明到現在,有多少人想改?可實際上呢?它還不是一直存在。”


    李善長不鹹不淡的道,


    “胡亂一通改,隻能讓朝廷的架構變亂。”


    “他這兩天表現的過於出色了一些,老夫倒是希望他自滿自大,折騰一通。”


    “搞亂搞砸,反而於我們有利。”


    “走吧,時候不早了,該幹什麽幹什麽去。”


    胡惟庸聽完這番話語,心神驟然一定。


    果然,還是不能缺了恩師這一根定海神針啊!


    有他老人家在,一番分析,總是能讓整顆心都安定下來。


    ……


    禦道之上,朱橘正低頭正思索著。


    胡惟庸給老子製造麻煩,那老子就把你們連鍋端了!


    不過,眼下還不能裁撤中書省……要說用什麽來代替它,那無疑隻有內閣製度!


    內閣一旦建立,一切政務都在內閣分析和定奪,中書省也就成了擺設,別說是左丞右丞了,就是左丞相也就是空架子了!


    隻是,若要組建臨時內閣,該選哪些人入閣做事呢?


    “劉師傅。宋師傅,這倆都是靠譜的人,可以入閣。”


    朱橘喃喃自語道,


    “這才兩個人,怎麽著也得有七個人吧?”


    “老丈人?嗯……老丈人徐達雖然是個武將,但政治上也很老練,加他進來把把關,哪怕是當個吉祥物,提高我這個內閣的含金量也好。”


    “還有四個名額……”


    “讓解開、吳為他們三個侍讀學士進來旁聽好了!本來就是要重用他們……”


    “還剩下一個……選誰好呢?”


    湊來湊去,朱橘都湊不出七個人來。


    沒辦法,他在此之前就是個閑散王爺,又沒有結交什麽官員,又跟李善長、胡惟庸他們不對付。


    要湊班子,自然是捉襟見肘。


    得虧現在科舉選了一批人才上來,要不然,他連‘自己人’都沒有!


    正愁著最後一個人選,卻忽的聽毛驤稟報道:


    “啟稟殿下。”


    “鎮國將軍沐英剛剛回京了,正在宮門外,求見陛下。”


    朱橘聞言,眉頭微微一挑。


    “沐英?”


    這個名字,他很熟悉啊!


    雲南王沐英!老爹那麽一堆義子裏麵,結局最圓滿的一個!


    而且這個沐英還很重感情,曆史上老娘和大哥病逝的時候,他是哭的痛徹心扉,尤其是大哥朱標死的時候,更是哀傷到重病,沒多久就病逝了。


    知道這些故事,所以朱橘對沐英的印象也不錯,知道這是個重情重義,一心為朱家的好義兄。


    “他回來的倒也挺是時候的,我正愁沒可信的人用呢。”


    朱橘笑道,


    “喊他過來見我,哦不,直接到坤寧宮吧!”


    “一起去見爹娘,對了,你去看看大哥的情況,如果可以的話,也把他抬來吧,沐英哥哥回來,他肯定高興。”


    “遵命。”毛驤應聲領命。


    ……


    半晌後。


    坤寧宮外,麵容英俊,模樣英武的沐英朝著比自己矮一個頭的朱橘行禮。


    “微臣沐英,參見監國。”


    他恭恭敬敬,朝著朱橘行了一禮。


    “嗐,都自家兄弟,搞這些做什麽?”


    朱橘拍了拍沐英的肩膀,上下打量了一番,笑道,


    “嘖嘖……真特娘的帥!”


    “這一身腱子肉,不知道要迷倒多少少女了!”


    “哈哈哈……”


    他這一番話,聽得沐英先是一愣,而後亦是哈哈大笑了起來,肩膀為之一鬆。


    雖然作為皇帝的義子,沐英是朱橘的義兄。


    但這麽多年了,兩人都沒有見麵,並沒有什麽感情,再加上一路上,他聽說了一些關於朱橘的事情,亦知道朱橘如今的地位。


    所以對於這個弟弟,他有幾分好奇,但也帶著幾分謹慎在裏頭。


    初次見麵,自然是要禮數周全。


    “殿下,多年未見了。”


    沐英放鬆了下來,笑著寒暄道,


    “想當初,你還是孩子的時候,我和標弟可是搶著抱你的,後來……哎!”


    “或許真是孟子的那一句吧!天將降大任於斯人也,必先勞其筋骨、餓其體膚!如今的你,已然人間美玉,大放異彩了!”


    “我這一路上,可是聽說了不少關於你的傳奇故事呢!你可真牛!比我強多了!”


    朱橘聞言,擺了擺手。


    “嗐,都是外麵人瞎吹的,我哪有那麽厲害?”


    他應道,


    “一傳十,十傳百,就變味了。”


    “走走,我們進去,你也很久沒見爹娘了吧,先去給他們問安才是正事。”


    沐英連連點頭,目中露出激動之色。


    這些年在外,他是很想念義父義母的!


    噠噠。


    兩人進了坤寧宮,朱橘加快了腳步走在前頭,率先一步進了內院裏屋。


    “老爹,老娘,今天好些了沒?”


    他走上前,熟練的摸了摸馬秀英的額頭,又摸了摸朱元璋的腦門,滿意的點了點頭。


    “都退燒了啊!”


    “甚好,甚好,再休養幾天,就可以出院了!”


    朱元璋斜靠在床上,聽著朱橘的話,不由得翻了個白眼。


    “什麽出院?咱這是在你娘的寢宮裏!”


    老朱啐了一聲,道,


    “朝會開完了?今天怎麽這麽晚?你上哪鬼混去了?”


    朱橘翻了個白眼。


    “合著我在你眼裏除了鬼混,就不會幹別的事情是吧?”


    他一臉不悅的道,


    “我懶得跟你匯報,不然搞得像是我王婆賣瓜,自賣自誇似的。”


    “反正你有渠道知道前朝發生的事兒,你自己打聽去唄!”


    朱元璋聽到這話,卻是露出了幾分訝然之色。


    “哦?”


    “聽你這話的意思……你今天幹了幾件漂亮差事兒?”


    “說說,說說!咱要聽你說!”


    這一下,倒是勾起老朱的好奇心來了,他非得馬上知道。


    “行了,別煩!”


    “張嘴,啊——”


    朱橘剝了一個橘子,直接一整個塞進了朱元璋的嘴巴裏。


    “我也要,啊——”


    馬秀英長大了嘴巴,指了指桌上的橘子。


    朱橘:“……”


    “你倆都是小孩是吧?還得我喂你們?”


    他有些無奈,但還是乖乖上前,給老娘也剝了一個。


    “你給你爹,就得給我,這叫一碗水端平。”


    “甜的,甜的……嘶——”


    馬秀英一邊說話一邊吃橘子,橘子汁兒差點從嘴裏噴出來,讓她一頓慌忙,趕忙用手帕擦嘴。


    “行了,說正事兒!”


    朱橘朝著外麵瞧了一眼,笑道,


    “今天有個驚喜!”


    “你們猜……是誰來瞧你們了?”


    聽到這話,朱元璋和馬秀英皆是一怔。


    “來瞧就來瞧唄,還驚喜?”


    “你大哥來了也稱不上什麽驚喜啊……”


    “誰啊?別賣關子了,來了就進來!”


    倆人顯然不樂意猜,朱元璋更是朝著外頭喊話。


    屋外的沐英聽著屋裏的對話,臉上頗有幾分震驚莫名之色。


    吳王……就是這樣跟義父義母日常交流的嘛?


    如此隨意,簡直比朱標都還要隨意了!


    而這種隨意,無疑是一種極度親昵的象征!


    而別說是在皇家,就是在鄉間老農家裏,這樣的一幕——也不常見啊!


    正想著,聽到裏頭朱元璋的一句喊話,沐英頓時心神一凜,趕忙正了正衣冠,調整了一番呼吸,方才抖擻精神,邁入了屋內。


    噠。


    他一步踏入屋內,見朱元璋和馬秀英躺在病榻上,心中沒由來的一酸,兩行熱淚奔湧而出!


    “爹!”


    “娘!”


    “不孝孩兒沐英回來了!我……我想死你們了!”


    雖然知道義父義母因為求雨受了風寒,此刻臥病在床,但看到二老躺著的模樣,他還是忍不住哭了起來!


    一時間,千言萬語,都抵不過一句想念!


    噗通!


    沐英三步並作兩步,已然是撲在了朱元璋榻前,一邊哭,一邊朝著兩人砰砰砰的磕頭!


    朱元璋:“?!”


    馬秀英:“?!”


    兩人看到沐英,臉上皆是露出了驚喜之色!


    朱橘說得沒錯,沐英的到來,的確是驚喜啊!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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