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人靜,白日裏喧鬧不已的神奈川中央醫院在這時候,變得極為冷清。


    一縷青煙飄過,原本在加護病房內負責陪護的真田家傭人頓時心生倦意,一個哈欠過後,便倚著牆沉沉睡去。


    緊接著,原本緊閉的病房門被人從外部悄然推開一條窄縫。


    白天的雨直到現在,都還在不間斷的下著,今晚的夜空不僅沒有月亮,就連星星都被連綿的烏雲遮掩得嚴嚴實實。


    這也導致了病房內,除了一些正在運轉的醫療機器發出的微光與輕響,就隻剩下一片黑暗。


    來到裏麵唯一的一張病床前,安室透看著病床上昏迷至今未曾醒過一次的真田平太郎,取下了身後的背包。


    拉開拉鏈,拿出背包裏唯一的一個盒子,打開後,隨著一道肉眼可見的寒氣散開,一支已經填裝了不明液體的注射器映入了安室透的眼簾。


    他並不知道注射器裏的液體是什麽,有著什麽作用,他隻知道,自己必須在今天晚上,將注射器裏的液體注射到真田平太郎的身體裏。


    就在今天下午,剛從神奈川中央醫院打聽完消息回來的安室透,坐下休息還沒兩分鍾,就收到了一封來自威士忌的郵件。


    麵對這封姍姍來遲的郵件,安室透的心中不敢有一絲鬆懈,並隱隱有了不好的預感。


    打開後,裏麵的內容果不其然地印證了他的不好預感。


    威士忌要求他在今天晚上,潛入真田平太郎的病房,然後將稍後會送到他手裏的藥劑,注射到真田平太郎的體內。


    二十分鍾後,一個全身裹在黑色雨衣下的男人敲開了這間臨時落腳點的大門,然後一言不發地遞上了一個精巧盒子,以及一個已經處於開啟狀態的針孔攝像頭。


    辦完這件事,你就可以啟程前往纓國,你未來的搭檔,正在那裏等你。


    回想起威士忌在那封郵件中的寫得最後一句話,安室透低頭瞥了眼如今正佩戴在他衣領處的針孔攝像頭,心中暗自對真田平太郎說了聲抱歉。


    他心知這是威士忌對他的最後一重考驗,唯有通過這場考驗,他才能真正被威士忌所接納,成為裝備組的一員。


    隨著一絲藥液從注射器針尖排出,安室透抬起手,將注射器對準真田平太郎的脖子紮了下去。


    片刻後,注射器的助推器被推到了底,裏麵的不明液體也全部進入了真田平太郎的體內。


    注射完成,安室透動作迅速的把空掉的注射器放回了盒子,然後把盒子重新塞回了背包,這一係列動作僅花費了三秒。


    五秒後,一身黑衣,背著黑色背包的安室透重新關上了病房大門。


    “做得不錯。”


    通過針孔攝像頭,看到安室透幹脆利落地完成了任務,烏丸蒼信毫不吝嗇的誇讚道。


    隔著微型耳麥,一直與烏丸蒼信保持著聯絡通訊的安室透,聽出了烏丸蒼信那毫不遮掩地高興。


    他並未言語,隻沉默地沿著提前製定的撤退路線往外撤。


    此次為了順利潛入醫院,安室透提前在醫院監控上動了手腳。


    不過,為了避免被人發現,他隻在計劃路線和撤退路線的監控上動了手腳,其餘監控仍舊是正常運行。


    沿著走廊右拐,然後又左拐,安室透最終來到了一間雜物間的門口,他先是用隨身攜帶的鐵絲打開了雜物間的門,然後在進門後迅速換上裏麵的清潔工服飾。


    不一會兒,一身清潔工裝扮的安室透推著小型垃圾箱走出了雜物間。


    正當他以為一切順利的時候,隻聽一聲“哢噠”輕響,真田雅彥舉著手槍出現在了安室透身後,那聲輕響,是他打開了手槍的保險栓。


    “這位不知名的犯人先生,請舉起你的雙手,然後轉過身來。”


    安室透瞳孔微縮,他緩緩舉起雙手,十分僵硬地轉過身,聲音發顫:


    “犯…犯人…?這位先生…你…你是不是…誤會了什麽…我…我就是…一個清潔工…”


    看著眼前渾身散發著恐懼氣息,整個人都在微微顫抖的“清潔工”,真田雅彥並不被安室透的偽裝所迷惑。


    他是在接到花野裏奈的緊急電話後,從真田老宅飛速趕過來的。


    安室透雖然動作迅速,且隻在監控上動了一點點手腳,但花野裏奈早就在真田平太郎入院時,對神奈川中央醫院的監控進行了密切關注。


    因此安室透剛一對監控動手,花野裏奈就發現了端倪。


    不過由於真田雅彥距離醫院有點距離,再加上人員部署安排,所以等他趕到醫院的時候,安室透已經在撤退的路上。


    被安室透動過手腳的監控,在花野裏奈的操作下早已恢複正常,也因此,真田雅彥順利的在安室透即將離開醫院的時候,把人攔了下來。


    不過安室透從提前準備到動手再到撤退,不僅計劃嚴密周全,時間上也安排的十分緊湊,行動的速度自然也格外的快。


    因此,為了攔住安室透,真田雅彥是甩開大部隊,深夜從大街上飆車過來的,不僅連闖了好幾個紅燈,還吸引了交警的注意力。


    真田雅彥一步步朝著安室透逼近,安室透的顫抖也隨之變得極為明顯,最後,真田雅彥在距離安室透僅有五步的時候,停下了腳步。


    “誰派你來的,是威士忌嗎?”


    真田雅彥艱難地從嗓子裏擠出了這句話。


    他雖然知道今晚的行動十有八九還是他大哥的手筆,可是,他還是忍不住想要去求證那個幾率無限接近零的不是的可能。


    安室透沒有露出一絲不屬於眼下這個身份能做出的情緒破綻,戴了黑色美瞳的雙眼中從始至終都是滿滿的恐懼。


    “什麽…什麽…派我來…我…我什麽…都不…不知道…”


    “你在監控上動的手腳早已經被我們發現了,不然你以為我為什麽會這麽湊巧得堵到你。


    現在,回答我剛才的問題,是不是威士忌派你來的?”


    獲取到新情報的安室透在經過短暫的思考過後,迅速放棄了之前的無辜者偽裝,轉而拿捏起新形象。


    隻見他臉上的表情一僵,然後下一秒,不僅人顫抖的更加厲害,臉上還淌下了兩行熱淚:


    “我…我不知道…是…是誰…,一個…穿著…穿著黑色雨衣…的人…給了我…一…一遝錢…讓我…這麽做的…”


    “我妹妹…她…她生了…很重…很重的病,沒有錢…她會…會死的…”


    安室透繪聲繪色地演繹著一個為了拿錢救妹妹,誤入歧途被壞人利落做下錯事的輟學高中生。


    真田雅彥半信半疑,但看到安室透那張經過化妝修飾,哭得涕泗橫流地娃娃臉時,內心還是漸漸偏向了信任。


    手中的槍也漸漸放了下來。


    不過,他依舊沒打算放安室透離開,而是打算等後麵的警察到了,把人先帶回警局,然後通知公安過來領走。


    為了避免打草驚蛇,逼得少年走上絕路,真田雅彥裝出了一副被他感動的模樣,語氣也漸漸添上了溫度。


    安室透看出了真田雅彥的鬆動,立即升級了自己的賣慘話術。


    他必須得盡快離開這裏。


    如果再僵持下去,說不準一直聽著這邊動靜的威士忌會讓他直接幹掉真田雅彥。


    是的,在真田雅彥與安室透為了各自的目的進行言語交鋒的時候,烏丸蒼信並沒有沒有斷開與安室透的通訊。


    隻是,從真田雅彥出現直到現在,烏丸蒼信同樣也沒有開口說一個字,隻靜靜旁觀著眼下發生的一切。


    其實在花野裏奈察覺到安室透對醫院監控動手腳,並迅速聯係真田雅彥的時候,烏丸蒼信早已通過西流爾知曉了這件事。


    花野裏奈的技術再如何出色,在人工智能西流爾的麵前,依舊是略遜上好幾籌。


    不過,烏丸蒼信並沒有對安室透提及此事。


    隻因他想順便瞧瞧,安室透的能力究竟有沒有如他所想的那般出色。


    真田雅彥的偽裝課學得不錯,可是在情報專家,警校首席安室透的麵前,還是嫩了些。


    幾句話後,安室透就察覺出了真田雅彥的真實目的。


    於是,在他隱隱透露出拿錢收買他的人是個冷酷至極的銀發綠眼的高大男人時。


    安室透趁真田雅彥先是恍然了悟,後又有些失神之際,迅速按下了被他虛扣在掌心的一個微型遙控器按鈕。


    霎那間,整座醫院的燈光,除了單獨拉線的手術室燈光,齊齊熄滅。


    安室透早在之前,就確認好了周邊情況。


    燈光熄滅的瞬間,他立即閃身朝周邊最近的窗戶跑去。


    隨著一聲玻璃被撞破的“嘩啦”聲響,安室透直接從二樓窗戶跳了下去。


    等真田雅彥回過神跑到窗邊時,安室透已經借著黑夜與醫院周邊高大綠植的遮掩,成功逃脫。


    這時,警車的警報聲才從遠處傳來。


    脫去清潔工衣服,安室透沒有直接離開,而是藏身在一棵枝葉繁茂的樹幹上,注視著一群警察衝進了神奈川中央醫院。


    “大人,情況緊急,我來不及帶走那根帶有試劑殘留的注射器,真得是非常抱歉。”


    安室透對著耳麥輕聲說道,語氣充滿了歉意。


    “不要緊,警察不會發現的。”


    長久保持安靜狀態的烏丸蒼信出言安慰道,語氣帶著一分難得地親近。


    而就在烏丸蒼信地話音落下,神奈川中央醫院地二樓傳出了一聲巨大的轟鳴。


    緊接著,滾滾濃煙從安室透破開的那扇窗戶中飄出,從安室透此刻的位置去看,還能看見竄天的火光。


    看到此情此景,安室透終於明白烏丸蒼信那句話的意思。


    帶有試劑殘留的注射器已經隨著爆炸而灰飛煙滅,屍骨無存。


    警察自然不會發現。


    突如其來的爆炸吸引了周邊所有人的注意力,安室透也趁此卸掉臉上的妝容和美瞳,坐上了來時的座駕。


    隨著車子的啟動,安室透一邊掛檔起步,一邊跟仍舊沒有掛斷耳麥通訊的烏丸蒼信說道:


    “大人是把炸彈裝在了盛放注射器的盒子裏吧。”


    “如果我沒有完成任務,或者沒從sta的手裏逃脫,那這顆炸彈是不是就是送我上路的賀禮?”


    說到後麵,安室透的語氣添上了三分質問與七分氣憤。


    烏丸蒼信看著神奈川中央醫院二樓樓道監控裏,被突然爆炸的炸彈直接給炸傷昏過去的真田雅彥,對安室透說:


    “炸彈的確在盒子裏,不過,這並不是給你準備的。


    不管你的任務成功與否,隻要盒子還在你手裏,炸彈就不會爆炸。


    你是組織的王牌情報官,我費盡千辛萬苦把你從朗姆的手裏挖過來,不是為了讓你折損在這裏的。”


    “那它是怎麽爆炸的,總不會您現在就在神奈川,在神奈川中央醫院附近。


    或者,此次任務還有除我之外,被您特意派來的第二人在場?”


    感受到威士忌的回答中,對他的那份重視之意,安室透積極發揚了情報專家的探索欲與求知欲,繼續開口追問道。


    對此,烏丸蒼信也不再隱瞞,直截了當的把答案說了出來


    “兩者都不是,炸彈之所以爆炸,原因其實很簡單。


    因為你身上的針孔攝像頭和盒子的距離超出了我提前限定好的範圍。”


    這次裝在盒子裏的微型炸彈有一個獨特的引爆方式,那就是當它在二十米的範圍內感應不到裝載在針孔攝像頭上的特殊信號時,便會啟動自爆程序,在十秒的倒計時結束後自動爆炸。


    這種裝置基本上都是被專門裝配給科研組使用的,畢竟組織的核心就是科研組,裏麵的任何一項研究,都是組織裏的高級機密。


    為了防止相關資料外泄,或是被人暗中盜走實質性的實驗成果,比如各種藥丸,毒劑之類的東西。


    科研組往往會在存放相關資料或是實驗成果的時候用到這種裝備。


    一旦這些東西通過違規渠道離開實驗室超過,那麽在超出提前設置好的距離後,存放相關物品的盒子將會自動炸毀。


    當然,這種東西也就是防防外賊,對於朗姆這種知根知底的內賊,那基本就沒什麽太大的作用。


    安室透下意識地瞥了一眼此刻依舊掛在他衣領上的微型攝像頭,忽然發現它已經停止運行。


    而後,在詢問安室透為什麽會知道真田雅彥是sta的一員時,烏丸蒼信從他那兒了解到波本、蘇格蘭與真田雅彥過去的一段孽緣。


    “既然這樣,那你下次如果有機會再遇見真田雅彥的話,可以直接殺了他。”


    烏丸蒼信注視著被醫生直接用擔架抬到手術室的真田雅彥,單方麵切斷了與安室透的通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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