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糟糕!”


    陸承澤無奈隻好放棄最開始的想法,拔出障刀,咬牙奮力掙脫。但觸手的力量還是很強大,硬生生將他拖向怪物。


    那扭曲的嘴猛地張開,猩紅的舌頭像蛇一樣卷向陸承澤的脖子!


    關鍵時刻陸承澤無比冷靜,靈識的感知被他催動到了極致,終於是讓他找到了那舌頭動作遲鈍的一瞬。


    陸承澤握緊刀柄,在身前用力橫劈,狠狠地切斷了怪物卷向自己的舌頭。


    舌頭斷裂,黑色的血液噴灑而出,怪物發出一聲尖嘯,憤怒地揮舞著手臂再次朝陸承澤撲來。


    此時怪物已經陷入了狂怒的狀態,上一次的進攻機會他沒能將傲因一擊斃命,現在也隻能再次防守拉開距離。


    陸承澤大口喘息,汗水混著血跡從臉上滑落。他的雙臂早就已經麻木,刀上傳來的反震力讓他的手腕幾乎要失去知覺。


    可眼前的怪物依舊生龍活虎,哪怕被他接連反擊重創,卻仍能步步緊逼。


    “這怪物怎麽這麽耐砍!”陸承澤咬緊牙關,心裏不免的閃過一絲絕望。


    麵前的傲因似是也察覺到了陸承澤逐漸脫力已是強弩之末,突然張嘴發出一聲低沉的咆哮。


    “吼!”


    隻見軀幹上的裂縫又一次猛然張開,原本被陸承澤砍斷的觸手竟是在轉瞬間完成了一次再生,如毒蛇般飛速朝他襲來。


    陸承澤來不及閃避,刀鋒橫掃而出,卻早已力不從心,被觸手上一股強大的力量震開,無力握緊手中的刀。


    障刀脫手而出,劃過一條弧線,飛向遠處,摔落在地上發出‘叮’的一聲脆響。


    “糟了!”


    陸承澤心頭一沉,轉念就想向後翻滾,隻是還未來得及有所行動,身體便失去了平衡,被傲因軀幹上長出的觸手給纏住,瞬間扯到半空。


    求生的本能使他瘋狂掙紮,但觸手就像鐵索般鎖住他的身體,一寸一寸地勒緊。怪物的獠牙泛著寒光正逐漸朝他逼近,死亡的氣息撲麵而來。


    “我要死了嗎?”


    伸出的觸手纏上了陸承澤的脖子,無限擠壓著他呼吸的空間。


    他無力的想要用雙手將捆住自己脖子的觸手扒拉開,隻是他的雙手同樣也被傲因身上其他的觸手給緊緊纏住了。


    “嗬...”


    陸承澤因為脖子被勒緊,嘴裏無意識的發出想要呼氣的聲音,意識在被逐漸抽離。


    一滴冰冷的液體突然毫無征兆的滴在了陸承澤的臉上,隨後落下的液體越來越多。


    台風,這次是真的啊。


    被觸手捆著高高舉起的陸承澤看向陰暗的夜空,轉瞬便傾盆的暴雨毫不留情的打在他的臉上,似是在縱情嘲笑著他一直以來的不自量力。


    好好的做個普通人不好嗎?偏要作死踏入什麽思想界,妄想探尋世界的秘密。你以為你會是什麽被寄予厚望的天命人?


    不過是隻自以為是的螻蟻罷了。


    “嗬...”


    對不起啊姑姑,因為自私,騙了你和姑父,踏上了思想道路,還讓你們以為我找了個安穩的兼職。


    對不起啊弟弟,曾經約定好的要一起探索世界的秘密,說著在未來失控時互相做對方的收屍人。


    我不是一個愛做約定的人,因為我很害怕,怕自己無法完成那些被寄予了濃厚希望的約定,最後帶著刻骨銘心的遺憾離去。


    真是抱歉,我好像又一次沒能完成約定呢。


    話說,為什麽是又呢?


    對啊,我為什麽要說又呢?


    恍惚間,一道溫柔的麵孔浮現在了陸承澤的眼前。


    啊,原來如此。


    我最對不起的人,還是你啊,宛語晴。


    或者,按照我現在的身份,該叫你一聲媽媽吧。


    真是對不起,當年那個拚命保護自己,滿身滿眼都是關心自己的那個女人。


    你說你是最愛我的媽媽,可我卻隻是一個鳩占鵲巢的膽小鬼而已啊。


    你親愛的兒子早已先你一步離你而去了,當年你的執著,就跟現在將死的我一樣可笑啊。


    媽媽,請允許我張啟明,這麽替他陸承澤叫你一聲。


    對不起。


    在張啟明的眼中,女人就這麽微笑著,靜靜地注視著陸承澤,眼裏滿是溫柔。


    宛語晴對張啟明的道歉充耳不聞,隻是張了張嘴,朝他說了句話。


    她的身影在陸承澤的視線中逐漸消散遠去,但那句話卻在陸承澤的耳邊猶如驚雷炸響,振聾發聵。


    “好好活著,好好活下去。”


    陸承澤渙散的瞳孔猛地聚焦,雙眼再次染上淡藍色,天空中傾倒下來的雨滴變了顏色。它們仿佛受到了吸引,歡呼雀躍地朝著陸承澤的身體裏鑽去。


    體內,原本隻是在一點一點挪動的靈霧,慢慢的動了起來。


    隨著越來越多的雨滴鑽進身體,靈霧旋轉的速度越來越快,越來越快,直到肉眼再難看清它的旋轉。


    “轟!”


    一道沉悶的響聲自陸承澤的小腹處響起,散布在他體內的靈霧自發的旋轉成了一個旋渦。


    陸承澤感受著無法呼吸的窒息,感受著背後深可見骨的傷口,感受著被怪物衝撞過後五髒六腑的劇痛。所有的痛苦他都在前所未有的,無比清晰的感受著。


    這就是活著。


    一種感覺自心底油然而生,三米範圍內,所有的一切都由他掌控。


    刀!


    ‘靈識’中,他的目光猛地鎖定在遠處倒在地上的刀。


    陸承澤的手掌突然張開,心中一動,仿佛本能般,周圍的空氣瞬間變得稠密起來。


    不遠處的那柄障刀,發出了微微的顫動。


    “動起來……”


    陸承澤心中狂吼,視線死死盯住那柄刀。障刀似乎感應到了他的意誌,開始晃晃悠悠的飄浮起來。


    緊接著,陸承澤張開的雙手猛然緊握。


    下一秒,障刀猛然飛起,劃破空氣,朝怪物的背後疾射而去


    “咻!”


    怪物沒有感知到背後的危機,依然緊緊纏住主角,猩紅的牙齒幾乎已經碰到了陸承澤的肌膚。


    然而,下一瞬,一抹淩厲的刀鋒劃破了夜空!


    “欻!”


    刀鋒夾雜著雨水,帶著陸承澤的意誌,劃過了傲因的脖頸,帶起了它的頭顱。


    黑色的血液衝天而起,夾雜著台風的暴雨將陸承澤染成了血人。


    失去頭顱的傲因再也無力支撐它龐大的身軀,‘撲通’一聲倒在了地上。


    同樣倒地的,還有被觸手捆立在半空中的陸承澤。


    驟然呼吸到新鮮空氣的陸承澤,反應劇烈的咳嗽起來,猛烈的咳嗽帶動了五髒六腑的疼痛,咳出了鮮血。


    倒在地上失去行動力,再也無法動彈的陸承澤,看著飄揚的雨水和漆黑的夜空,雙眼控製不住的流下了眼淚,原來她什麽都知道。


    是啊,身為一個母親,一個深愛著自己的孩子的母親,又怎麽會不知道眼前自己抱著的人,究竟是她親愛的孩子,亦或是一個陌生孤獨而又渴望得到愛的靈魂呢?


    宛語晴早就知道,她甚至比誰都清楚。可在生命的最後,這位善良的母親還是選擇了接納和托付。


    接納了自己孩子早已死去的事實,接納了自己的孩子已經不是自己孩子,而是被一個膽小鬼鳩占鵲巢的事實。


    更甚至的,她不僅在接納了這一殘忍的事實,更是選擇了托付。將自己唯一且最愛的孩子,最後托付給了張啟明這個膽小鬼。


    “好好活著,好好活下去。”


    這是宛語晴臨終前,最後跟陸承澤說的話。


    時至今日,那句話在陸承澤腦海中停留了9年,他終於明白了這話中的含義。


    這句話,不是說給陸承澤聽的,這是說給他張啟明聽的啊!


    “哈哈...咳咳...”


    “哈哈哈哈哈....”


    陸承澤一邊咳著血,一邊放肆大笑起來,這是他第一次露出發自內心的笑容。


    原來,這就是活著的意義啊。


    活著,真好呢。


    “媽,我會的,帶著你,也帶著他,好好活下去。”


    癱在地上的陸承澤嘴巴一張一合,無聲的向著夜空訴說著。


    時至今日,陸承澤終於再無負擔的喊出了他期待了兩輩子的那個稱呼,喊出了他拖欠了宛語晴整整九年的那一聲‘媽’。


    盡管,宛語晴或許早已聽不到了。


    穿越重生了九年,陸承澤也終於跟自己,達成了和解。


    ...


    第一卷 啟蒙,完。


    第二卷 棋子,敬請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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