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的,冷雪凝眯起眼睛,往下看去。


    透過那幢幢劍陣。


    她看到,琴台島的中央,那座環形的山峰間,現出一名女子。


    那女子手持桃木劍,走罡踏鬥,似在作法。


    “那女人是……”


    冷雪凝略有一些疑惑。


    緊跟著便若有所思:“當年那個叫做薑葵的小丫頭?”


    她想起來了,八十年前,這個女人還小的時候,曾千裏迢迢到達翠雲山。


    她想要成為翠雲山的弟子。


    這丫頭根骨不高,但在考核中,展示出了強大的意誌和非凡的決心。


    但是,主持考核的師叔,覺得她甚至可以進入內門。


    但是被冷雪凝阻止了。


    冷雪凝發現,這薑葵總是在眺望山頭,似乎想要找誰。


    調查薑葵的來曆,又聯想到陸明提到過的,在南海中的經曆。


    冷雪凝深信,這小丫頭與陸明有故。


    所以讓那位師叔以根骨不佳為由,阻止宗門將這女孩吸納。


    其實冷雪凝真正的年齡,比薑葵還要大。


    但因為冷雪凝在翠雲山中,修煉更快,如今已是元嬰。


    因此現在都還維持著少女模樣。


    這薑葵,表麵年齡卻是要比她大上許多。


    即便如此,冷雪凝也已看出,這薑葵修到了金丹期第五鏡。


    她心中冷笑:“果然,當年阻止她進入師門,是正確的。


    “能夠以散修的身份,一路修到金丹期,即便根骨略差,這覺悟和努力,也是相當了得的。


    “若是她那個時候,遇到陸師兄,稍稍幫她改造下根骨,再加上翠雲山的靈脈和福源。


    “現在怕是早就突破到了元嬰。


    “至於現在,嗬嗬,這一路過來,她想必走得極其艱難。


    “即便如此,金丹期六鏡,也將是她的頂點。最後的地、天二鏡,她是別想突破了。”


    冷雪凝暗自得意於當年的“靈機一動”。


    這女人跟陸明有故交,又心誌堅定,真要入了師門。


    極有可能也會成為嫡傳弟子。


    同時也有些疑惑,想著她現在在做什麽?


    冷雪凝看到,這薑葵開始作法。


    琴台島地脈竟開始生出變化,猶如活過來般,隨著她的法力不斷卷動。


    這琴台島內,還另有機關設計?


    冷雪凝眯起了眼。


    難怪,他們先前竟然能夠與這些妖怪,殺得兩敗俱傷。


    這女人比自己所想的,更加了得一些。


    她在這島上,也做了許多自己和那些妖怪都不知曉的布局。


    冷雪凝暗自哼了一聲,將手一抬。


    劍氣縱橫,進一步催動三才滅邪誅魔大陣。


    滾滾劍影,鋪天蓋地,如墜落的星河,瘋狂壓下。


    我就看看,這女人還能做什麽?


    ……


    薑葵的心裏,慌得跟許多小鹿跳來跳去似的。


    因為她知道,琴台島的深處,並沒有更多的布置。


    她純粹就是按著殷先生的交待,在這裏,拿著桃木劍表演一番劍舞。


    毫無意義的劍舞!


    但是奇怪的是。


    隨著她的“作法”。


    竟真有大量地氣,從大海深處匯聚而來。


    借著這琴台島本是淡薄的靈脈,層層疊高,形成山峰。


    這吸氣成山的景象,與她的作法,配合得毫無二致。


    除了她自己,誰都以為真的是她做得。


    諸島主、洞主一邊艱難抵禦壓下的劍陣,一邊回頭看她。


    他們心中既喜又惱。


    喜的是,原來這琴台島內,還暗藏著壓箱底的手段?


    惱的是,薑葵夫人先前明顯是想要將這壓箱底的秘陣,一直隱藏下去。


    若是先前對付那些妖怪時,就用出來,他們可以少死不知道多少人。


    至於現在。


    她終於意識到,再不使用,整個琴台島都要被滅了。


    方才被迫用出。


    此女之心機,亦是深沉。


    他們心中不約而同地想著。


    寧願讓他們這邊死傷慘重,靠著大量傷亡逼妖軍自己撤退。


    也要藏住壓箱底的殺手鐧。


    分明就是別有所圖。


    雖然暗自想著,原來這女人用心亦是險惡。


    但此刻,他們活著的希望,卻也全都寄托在她的身上。


    薑葵感受到,那一雙雙交雜著質疑與期待的眼神。


    內心益發地慌。


    你們不要這樣子看著我。


    我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麽啊!


    大量地力湧來,甚至超出了琴台島的靈脈本身能夠容納的程度。


    然後一層層地,堆高,幻化。


    在她的前方,具現如山。


    群雄已不由自主地,往她這邊匯集而來。


    一邊保護著她,避免她受到劍陣的幹擾。


    一邊將所有的希望,寄托在她的身上。


    這山靈光幻化,五彩斑斕,不同凡響。


    地底又有一圈圈符文發散,顯然是深藏許久的大陣,直至今日啟動。


    薑葵其實也很疑惑,為什麽自家地底會出現陣符?


    連她都懷疑,自己在這幾十年裏,是不是真的在每日做夢的時候,於地底設禁布陣?


    她抬頭看著這座似有若無的仙山。


    這山是什麽山?


    這山又有什麽用?


    完全搞不懂。


    她想起了,九十年前的那一幕。


    當時的她,還隻是一個充滿好奇的小女孩。


    “陸哥哥,你這是在做什麽?”她疑惑地,看著那個意氣風發、充滿自信的少年。


    少年正在一座破島上捏泥。


    他用泥土,捏出了一座爐鼎。


    “我在造爐,劍爐!”他說。


    女孩忍不住繼續問:“它有什麽用?”


    那少年笑道:“既然是劍爐,自然是鑄劍!”


    女孩的嘴張得圓圓的,想不通這泥土造出的、玩具般的劍爐,能夠造出什麽樣的劍?


    後來,她才明白,這小小劍爐,名為“天地”。


    他造出了,那一劍斬蜃滅怪,救下南海無數生靈的利劍。


    陸明、陸明……陸公子!


    殷明、殷明……殷先生!


    她一邊舞著那桃木劍,一邊流出淚來。


    那一個意氣風發、充滿自信,仿佛帶著光明與希望而來的少年。


    這一個陰冷深沉、渾身陰翳,視人命如草芥,猶如帶著黑暗與絕望而至的青年。


    如果他,真的是他!


    那這些年,他到底經曆了什麽?


    她的心好痛,痛得無以複加。


    痛得想要將自己的心挖出來。


    痛得這九十年來、那一個個夜晚想要再見他一麵時落下的淚。


    都化作了撕心裂肺後湧出的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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